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仍然相信某種價值⋯⋯」蘇菲亞口中重複著這句說話,但是,這個價值到底是什麼,她自己不知道,為了令自己活得更像這個世界的人類,晚上她開啟了資訊感知器官去感應空氣中的資訊粒子,並且在無意中她發現了一件值得注意的東西。
《零號實驗體開發日誌》
「這是什麼?」蘇菲亞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吃下這個檔案,只感到淡淡的悲傷。
「我很孤獨。」這是該檔案的第一句說話。
「從小到大我發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我不知自己為何而生,只因為我享受思考,不像其他小孩懂得表達自己,即使表達自己後,得到的卻是被批評為瘋子的評價,久而久之我變得不愛說話;十八歲那年,我被確診得到思覺失調症,父母不能接受,誤信了所謂專家,強制送我去電療,在我無數次逃跑後,父母才接受這一事實,當我吃下壓抑精神病發作的藥物後,我才發覺世界是多麼美好⋯⋯」
之後該檔案似乎被人刪除了一大段,只剩下最後一句。
「原來我是零號,毀滅小城的人原來是我⋯⋯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對於這種有頭無尾的東西,蘇菲亞感到很氣憤,幸好檔案裡的殘餘資訊意識顯示源頭是在距離社區不遠處的平民區,她改變了自身的物質形態移動去該地區,卻不知道李文偉在她背後靜悄悄地跟蹤著。
當蘇菲亞打開了目標公寓大門後,李文偉才完全現身,她驚訝地說道:「你個人氣息完全隱藏起來,你不是一般倖存者吧?」
「美女,這裡也不是你進入的地方。」他露出輕挑的表情說道。
他回想起之前聯邦也警告過他不要接近這裡,至於為甚麼,不是他這個階級的人應該發問的問題。
「如果你一意孤行逗留在這個地方,我也只好粗魯起來喔。」
「等等⋯⋯我感覺到你的心情對於這個地方是有執念之餘,還有一些好奇,加上想對抗某人的命令,不是嗎?」
李文偉和金赤雨不同,對於蘇菲亞能夠讀取人類的心理,聯邦早就把一些情報交給他。
他回想起司令交情報那天。
「她是我們邁向星辰大海的重要武器,具有精神操控、瞬間移動、讀取人心、創造幻象與扭曲空間的能力,如果W-11你在監視行動中把目標丟失,我不但將你的家族送進來實驗區,更會把你部分家族成員和你送去新之地再接受聯邦的教育。」
「司令大人,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恩情,兔子聯邦,萬歲!」
正當他把手放在槍柄時,蘇菲亞的周圍突然浮現了無數的小金光,隨後,那些金光不斷匯聚在她的手掌中,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球。
她露出了滿足的笑容後,那些金光竟然化身成一個隨身硬碟裝置。
「給你,裡面的資料可能會成為你的力量。」
她哼著令人心情愉悅的歌曲,消失在李文偉的眼前。
回去社區後,李文偉發現蘇菲亞還在,他現在才明白蘇菲亞等幻界生物不是他這個凡人可以掌握,他盯著桌上的隨身硬碟,猶豫著怎樣向司令交代。
「先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吧⋯⋯」
他懷著這樣的心情去接觸裝置那瞬間,資訊仿似巨浪般一瞬間湧入他的腦袋。
這是一個名為零號實驗體的開發日誌,零號曾經以貼子的形式上傳去外國的論壇記錄下來。
標題:
我不認為我瘋了,但自從我發表了我的素描後發生了某些事情
內容:
各位,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現在的我也是壓抑著恐懼和混亂寫下這些話,但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會瘋掉。
大約一週前,我在網路上發了一篇素描後,我住的城市就開始發生怪事。
它是一個位於亞洲並且依賴賭博為生的小城市,在我小時候還可以看到康復中的痲瘋病人在街上,這種深刻的生活經驗促使我用畫筆記錄下來,但直到那天我看到金光閃過後,那些在我繪本裡的痲瘋病人突然在現實中活過來,它們的皮膚仍然潰爛,眼睛空洞,行動緩慢。
對⋯⋯我看見了,那些畫像⋯⋯變成了真實的東西,它們彷彿從某個地方拉進現實世界,我不知怎麼形容,只好稱呼它們為怪物⋯⋯但千真萬確的是它們活生生出現在我眼前。
我有和我的姐姐說過,她說我睡覺睡太多所導致的,但明明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為甚麼我這個唯一的親人卻選擇不相信我?
