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電視播著新聞成了背景音,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裸著身僅用被子蓋住了下體。一張大床上散落各種衣物,從上至領帶下至襪子,湊一湊能成套的西裝,到輕便好脫的小禮服,搭配著首飾配件還有性感的蕾絲內衣,看來是個無比火熱的夜晚。
只是一夜情愛過了午夜終究要被打回原形,此刻幾乎要砸破門的敲門聲震耳欲聾,曾經柔情似水的嫵媚呻吟也變成了潑婦般的嘶吼,聲嘶力竭地破壞著平靜,連新聞的內容都聽不清楚了。
『姜堯!你給我開門啊,這個王八蛋——』門外,女人的音量和敲門的力道成正比,越高亢就越大力,火氣自然也就越大。隼終於被吵醒了,但也就是扭扭身體,慵懶地打個哈欠、伸個懶腰,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彷彿一切都習以為常了,一點都不為外頭的女人著急。他抓了抓屁股,轉過身換了個姿勢,本來是打算再睡一下的,沒想到手一揮到床邊,發現房裡原來還有其他人。
「姜堯是你的名字嗎?」
鳩坐在床沿,交叉著一雙大長腿,纖細的手指悠悠地替手上艱澀的文學翻頁,無論是外頭女人的瘋喊聲或是隼光著屁股的軟爛樣,全都沒能擾亂他,一貫地姿態優雅,從容不迫。
「花名啦花名,誰會用真名到處混啊,要是被七本逮到的話,我不就虧大了嘛。」隼用一根手指勾起了女人的內衣,胡亂著甩動之餘也訕笑著:「哇——難怪她叫得那麼慘。你連一件衣服都不給,讓身材火辣的漂亮女人站在外面狼狽地敲門,是不是太殘忍了。」
說完,便戲謔地將內衣掛在鳩的肩上。
隼對於現況一點都不意外,包括鳩安靜地坐在他的床上、睡了一覺的女人裸體在外頭發瘋,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也一切都是那麼地理所當然。而要說起被扒光趕出去的女人,此時此刻他根本就不關心,更別說想要去幫人家解圍了,從頭到尾都嬉皮笑臉,一副事不關己的垃圾模樣,毫不避諱自己就是個臭男人。
無視內衣的存在,鳩依然故我,悠哉地翻頁閱讀,「警衛在樓下盯著監視器,看夠了就會拿毯子上來給她,不會真的讓她光著身體走的。」
「一進門就把人家趕走,還鎖了門,特地跟我共處一室。你……
」隼趴在鳩的腿上,以指尖撓著對方的大腿根,故意煽情挑逗:「不是想跟我睡吧?男人我是沒試過,不過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
相較於隼淺顯易見的放浪和輕佻,鳩的長相斯文秀氣,五官也特別精緻深刻,要是再戴上一副細框眼睛,流轉於身上的文人氣息便十分明顯,但就是那雙眼睛總是深邃得充滿盤算,宛若一個看不見底的黑洞,讓人摸不著頭緒亦不敢輕易靠近。
帶著慾望的邀請雖說只是個玩笑卻也大膽,鳩沒有為此感到驚慌,反而是闔上了書,伸手攫住了隼的下巴,淺淺一笑卻無比危險,「想玩,我陪你啊。」
猛虎般反撲而來的危機感,讓隼嚇地一抖,下意識夾緊了屁股。他大力撇頭甩開了鳩的手,揪緊被子連滾了好幾圈,將自己捆起來的同時亦滾到了床的另一端,但即便已經離得那麼遠了,還是忍不住哆嗦,「唉——算我輸,七本就沒一個正常的。」
電視傳來了輝煌會館爆炸的報導,從事情的發生到後續的追蹤幾乎是一天一更新,媒體倒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沒有放過,但最多也就這樣了。連日反覆的統整、剖析,周邊住戶的感想、疑似目擊證人的胡說八道,完全找不到突破性的事證物證,想要緝兇根本天方夜譚,就更別想跟人家談什麼事件的進展了,變不出新花樣的舊聞只配得上麻痺兩個字。
面對那些毫無新意的新聞畫面,鳩卻看得津津有味,「都過了一個月了還在查,你真是幹了一件大事呢。」
