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拳

第一章　街頭野狗 夜色像一張濕冷的布，悶在這座城市上空。 陳烈蜷縮在便利商店外的騎樓下，膝上放著一個被壓得扁扁的塑膠袋。裡面只有兩個麵包，一瓶便宜的礦泉水。那是他今晚全部的資產。 他的左眼腫起來，顏色深得像青黑的墨。嘴角的裂傷還在滲血，乾了又裂。 這是昨晚在地下拳場留下的痕跡。 他不知道自己是勝是敗——在那種地方，能走得出來就是活著。 而活著，是種奢侈。 嘩啦—— 突然一陣水花落下，屋簷又漏水了。 陳烈動了一下，把領口拉高，像一隻受驚的獸。 便利商店的自動門滑開的瞬間，一陣暖氣迎面而來。 香味——炸雞、咖啡、便當。 他的肚子立刻做出反應，但他不動，只是把冷空氣吸得更深。 「喂，小子。」 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 陳烈抬起頭，一名喝得臉通紅的中年人踉蹌走來，腳下一踢，把他剛放在地上的水瓶踢遠。 「占著位置礙事，滾開！」 陳烈沒有起身，只是盯著那男人的鞋。 那鞋乾淨、還帶著皮革光澤。 和他破掉的球鞋簡直是兩個世界。 男人不耐煩地伸手推他—— 「叫你滾開聽不懂？啊？」 啪。 陳烈的手反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快而狠。 那一瞬間男人驚恐地瞪大眼，似乎第一次意識到眼前不是乖順的街友。 陳烈站起來。 他比想像中高，也壯。 壓抑許久的怒火像被點燃的火藥。 拳頭握緊—— 他可以在一秒內解決這個人。 但他沒有。 他只是低聲說了一句： 「別碰我。」 然後鬆手。 男人嚇得跌坐地上，不敢再說什麼，狼狽逃走。 陳烈深吸了一口氣，放下拳頭，肩膀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害怕。 是因為忍耐。 如果他動手，他又會被趕、被抓、被當成野獸。 他懂。 他就是野獸。 從小就是。 ──但至少，他還想保留一點人樣。 就在這時，腳步聲停在他面前。 不是倉皇，也不是醉意亂晃。 是沉穩、有節奏的腳步。 陳烈抬起頭。 那是一名身材精壯、穿著深色風衣的男人。 髮型俐落，臉上有幾道不易察覺的舊傷痕。 眼神犀利得像能看穿骨頭。 男人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沉默太久，陳烈不自在起來。 「怎樣？我不會再動手了。」 男人卻問了一句出乎意料的話： 「你剛剛為什麼忍住？」 陳烈怔住。 他從沒想過有人會問這種問題。 男人蹲下來，視線與他齊平。 「你可以一拳讓他躺下。你憤怒，也受傷……但你選擇不打。」 陳烈喉頭緊縮，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他只能低低回答： 「……我不想回去那種地方。」 「地下拳場？」男人接道。 陳烈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帶著戒心、帶著警告。 男人卻不驚不懼，只是取出口袋中的名片，輕放到陳烈面前。 「我叫簡天堯。」 「如果你想活得像個人，就跟我走。」 陳烈看著名片—— 格鬥訓練中心的標誌非常顯眼。 他聽過這個名字。 在真正的拳擊圈裡，是一個活得很強的人。 但他不懂，為什麼這樣的人會來找他。 「我憑什麼信你？」 陳烈低聲質問。 簡天堯站起來，背著夜色與路燈投下的光。 「你現在已經沒有更糟的地方可以去了。對吧？」 沉默。 夜風吹過，吹得傷口生疼。 陳烈看著男人伸出的手。 那是一條未知的路，充滿訓練、規矩、痛苦，與他最害怕的——改變。 但也是一條通往未來的路。 一條他從來沒有機會踏上的路。 他終於伸手—— 冰冷的手掌，被那溫度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