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執事亭〈七〉

「叮咚！」手機傳出的訊息提示聲讓我睜開眼，我瞇著眼睛湊近螢幕，是前同事傳來的聚餐邀約。 「......。」以一個貼圖表示拒絕後，我伸展了一下身體。 不知道是幾點睡著的，我維持著包在棉被裡的姿勢睡了一夜，全身上下都在痛。 在床上發呆了一會，我脫掉上衣，走進浴室沖澡，冰涼的水潑在身上，意識清醒許多。 窗邊的陽光落在地上，房內染上一股太陽的味道，我站在窗邊，盯著外頭的白頭翁看。 飽滿的曲線、細膩的毛髮，加上靈活的眼珠，牠在枝條上歡愉的跳躍一番，振翅飛向天際。 見牠離去，我也穿好衣服，拿起放在桌上的槍走出門外。 門外並沒有像上回一樣，出現一道令人在意的視線，走廊安靜的有些異常，我放輕腳步走向左斯的辦公室。 門沒有全關，留有一條縫隙，從中流出的是和房間裡一樣的陽光色。 「早......。」推開門，便看見左斯趴在桌上睡得挺熟，我立刻將問候吞了回去。 「奇怪......？」感覺今天的左斯跟昨天不太一樣？ 怎麼說，就是......就是比較像個「人」。 「算了。」找出一張紙告知去向後，我將奇怪的想法拋開，離開辦公室。 *** 葉軒離開後沒多久，趴在桌上的左斯一臉驚惶的抬起頭，他瞥了眼滾到桌底，睡死在地上的瑞加。 「他應該......沒看見吧？」 「......什麼？」被左斯的說話聲吵醒，瑞加在桌下伸展身體，碰的一聲撞上桌子。 「你的危機意識到哪去了！剛剛葉軒進來了！」左斯仍然一臉驚恐，絲毫不在意撞到桌子喊疼的瑞加。 「呃......。」牠尷尬的退後幾步，小心翼翼的看著左斯。 「我下次不在這裡睡了。」左斯撫平被挑起的情緒，走出門外後消失在走廊底端。 「哈哈，一早就這麼刺激，不怕吃不消嗎？」瑞加半帶嘲諷的自言自語，化成左斯的樣子，前往葉軒的去處。 *** 抵達廢棄工廠後我直奔頂樓，將手機放在地上計時候，像上次一樣以最快的速度衝下樓，再折返回樓上。 「四分五十......再快一點好了。」不顧還在喘息的身體，我再次向前衝，但不過幾秒就直接踩中左斯設下的陷阱。 「哇！」一隻腳陷下去，卡在地板上，身體猛地甩向一邊，頭狠狠的嗑在地上。 真是的，陷阱設這麼多，自己踩到不是糗大了？ 是說，左斯好像不會白目到自己去踩陷阱，況且這個訓練場顯然是為我設置的。 「你要卡在那裡多久？」一個聲音冷不防的打斷我的內心戲，我努力仰頭尋找聲音來源，便看見左斯不知道什麼時後坐在我身後的鐵堆上。 沒記錯的話，下面應該有個陷阱。 「為什麼...！？」我訝異的爬起來，繞著那堆鐵轉來轉去，察覺到我的異狀，左斯像是做了什麼錯事一樣，心虛的跳下鐵堆。 「練夠了就下來，我先去弄幾個標靶。」左斯頭也不回的走下樓，似乎是在逃避我的眼神。 「我等一下下去。」我拿起手機喘了口氣，身後一道明顯的殺氣朝我射來，奇怪的是我一轉頭，又瞬間消失無蹤。 下樓的過程中，那股殺氣只會在我沒有回頭時出現，一往回看又會消失。 很像在玩躲貓貓。 「你今晚如果想試試的話，就趕快過來。」站在樓下的左斯催促，沒好氣的瞪了眼殺氣傳來的方向，那股異樣感再也沒有出現過。 「昨晚睡得好嗎？」 「姿勢不對，身體超酸的。」我撫了撫陣陣發疼的後背，左斯帶著一臉沒什麼大礙的表情轉過頭去。 「那這樣的話，就省掉熱身了。」 「你剛剛說什麼？」 「鬧你的，就跟昨天一樣練吧，」左斯找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抬起眼睛看著我，「但看了那群怪物後，你自己有沒有想改變什麼就自己決定了。」 「你到底為什麼每次都可以知道別人在想什麼......？」