「不好意思,一個莫名其妙的主意,把妳帶來這個地方。」
中年男子一邊抱著歉,一邊向身邊的女子伸出手,一臉疼惜地望著眼前美麗的女子,女子剛下班,還穿著窄裙和高跟鞋,他卻提議要來河濱公園散步,沒想到得先走下眼前這有些高度的河堤石階,才能到河濱公園。
女子微微一笑,只看了中年男子一眼,便似羞澀地挪開視線,專心地看著腳下的石階,在中年男子的帶領下,邊小心翼翼地踩著高跟鞋沿石階而下,邊說道:「沒事,小心一點就好,這點小事就塵染明鏡,平時練的靜心養氣功夫都白費了。」
中年男子一聽,心中小小的擔心登時消散,原本有些怕女子會不高興,沒想到人家根本和家中那個凡事挑剔的俗氣女人不在同一層次,中年男子心情瞬間舒暢,大聲笑道:
「沒錯,妳說的對,何事惹塵埃,哈哈哈⋯⋯」
中年男子出身貧苦家庭,早年辛苦打拼,中年後終於事業有成,得到了自己以往夢寐以求的資產和事業,在達到人生巔峰的同時,他並沒有和大多數富人一樣,沈溺於無止境的物質追求,反而開始尋求心靈的富足,他一直以此為傲。
然而,在他有了另一個人生目標的同時,卻也同時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孤獨感,他發現越來越難和家裡的另一半溝通了。
以前常聽人說,伴侶一定要三觀相合,才能真的相伴走到最後,他總是嗤之以鼻,覺得女人就是把孩子和家照顧好就好,直到上個禮拜在心靈禪修社團遇到了這個叫龔嬋娟的女子。
二十八、九歲的年紀,適當的社會歷練,已經洗去了年輕女子常見的無知和嬌慣脾氣,卻依然可以在她的身邊呼吸到令人懷念的青春氣息。
最難得的是,兩人相同的心靈追求,讓他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三觀相合,彼此的相處是那麼的愜意、那麼的舒心,可以無障礙地溝通,有時甚至一個眼神就夠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珍惜著每一分和她相處的時間,第一次,他認知到自己竟會如此在意一個人。
兩人扶持著走下了堤防,走在河濱公園的草地上,他的手仍然緊握著她軟嫩的小手,她沒有抗拒,只是微紅著臉,微笑地任由他牽著手,漫步浪漫的夕陽河邊⋯⋯
⋯⋯
⋯⋯
兩人身後大約一百多公尺,一位和龔嬋娟年紀相仿的普通女子,正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這個距離已經看不清楚人臉,河濱公園人還算多,混在人群之中,是跟蹤一般人很安全的距離。
『這兩個還真有話聊,二號小朋友,他們都說了什麼?』江小敏問道。
雖然有些距離,但因為是空曠的空間,所以二號的掃描比上次在夜店裡隔著房間牆壁還清楚,雖然解析度還是不太夠,但要辨識出這兩個男女正在說的話,勉強還是可以的。
『妳確定要知道?晚餐時間快到了,我怕你會被噁心的吃不下飯。』
顯然兩人現在正說著沒營養的噁心情話,二號這一提醒,江小敏八卦的心思瞬間冷卻,看著眼前經由二號放大的兩人影像,說道:
『上次幫曹姐抓姦的時候沒仔細看這女的,現在仔細一看,的確姿色一流,妳看她現在這幸福的樣子,不會真的愛上這個禿頭老男人吧?』
『妳想太多了,根據她的生理反應,她現在正滿嘴謊話,這女的就是一流的演員。』二號不屑地道。
『她現在這表情體態都是裝的?』
『沒錯。』二號回答得很肯定。
『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這林義銘被騙的不冤,我要是男的,肯定也會著了她的道。』
這時一號插話道:
『根據阿傑的調查,她在B市應該是釣到了一個標的物,有可能是完成了任務後,回到了A市繼續下一個目標,阿傑用傳統的方式調查,進度比較慢,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對這女的行為模式就會有比較清晰的了解。』
『一號同學,你覺得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從林義銘的例子看來,她好像沒得到什麼好處耶。』江小敏問道。
『當第三者,要的不是人就是錢,可是就我們現在對龔嬋娟的了解來看,她的行為模式很像是在執行任務,我比較傾向老大一開始的猜測,這女的背後是有老闆的,而且可能就是天思教。』
『執行任務?天思教花那麼多的心思,從林義銘身上得到的就一百多萬,值得嗎?』江小敏接著問道。
『那是剛好被林義銘撞到龔嬋娟和天思教高層密會的那一幕,才引起他的懷疑,如果沒那一幕,你覺得以林義銘驕傲的個性,他會不會想辦法升到黑衣弟子這個階層?升到紅衣要花一百五十萬,升到黑衣要花多少?』
一號的解釋,瞬間打通了江小敏的思路,江小敏說道:
『哼,林義銘這人肯定是以最頂端的黑衣為目標,而且這種以課金手遊為範本的收費方式,紅衣以上的收費肯定是倍數性的增加,可能得再花幾千萬,甚至上億才有可能穿上黑衣。』