是因為新聞沒報導嗎?是因為大家只顧著工作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當零晨時份大家入睡之際,那些怪物的嘶吼聲和人類的慘叫聲開始從我耳邊響起。
我是一個胖子並且有吃宵夜的習慣,但自從怪物出現後,我不敢外出,而那些餐廳亦在我眼前一間間的倒閉,因為我看到裡面的店員被怪物撕掉了身體。
姐姐說倒閉的情況只是因為經濟不好所導致,但我知道她在說謊,因為小城市的情況明明是餐廳只要煮得不難吃就不會倒閉⋯⋯正當我寫到這裡時,我感覺到我的皮膚正在發癢。
某天晚上,我從姐姐的房間裡發現很多皮屑,而她的眼睛整天泛紅,體味也越來越重,吃的是我不知道的肉類。
我為了探究真相,把那些肉類翻了個遍,嘗了一下味道,發覺和雞肉的味道差不多,喀滋喀滋的口感很脆口。
我在生吃嗎?我不知道,但人類自使用火煮食前,也是使用這種進食方式,沒什麼不對⋯⋯對吧?
我只知道吃完後渴望更多的食物來填補自己的飢餓感,但此時睡意卻湧上了我的腦袋,在撐住前我唯一能夠做的是記錄現時的狀態直到姐姐回來前。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如果明天還能醒來,我會再記下後續⋯⋯
標題:
我的姐姐沒有回來 請幫忙
內容:
距離我上次發文已經過了兩天。我不知道在它消失之前有沒有人看到,但我必須繼續寫下去。而換句話說,我已經連續睡了兩天時間。這段時間,我的腦子裡重複著一個指令:吃。
這道指令驅使我在家中吃下所剩餘的雞肉,在我進食期間,我透過網路看到一隻飛蛾在街上使用牠的口器在吸食鮮紅黏稠的液體,而本地新聞上只有緊急呼籲廣播,說四個八卦的境外敵對宗教團體發動了恐怖襲擊,但沒所謂了,當時的我只想著怎樣尋找更多的雞肉。
對了⋯⋯我要補充一點,正當我吃光所有雞肉準備出門覓食時,突然間感覺一陣寒意襲來,同時全身的毛髮在豎起來而且後背流下了冷汗,全身雞皮疙瘩,突然感覺到在我背後有一把喃喃自語的聲音,當我扭頭回望時,只見有一位白衣長髮女子站在我家露台中間,全身蒼白的肌膚沒半點血色,正當我以為是姐姐而呼喚那東西時,她扭頭和我對望,那蒼白的臉上除了眼睛的部位有兩個黑不見底的空洞外沒有其他五官,而這兩個空洞還流下黑色的液體,一瞬之間就消失不見。現在回想起來我才覺得心裡發毛,只好舔我那長而尖銳的指甲用來制止恐懼。
凌晨時分的街上空無一人,只剩下燃燒雜物和腐爛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著,整條街上的街燈都熄滅了,只有天空中的丁點星光,正當我想尋找商店時,發現不遠處有一隻雞腿蹲在地上,但我卻不覺得詭異,在好奇心和飢餓感的驅使下我走近一看,只見雞腿在一灘黏稠的紅色液體前抖動著,但我不管了,我只好一口咬下雞腿咀嚼起來,回過神來,只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女性圓形物體在我腳邊滾動著,嚇得我連爬帶滾跑回家中。
我拿起手機準備報警才發覺電話完全沒有信號,同時在我居住的密集式公寓大廈的走廊裡不時迴響著激烈的爭吵聲和慘叫聲,我很擔心姐姐不知跑到哪裡了,想到她那細嫩光滑的肌膚我忍不住流下唾液。