一邊走向標靶，我一邊緩緩的吐槽，只是不同於剛開始，左斯並沒有以強硬的態度反擊，也沒有漠視，就靜靜地坐在那裡，眼神彷彿沒有移開過我。 明明只要我一開口抱怨他講的話，總是被捏肩膀或是敲頭，最初知道他會這麼做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看起來不會跟人相處，界線卻這麼低，任誰來看都會覺得怪。 反正他應該骨子裡都是個怪人，世界也夠奇怪了，不差他一個。 「你這樣我反而覺得很可怕，不能說點話嗎？」清掉落下的彈殼，我轉頭看著左斯的位置，卻發現那裡空無一人。 「呃......左斯？」沒人回應。 彷彿原本就不存在般，那塊清出來的空間安靜無聲，沒有任何足跡留下來，我抱著懷疑向前走去，蹲在地上仔細地瞧著鐵堆間的縫隙。 只不過我連一隻老鼠也沒見到，左斯似乎就這麼人間蒸發了。 「搞啥？」我不解的走回標靶前，繼續練習打靶。 反正練習是自己的事，他有沒有在都沒差。 *** 「這位大哥，別用殺死人的視線盯著我好嗎？」瑞加無奈的搔搔頭，用著左斯的面貌說著話。 「這是你自找的。」左斯氣憤的轉過身不理他，轉而坐在大樓邊，雙腳懸在空中煩躁的晃來晃去。 「先是沒提醒我有人進來，再不小心坐到陷阱，現在又突然消失跑來找我，你捅的婁子還不夠多嗎？」 「沒提醒你也不完全是我的錯吧？」瑞加歪頭想了一下，維持著人形瞥了眼逃避問題的左斯。 「再這樣下去，會馬上被發現的。」 「是我覺得你比較希望被他發現，我才這麼做的。」瑞加打趣的盯著左斯，眼底浮現狡黠的幽光，「你挺中意他的不是嗎？」 「......。」左斯被堵得沒話說，立即站起身消失在頂樓。 「唉......真搞不懂他到底是大人還是小孩。」瑞加翻了個白眼，對於自己的飼主感到萬般無奈，卻又覺得這樣的他也在某些層面上帶給自己樂趣，便一直放任左斯幼稚下去。 「反正之後一定會被某人矯正吧。」瑞加嘆口氣，從大樓頂端跳了下去。 *** 「...99、100。」扣下最後一次板機，子彈筆直的向前標靶飛去，但子彈並沒有打中圓心。 「不錯。才一兩天而已，準度就這麼高。」突然冒出來的左斯拿走標靶，手指滑過上頭的孔洞，發出帶刺的讚美。 「謝謝喔。」我白了他一眼，把掉在地上的彈殼收集起來裝進一個袋子裡，「你剛剛去哪了？」 「去個廁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著我，擺明了就是在說謊。 「這附近有廁所？便利商店借的嗎？」廢棄工廠位在的地區非常偏僻，建物密度低又寸草不生，要找廁所得費一番功夫。 「對。」他又說謊了。因為這附近的便利商店至少有一到兩公里，十分鐘內來回有點可怕。 面對這個怪人接二連三的奇妙舉動，我已經習慣不去在意，也別去戳破了。 「你吃早餐了嗎？」我問，好像突然想到到這件事還沒做，左斯放下標靶，在身上翻找著什麼。 「你是沒帶錢嗎？」 「不是。」 「手機？」行動支付也不是不行，只怕附近的店沒先進到這種地步。 「不是。」 「那你在找什麼？」一道冷光射向我，身體下意識的竄上一股寒意，我立刻閉嘴不再多說。 當下我恨透了自己的好奇，為什麼一定要追問到底？這麼作有什麼意義？明知道這麼做會害到自己，還是想去嘗試——人類的智商真的是堪憂啊。 「有了。」左斯翻出了兩張有點摺痕的票，紙張角落的陌生商標與正中央的餐點組合讓我感到一陣不安。 「這是......？」 「拿著就對了，我們去吃早餐。」他將其中一張塞進我手裡，逕自離開廢棄工廠。 票券上的圖示不管怎麼看，都不是能被稱之為食物的東西，即使底下寫的警示語標明了它是餐卷的事實，但理性告訴我，待會要前往的目的地，絕對不可能是什麼正常的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