註:《獨語》(另一版)
晚飯後,我們都坐在客廳,兩個姊姊(指沐盛熙與沐盛清)跟父母親和爸媽談笑風生,我則坐在爹娘的旁邊,默默聽著。
「小毛丫還是那麼不愛說話。」一聽四姨李貞明如此說道,就說不知道要聊甚麼,而且聽別人聊天比說話有趣很多。
五姨嚴牧荑在旁邊說,這也不錯,但難得回來一趟,總要一起聊聊吧!隨便聊也行,還是你有想知道的?
沐雍熙想了想,曾經的那些疑問,好像也沒有想問出口的必要了。仔細想了想,就說沒什麼想說的。
「你知道穆家曾祖父母其實把所有財產都留給你跟苑瓊林嗎?連未來的配偶都沒繼承權,被謀財害命或成了植物人,其中一方的財產,立刻捐作慈善。」
聽到五姨這話,一點也不驚不慌,只是說現有的錢夠用了,知道與否沒有太大的影響。沒一會,又聽她說,但那是在三十三歲才會整個匯入信託基金,之後每個月都有一筆錢,這些也是二姊與三姊向穆家兩老建議的。
「五妹,雖是一家人卻隔著一道牆,這話還是太早說了。」
一聽母親忽然說道,又看了看五姨,感覺得出她有幾分尷尬,接著又聽道,雖隔著牆,但感情甚篤亦不婉說。
「二姊說得對,但你也知道我這熱心腸的,總想一股勁地傾倒。」
「妹妹是古道熱腸了,但也常言道:『財多累己,錢多招禍』,所以還是說得早了。」
五姨只是長嘆一氣,無奈地說:「我還是說不過二姊這沐家的無價至寶呀!」
「姊姊,或許早,但有時候早知道,反而能避免將來的麻煩。再說了,既然彼此隔牆仍感情深厚,那麼提醒與分享也算是一種責任。」
一聽四姨這話,沐雍熙又瞥了瞥母親,只見她啜飲幾口茶後,說道:「院牆確實隔不了情意,這是自然也理應如此,不過在這地方還是早了許多。」
「毛丫,會不會認為母親的話很難懂?既簡潔又層次豐富,兩三語就能定局。」
她聽到父親(指苑澄遠)問話,就笑了笑說,確實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與解析,而且這時間還不算短。
*
五姨趁機說道,你之前聽了那麼多的風花雪月,最喜歡二姊的哪一場對話?眼見她開始思索的樣子,就說自己最喜歡在一九七一年的喪禮,姊跟沐家伯婆對打的那場;短短幾句,既保了伯婆的面子,也讓場面不難看,還能繼續下去,完全反將幾軍:
伯婆聽罷,只說先等會;再微側臉說,本來就知道妳的身體不如芳烈那樣耐撞耐摔,也不如她如此好運氣,摔下樓梯,只是輕微骨折,也沒什麼大礙。但不至於弱不禁風,倒也不能怪妳撐不住,是沐家歷來人太少,宛若寒門又與航運的曹家結親,才讓沐家更為不幸!
芳流聽了,只說當年與曹氏結親,實為沐家的不幸,但有這輩家風和家學的傳承,倒為沐家的大幸!在端起茶碗,啜飲幾口茶後,緩緩說,這身體素質每人每樣,看似纏綿病榻,風燭殘年;實則延年益壽,倒也難說強弱。
伯婆聽罷,頓時臉色不大高興(看不出來,但能感覺得出),只是拿起桌上的點心吃;之後端起涼茶一飲而盡,茶碗放回桌上,也不說話了。
一聽五姨的轉述,頓時感覺這樣的對話很不錯!但她跟五姨說,自己更喜歡同年母親和外婆在個人辦公室的那場,比喪禮的時候還要精彩!當年面對已經被氣過一回的外婆,母親毫不畏懼或驚慌,只是說:「只道自私與自利極大化後,是慾望的空殼子;殊不知,制度與環境的雙重輾壓,使人如皇親壓迫又空虛墮落,也使人如窮山惡民,活活逼瘋人。你不正如此嗎?」這話瞬間就讓外婆直冒冷汗,咬牙不已,卻一句也講不出來!只能連著兩聲沉重的拍桌,母親面對如此情境,仍舊能說:「都說這般人是可嘆而可悲的,但您恰不如此。一個活活逼瘋或逼死人的皇太后,也不過是慾望的架子罷了,一碰就碎,除了權欲和自私自利,甚麼也沒有。」這使得外婆只能一手緊緊握拳,另一手瞬間掀翻桌子上的東西,父親面對這情況,雖出面保護,但母親又給了最後一擊:「您宛若皇太后卻比敗絮其中,更像魑魅魍魎,為了權與利的空架子,染滿鮮血,比鬼魅更不如。」
這些話表面上沒什麼,可仔細細究後,就會發現比情緒化的罵人還要狠毒,跟呂后、賈南風、何皇后或趙合德的狠心與毒辣完全是不同層次的!而且將盛姨的「當自私和自利是最大化的人性,乃至整個制度和環境疊壓的極大化後,那是可嘆而可悲的荒誕。」整個翻過來並重新組合成毒殺武器,同樣帶有極強的震懾力。本來盛姨只是將所身處的時代結構,以十六家的語言和哲學的思維結合並表述出來,只是為了警醒而已;可母親的話使盛姨的話變成另外的層次與意境,非常不一樣!
這種不一樣,能使外婆大聲嘶吼並罵道:「當初,就該直接殺了你!就該把你殺了!你個該死的雜碎、豬狗不如的東西!」這很少有十六家的人能做到。但母親的話,不論哪一場都不好理解,很需要時間跟腦力來解析。
四姨流露欣慰的微笑道:「沒想到快一年沒見,你的進步如此飛速!」
她尷尬地笑了笑說,之前聽風花雪月時,經常被輪番轟炸,想慢或想緩和都很難,只能飛速進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