請各位幫我找到姐姐,我不知道她去了哪。我今晚要燒掉那本素描本,但它剛剛自己翻開,畫上的姐姐開始動了,朝我笑。如果有人知道怎麼停下這一切,請快告訴我。
標題:
充滿濃霧的城市和醫生
內容:
自從昨天下定了決心燒掉素描簿後,一位名叫梅菲斯特的醫生透過沒有信號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你的作品非常棒,如果燒掉了也很可惜,又或者⋯⋯我和你交換更多的雞肉?」他利誘我,雖然這條件真的很吸引人。
對於這樣的提議我是非常懷疑是不是詐騙,畢竟聯邦也常常和我們一般人宣傳提防騙子,但當他登門拜訪亮出證件後,我才確定這是千真萬確。
「你姐姐的願望其實也是想希望你和我們好好合作。」坐在對面的他看了看桌子上的素描簿,同時喝了口咖啡。
「是的,好弟弟,你要聽眼前的先生所說的話。」我腦內同時響起了姐姐的聲音。
「你擁有不錯的創造能力,就是能把思想變成真正的武器。」他頓了頓,然後繼續說道:「在腐爛者當中,你屬於新型品種,能夠把思想變化成真,包括你的姐姐。」
甚⋯⋯甚麼?姐姐是我創造出來?
「對呀。」他微笑了起來。
「你不但創造了你的姐姐,更創造了霧城實驗計劃的一小部分,哈哈哈⋯⋯」他的聲音此時猶如山谷裡的迴音,一字一句猶如天雷轟頂打進我的腦海之中。
聽到這番說話的我這時感覺天旋地轉,整個內心也隨之崩潰,過去的記憶如達摩克利斯之劍刺進去我的潛意識,眼前的場景猶如海市蜃樓,幻象泡沫般破滅⋯⋯
對呀⋯⋯我其實不是什麼胖子,也不是素描愛好者,姐姐和我生活的記憶,飢餓感那些只不過是我被綁架後把想像力放大的幻象。
真正的我在醫院吃完醫生開給我的多巴胺(Dopamine)一系列藥物後,全身無力被推進手術室,親眼看著外科醫生們在我身上動刀子開頭顱後,剩下的蛋白質部分被連接各種管子去讀取記憶以供機器創造實驗場,而網路上那些貼子只不過是開發日誌記錄而已。
「我……我不是病人,我只是……只是……」這時的我不禁悲從中來。
「真是悲慘的人生呀⋯⋯」梅菲斯特露出一種假裝憐憫的表情,像貓哭老鼠一樣。
「但如果不是這種切膚之痛,那玩具也不夠真實,不夠好玩。」在他說這番話的同時,他忍不住露出一種令人發寒的笑容,同時在他身上感受到那種歧視人類的惡意比絕對零度還要冷,比馬里亞納海溝還要深,我感覺到那個名叫梅菲斯特的傢伙只不過是一隻披上人皮的怪物。
此時,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走進來詢問:「腦部開發的結果怎樣?」
「報告元首大人,零號實驗體的腦部異常發達,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距離打開真理之門的日子是不遠。」研究員恭敬地遞上了報告。
他不說話,接了報告後只是調高了燈光,那光亮得讓我感覺不到他的影子。在實驗室各種設施燈光照耀下,他的臉簡直可以用惡魔二字來形容。
就在這時,另一名研究員推著一些部件走進來對元首說:「大人,人體的各種部位我們也準備好了。」
呀呀呀⋯⋯這不是我最喜愛的雞腿嗎?我在無限悲傷的背後終於感到了一絲滿足⋯⋯
《零號實驗體開發日誌 完》
當李文偉憑著蘇菲亞的資訊感知能力讀取這份日誌後,他的腦袋中湧現出一個他一輩子不敢做的想法,一個禁忌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