『所以在這種規模的金錢誘因下,這一切的心思都不算浪費,反而划算的很,搞不好執行相似任務的,還有其他人,是好幾個目標同時進行的,只要成功誘導幾個穿上黑衣,那一切就值得了。』一號說道。
『有道理。』
江小敏點點頭,接著問道:
『照這樣說,一號同學,那是不是有很多像龔嬋娟這樣的漂亮女子,在幫天思教吸金?』
『也不一定是漂亮的女人,也有可能是像涂忠全這樣的舊識,天思教只要給一些誘因就可以讓信徒弟子幫忙拉人,宗教透過信徒拉人入教很正常。』
『但是經過這陣子對龔嬋娟的調查,我覺得天思教的作法更加細膩,他們顯然對富人有針對性的計畫,你看林義銘和現在這個禿頭中年男子都是有錢人,我猜龔嬋娟在B市釣到的男人也十之八九是有錢人。』
一號的推論有道理,但是江小敏還是覺得細節執行起來似乎難度不小,於是說道:
『專挑有錢人下手是可以想見,但是這些人比起一般人精得多,天思教要在他們身上打主意,恐怕沒那麼簡單。』
一號回答道:
『所以我覺得天思教並不簡單,要讓人信教,而且願意誠心奉獻,有兩個大要件,第一是這人對宗教不能有太大的排斥或看不起,像是那些無神論者,就幾乎不可能成功,第二是這人生活中,得有不如意或痛苦的事,而且大到讓其想在信仰中尋求慰藉。』
『這兩個要件都屬於個人的私密之事,這些有錢人的私密之事哪能那麼簡單就打聽得到,所以,天思教肯定有很厲害的訊息管道,可以幫他們篩選標的物。』
『有錢人也會有痛苦的時候,只是他們的痛苦比起一般人較有局限性,不外乎企業經營的壓力、感情困擾、或是親情方面的難題,就算目標沒有這些方面的困擾,也可以設局幫他們創造困擾,妳想一想林義銘他們一家這一年來的遭遇。』
一號的話讓江小敏瞪大了眼睛,回想了一下後,驚訝地說道:
『你是說小莉的事情也是天思教搞出來的?』
『我和老大討論過,他覺得有這個可能。』
當初找不到小莉被針對的原因,只能大概猜測是倒楣被網軍鎖定,現在聽一號的分析,那前因後果就說得通了,打擊小莉的真正目的,應該就是打擊林義銘,用來加深他對自己外遇的自責。
之前把小莉事件的調查方向擺在三彩事業競爭對手間的博弈,顯然是錯的,最後當然什麼都查不到。
江小敏感到非常氣憤,讓涂忠全這老同學去影響林義銘還說的過去,但是一連串設局讓林義銘和老婆孩子接連產生嫌隙,這種作法就太超過了,原本她有些看不起林義銘,現在只覺得他蠻可憐的。
嘆了口氣,江小敏恨恨道:
『為了賺錢,完全沒底線,還好被我們阻止了,讓天思教失敗了一回。』
『他們可沒失敗,小莉那個局有冤大頭幫他們付帳,林義銘這回傻傻地付了一百五十萬,夠他們回本了,我猜還是賺的,只是沒有賺那麼多罷了。』
江小敏的精神勝利法被一號瞬間摧毀,悻悻地道:
『看來得去會會這個天思教了。』
剛說完話,一顆小皮球緩緩地滾到了江小敏腳下,一個小小孩邁著笨拙的步伐,碰碰跳跳地來到她的面前,應該還不會說話,只是伸出了小小胖胖的雙手,顯然是要江小敏把球撿給他。
江小敏笑著把地上的小皮球交到他手裡,背後的父母也跑了過來,向她道謝。
這時二號突然說道:
『居然也有人在跟蹤那兩個狗男女。』
二號連《狗男女》都叫出來了,可見已經被兩人的對話噁心得不行。
江小敏看著被二號標示出來的人,是個留著鬍渣,模樣有些落魄的中年男子,距離龔嬋娟兩人只有二十公尺左右。
在這種空曠的地方,不能跟得太近,這個跟蹤距離很適合現在的場景,江小敏可以在一百公尺外跟蹤,是因為二號跟蹤不靠視覺。
最讓江小敏注意的是,從這人的一舉一動和身形可以判斷是個練家子,而且功力不低。
『二號小朋友,妳怎麼斷定他是在跟蹤他們兩個?』
『這河濱公園裡的所有人都在我的監控中,這個落魄男子是大概五分鐘前進入河濱公園,之後他就靠近兩人,一直與他們保持十五到二十公尺的距離,而且眼光不時會飄向兩人。』二號解釋道。
『我看他好像是練家子,妳覺得呢?』江小敏接著問道。
『是練過武的體態沒錯,而且是高手,妳靠近他一點讓我仔細掃描,沿著我標示的路線前進,慢慢走就好,記得不要看他。』
『好。』
江小敏說完,便按照二號標示的路線前進,偶爾還停下來用手機拍一張夕陽美照,等接近落魄男子,二號提示道:
『好了,可以慢慢離開了。』
拉開一段距離後,二號說道:
『他沒帶武器,身上唯一值得注意的東西,是胸前掛著的十字架,藏在衣服裡面,這十字架看起來不普通。』
接著她把這十字架的外形顯示在江小敏眼前,這十字架是銀色金屬材質,花紋裝飾很是華麗,而且看得出來有年代感,應該是古物,不是隨處可以看到的一般十字架。

最讓人注目的是上面一個古代鎧甲騎士的雕刻,古樸而簡潔的線條,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圖像,怎麼看都是件價值不菲的骨董。
『一號同學,麻煩你幫忙找看看這十字架的來歷。』江小敏道。
『好。』
幾分鐘後,一號說道:
『找到了,這個鎧甲騎士圖像很少見,只在天主教的幾本古籍上出現過,是天主教懲戒騎士團的團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