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台灣持續了一個多星期的雨天,太陽已經好久不露臉。每天多多少少的雨水把社區裡的花圃和綠地澆沃得生氣盎然,只是幾乎從沒乾過的地面和始終陰暗的天空把人的心情也壓抑得難以舒展。
我撐著傘從外面回來,掏出磁扣,正要打開社區的後門——除了大門和車道以外,這裡是全社區唯一沒有守衛的出入口——聽見後面有人叫住了我,回頭一望,是一位頭髮花白,六十多歲的婦人。婦人衣著樸素,凹陷著眼眶,蒼白的臉孔帶著一些病容。
「先生,能麻煩你讓我進去,替你們拔拔草嗎?那些野草......」她指著圍牆內一角茂盛生長的一片綠,「你們放著只是越長越長,我來替你們拔掉。」「這......」我看著那些擺明了就是蕨類植物的「野草」,心裡嘀咕了一下。
「這位太太,你不是我們社區的人吧?你知道,這是社區,可不是公園或者河邊,雖然說是草,也不能說拔就拔。」我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委婉。「如果有其他人要放你進去,我看不到也就管不著,但是這裡畢竟是社區,社區有社區委員會......」她秒懂我的意思了,看來我這個人不像一般其他住戶那樣隨便。
她尷尬地笑了笑,給自己找個台階下:「沒事的,我就是看那野草都長長了,想說替你們拔一拔。」其實她如果什麼話也不問,就直接尾隨我進來,說不定我一時不察,或者懶得理,也就帶她進來了,整個社區幾百戶,誰知道你是哪家的?我相信她並不是要混進來順手牽羊、為非作歹什麼的,只是知道我們社區裡長了幾株野菜,想跟進來摘一點回家下廚。這不是不可能,我在河邊運動時就常見攜著提籃的老婦人在草裡尋找山蘇、過貓等等野菜。
「替我們拔雜草?哪有這種好事?」我打心裡不信。「你說的那野菜是可以吃的吧?」
「野草。對,可以吃。」她又再次強調那只是草,對我們社區沒價值的。
「真正不好意思。不是我要龜毛,」我送了個軟釘子給她碰。畢竟如果萬一她真在社區裡有什麼事,到時說是我帶她進來,我豈不是百口莫辯?由於平時有小說創作的愛好,我甚至可以假設她是要進來拐帶小孩的。「社區不是我一個人的......」剩下的話我用眼神表達了。
婦人笑了笑,低頭默默走了。其實我相信她不會走遠,等我進了後門,她還是會找下一個「善心人士」帶她進來。你可以說我太苛、想太多,但我還是情願不要被濫情的文藝沖昏了頭,作為社區的一份子,該有的原則要把握。
———這篇短文沒能入青年日報編輯的眼,我想也入不了其他報紙編輯的眼了,對的,是生活故事,只是沒有什麼文學性。我經常在等待生活小故事的發生,只是很少見到,比如今天我搭公車時,有一位喜憨兒推著一部沒有嬰兒的嬰兒車上公車,動作上有些不協調,上不來,我幫了他一個忙,如此而已。我今天花了半天的時間外出,也只有這件事有些生動而已,然而,也構成不了一個故事,尤其構成不了一幅溫馨又賺人熱淚的故事。或者說,我很難把我眼中所見到的世界填上五花八門的色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