隼一聲嗤笑,滿是嫌棄地一通牢騷:「幹什麼大事啊,不是說人沒死嘛。緊要關頭不知道被誰撈走了,害我白忙一場不說,回頭還被櫻罵了一頓。」
「人沒死,黑道很不滿意。」鳩一句,提醒著。
「我知道我知道。」隼活像條死魚,被捆得直挺挺地盯著天花板,回應裡全是不耐煩。他大氣一嘆,無奈地允諾:「再給我幾天時間吧,我會負責跟黑道交代的。」
「可是白道也不滿意呢。」
鳩的口氣並不帶任何指責,他沒有要將隼逼入死地的意思,反而有些玩味,能見他的輕鬆有餘,能見他將隼當成玩物在戲弄,正手一撥、反手一撫,弄得對方緊張兮兮的卻仍以為還有退路,但能退到哪裡,其實都是由他決定的。
「哈!」荒謬至極,隼一個躍身用力地彈坐起來,聳聳肩讓一雙手從棉被中解放,「白道有什麼好不滿意的?因為洪會長對他們來說也很頭痛,沒死太可惜了?」
「這是一個,另一個是事情鬧得太大了,他們有輿論壓力。」鳩故作皺眉,搖搖頭,「喬不攏。」
才伸手抓住桌邊的紅酒,隼便嗅到了一股不妙的氣味,斜眼一瞥,「你不是想把我交出去吧?沒把人做掉確實是我的錯,但事情鬧得這麼大那是櫻的鍋,我可不揹喔。」
「把櫻交出去,桂會把警政署炸掉的。」鳩狀似為難,當然也都是裝的。
「她那個軍火商老爸惹不起,所以你就跑來惹我啊?」隼熟練地打開了酒,隨便倒進了還留有殘液的兩個杯子裡,「我不管,反正我能做的就是把洪會長處理掉,白道那邊你自己去跟桂談。」
逗弄夠了,鳩便也不玩了,「開玩笑的,就這點小事不需要你們負責,黑道那邊很快就能解決了。」
一怔,倒是引起了隼的興趣。他將其中一杯紅酒遞給鳩,視線就此留在對方身上,「洪會長受了重傷,現在醫院的戒備森嚴,連我要混進去都不簡單,你要怎麼解決?」
「我會另外找人去辦。」鳩看起來並不像是隨口說說,更不是臨時起意,肯定早就都排布好了,「洪會長一死,黑道滿意了,白道少了一個頭痛的人物,對我們就不會太追究了。」
隼瞪大眼,頗為意外,「這麼有自信?」
「條件是下禮拜的案子你不能再失手了,再和櫻去一趟吧。」
「又是櫻。」隼一聲嘆息,嘆得又是刻意又是哀嚎,掩不住渾身的煩躁和厭惡,「那件事都過了半年了,將軍還不打算補個新人給我嗎?」
「你不喜歡和櫻搭擋嗎?」鳩輕輕轉動著手上的紅酒杯,看著杯口上的口紅印,任由其中的液體旋轉搖晃。
「我們做事的方式不一樣啊。」隼逮住了機會,大肆抱怨:「她不按牌理出牌,不要事先商量,喜歡一個人衝到最前線,非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攪在一起,搞得越亂越好,和我這個乾淨俐落派的合不來啊。」
「是你們合不來,還是你放不下飛燕。」
鳩的聲音變得有些不同,儘管微妙,但依舊是足以讓隼察覺到的。那可能是一種提醒,也可能是一種警告,是嚴謹的、是要脅的,是最好不要再被提起的。
下意識的反應不可控,那不自覺地一個停頓反映出隼的確感到慌張,不過卻也是稍縱即逝,就地掩埋。他喝了一口酒,將聲音染上了輕蔑,「哼!我怎麼可能會放不下……」接著輕輕咬牙,「那個叛徒。」
不語,鳩觀察著隼的反應,將所有細節全都收進眼裡。沉思了一陣後,他說:「我會替你轉告給將軍的。」將仍是滿杯的紅酒放在桌上,他起身,「下週,七本見吧。」
趕在鳩離開之前,隼臥躺在床上,被捆住的下半身像條魚尾一樣地擺動著,愉悅且輕浮,「欸!開了門,把那個女人放進來吧。」
鳩一臉好奇,確認著:「被激怒的女人是很危險的,你不讓我把她帶走,還要我放她進來?」
「人是你趕出去的,激怒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隼拍了拍胸口,一副精蟲上腦的淫蕩表情,「我會好好安慰她的。」
鳩僅是笑笑,「什麼女人都要沾,你遲早要死在女人手上。」
不知道這是忠告還是預言,但要真有一個女人能幹到可以要了他的命,屆時隼一定會張開雙手欣然接受的,只是眼下肯定還不到那個時候,那就不需要太過在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