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男人的承諾
契約簽署後的某個下午,阿爾斯蒂亞伯爵被溫特頓先生請到了他的書房。空氣中瀰漫著雪茄的淡淡煙草味,兩個男人相對而坐,中間隔著那張承載了無數商業決策的寬大書桌。
溫特頓先生沒有繞圈子,他銳利的目光直視著伯爵,語氣沉重而真摯:「伯爵,法律文件已經簽署了。現在,我想以一個父親的身份,跟您說幾句話。」
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上,那是一個卸下商人面具、顯露柔軟內裡的姿態。
「我的伊莉莎白……她是我唯一的寶貝,也是我此生最成功的『投資』,遠勝過我名下任何一座莊園或工廠。」他的聲音裡帶著不容錯辨的疼惜,「我忙於打下這片江山,卻也因此……疏忽了她的成長,未能為她篩選出一個理想的歸宿,讓她蹉跎至今。這是我的遺憾,也是我的愧疚。」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感,彷彿透過伯爵,看到了女兒孤獨的過去。
「她和她母親一樣,善良、堅韌,且無比孝順。從未因我的缺席而有過一句怨言。」他的語氣愈發深沉,「現在,我將我這一生最珍貴的寶貝,託付給您。」
「我請求您,請您一定要善待她。」這句話,是一個父親最樸素也最沉重的請求。「她值得這世上所有的尊重與呵護。財富可以失去再賺取,但我的女兒,她的幸福,只有一次。」
阿爾斯蒂亞伯爵靜靜地聽完,臉上沒有絲毫被冒犯的不悅,只有全然的鄭重。他迎上溫特頓先生的目光,灰藍色的眼眸清澈而堅定。
「溫特頓先生,」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力,「請您放心。我迎娶伊莉莎白,並非因為她背後的財富版圖,而是因為她本身的靈魂,足以照亮任何陰霾。」
「我向您承諾,我將給予她我所能給予的一切尊重、忠誠與守護。她的快樂,將是我未來最重要的職責之一。我會成為她的港灣,絕不讓她成為我與您商業版圖中的任何附屬品。」
這不是女婿對岳父的奉承,而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承諾。
溫特頓先生緊繃的肩膀,在這一刻終於鬆弛下來。他從伯爵的眼中,看到了超越契約的真誠與責任。他緩緩點頭,一直以來的憂慮,終於化為了安心的信賴。
「很好……那麼,我就把她交給你了。」
這場對話,沒有律師在場,卻比任何契約條款都更具約束力。它為這段始於交易的婚姻,注入了名為「家庭」的溫暖與重量。
第二幕疏離的試煉
財務危機的傳言,像倫敦的濃霧,無孔不入地滲入了俱樂部,也終於傳到了阿爾斯蒂亞伯爵的耳中。起初他嗤之以鼻,但當他的律師委婉地確認「溫特頓先生的資金流動確實出現了一些遲滯」時,一股冰冷的失望與被背叛感攫住了他。
(他的內心戲):他並非全然為了錢,而是那份被擊碎的信任。「我頂著所有壓力,在流言中選擇相信他們,他們便是這樣回報我的信任?」一種自我防衛的本能讓他迅速築起了心牆。他告訴自己,必須冷靜,必須重新評估。
於是,伊莉莎白接連收到了他措辭禮貌卻冰冷的短箋:
「因有緊急事務待處理,恐無法陪同您出席今晚的達西勳爵晚宴,萬分抱歉。」
「明日狩獵聚會,請恕我另有要務,願您玩得愉快。」
他從她身邊悄然抽離,保持了距離。
女主角的困惑與心痛:
伊莉莎白敏銳地感覺到了這份變化。起初是困惑,隨後是擔憂,最後,當她在他慣常來訪的時間獨坐一小時後,一種清晰的心痛蔓延開來。他相信了那些該死的傳言?他之前所有的承諾與溫柔,竟如此不堪一擊?
在與夏洛特的私密夜談中,伊莉莎白第一次顯露出脆弱與憤怒。
「他怎麼能這樣,夏洛特?」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不過是幾句未經證實的謠言,他甚至不來問我一句,就直接判了我父親……判了我們……死刑嗎?」
她看著窗外,眼神失落。「我以為他是不一樣的。我以為他的『骨氣』,足以讓他看清什麼才是真實。」
夏洛特擁抱著她,輕聲安撫,但內心也充滿了疑慮。這位她曾給予「滿分」的伯爵,正在經受一場嚴峻的考驗。
而此時的伯爵,同樣備受煎熬。
他獨自坐在俱樂部裡,對眼前的牌局毫無興趣。他的腦海中浮現的,是伊莉莎白在莊園裡將領針遞給農婦時堅定的眼神,是她在音樂會上對奧斯本夫人說「我信自己的判斷」時的神情。
(他的內心掙扎):「我到底在做什麼?我在用疏遠來懲罰她嗎?懲罰她父親可能的過失,還是懲罰我自己那該死的、過早投入的信任?」
他猛地喝乾杯中的酒,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他害怕了。他害怕自己再次成為笑話,害怕投入真心後換來的是算計。而這種害怕,讓他變成了一個傷害她的懦夫。
這場因財務傳言而起的「小冷淡」,像一根刺,扎在兩顆剛剛試圖靠近的心上。它逼著伊莉莎白看清婚姻現實的殘酷,也逼著伯爵正視自己內心早已超越契約的情感。
這份「在意」與「心痛」,恰恰證明了他們之間,早已不是一紙契約那麼簡單。
第三幕:馬背上的無聲質問
伊莉莎白的心依舊為伯爵的疏遠而隱隱作痛,但那股痛楚沒有讓她枯萎,反而淬煉出了她的決心。她不能讓這段剛剛萌芽的感情,還未經歷風雨就因誤會而夭折。
她寫了一封簡短的便箋,語氣平靜而堅定:
「伯爵,若您明日得空,我想去看看莊園南邊那片我們未曾巡視過的林地。伊莉莎白。」
這不是一個乞求,而是一個旗幟鮮明的宣告——她沒有接受他的退縮,她依然站在他們關係的戰場上。
第二天,阿爾斯蒂亞伯爵出現了。他臉色緊繃,眼下有淡淡的陰影,顯然也經歷了內心的煎熬。兩人見面時,氣氛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緊繃。
「溫特頓小姐。」他生疏地打著招呼。
「伯爵。」她回應,聲音平靜無波。
他們並轡而行,起初是長久的沉默,只有馬蹄聲單調地敲擊著地面。伊莉莎白沒有急於質問,她只是帶領著他,巡視著他的土地,看著那些正在修葺的籬笆和佃農的屋舍——這些都是他責任與承諾的象徵。
終於,在一片靜謐的橡樹林邊,她勒住了馬,轉頭看向他,榛棕色的眼眸裡沒有譴責,只有一種深沉的、令人無所遁形的悲傷。
「亞瑟(他的名字),」她第一次在非公開場合喚了他的教名,聲音輕柔卻像重錘敲在他的心上,「你可以告訴我,是我或我的父親做錯了什麼,讓你寧願獨自面對這些莊園的事務,也不願再與我同行嗎?」
她沒有提流言,沒有提財務,她問的是「你為何不再與我同行」。
這句話,徹底擊碎了他所有的偽裝。他看著她,看著她明明受傷卻依舊選擇直面問題的勇敢,看著她身處風暴中心卻依然關心他莊園事務的責任感。巨大的羞愧與如潮水般湧上的情感,瞬間沖垮了他築起的堤防。
他深吸一口氣,再也無法隱藏,聲音沙啞而痛苦:
「伊莉莎白……我聽到了那些關於你父親財務的傳聞。我……我以為……」他說不下去,那話語太過醜陋。
「你以為,我對你的溫順,我父親對你的接納,都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是嗎?」她替他說了下去,眼裡閃爍著水光,卻沒有落下。「你以為,當契約的基礎動搖,我們之間的一切,也就隨之煙消雲散了?」
「不!不是這樣!」他脫口而出,灰藍色的眼眸裡充滿了掙扎與懊悔。「我是……我是個懦夫,伊莉莎白。我害怕再次信任,害怕再次被證明是個傻瓜。我用疏遠來保護自己,卻因此……傷害了我最不想傷害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赤裸地承認自己的脆弱。
伊莉莎白凝視著他,心中的痛楚奇異地開始平復。他的坦誠,比任何完美的解釋都更有力量。
「亞瑟,」她再次輕喚他的名字,語氣裡帶著一種全新的、堅固的溫柔,「如果我們的婚約如此脆弱,那它也不值得惋惜。但我相信,它比你所想的,要堅強得多。」
她調轉馬頭,準備離開,但在最後一刻回頭,留下了一句話:
「當你準備好不再獨自面對時,我會在這裡。」
看著她騎馬遠去的、挺直而驕傲的背影,阿爾斯蒂亞伯爵明白,他差一點就永遠失去了這份他從未奢望過的理解與珍寶。而現在,他必須用行動,去贏回她的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