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靠近的試探
發生意外的那場演奏會只是暑期巡演的第一站。 路則今年罕見地開放十場公開演出，由沈律統籌，橫跨數座城市。
林聽月原本只是臨時助理，但因為表現穩定，被沈律安排跟團。 她知道這是難得的機會——不只是靠近音樂，更是靠近創作的核心。巡演的節奏緊湊而流動，每週一場主要演出，週中排練、週末登台。 城市在移動，舞台在變化，但路則的情緒始終如一，像一條深海下的暗流。 林聽月逐漸習慣每天在不同旅館醒來的節奏，也習慣了沈律的指令、路則的沉默、與自己心跳的微妙變化。在工作與休息之中，好像慢慢也融入了這個群體。
又是一場演奏會後的第三天，排練照常進行。 林聽月一如往常地整理流程表，分配人員，確認燈光與音響。
路則坐在鋼琴前，指尖輕輕落下幾個音符，像是在試琴。 但他的眼神，偶爾會掃向她。
她注意到了。 但沒有說什麼。
直到她走到他身旁，遞上新的曲目表。 「這段可能要調整一下節奏，觀眾反應有點……」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住。
他離她很近。 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的淡淡木質香。 近到她突然覺得——他今天好像特別安靜。
不是語言上的安靜，而是……氣場上的安靜。 他沒有那種讓人退避三舍的距離感了。
她抬頭看他，眼神裡多了一點柔軟。 「你最近還好嗎？那天……謝謝你。」她語氣比平常輕了些。
他點了點頭，沒有回話。 但她注意到，他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她遞過來的紙張——不是必要的接觸，但他做了。
她愣了一下。 不是因為碰觸，而是因為——她突然覺得，他好像在靠近。
而路則的腦海裡，果然湧進了一絲聲音。 不是語句，而是情緒的波動。 她在想：「他今天好像不太一樣。」
他低頭看著紙張，指尖停留在她剛碰過的地方。 他開始確定——不是三公尺的距離，而是接觸。 只有在真正「碰到她」的時候，他才能聽見她的心聲。
他抬頭看她，眼神平靜。 但心裡卻在思考——這樣的靠近，是不是太危險了？
她卻笑了笑，語氣輕柔：「你要不要喝點水？我去拿。」
他點頭。 她轉身離開，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背影上，心裡浮現一句話：
「她開始對我好一點了……但我不確定，這是不是我該靠近的訊號。」
那天晚上，排練結束後，路則沒有立刻離開。 他坐在空蕩的舞台上，指尖輕輕彈著一段未完成的旋律。 林聽月走過來，遞上一杯水。 他接過，低聲說：「你……最近在想什麼，我好像……」 她抬頭看他，眼神裡有一絲驚訝。 他卻沒說完。
手機震動。 她低頭一看，臉色瞬間變了。 「我奶奶摔倒了，我得回去一趟。」她語氣急促，眼神卻還停留在他身上。 他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但當她轉身離開時，他的心裡卻響起一句她沒說出口的話—— 「對不起，我不想走，但我必須走。」
他愣住了。 那是他第一次，在她離開的瞬間，聽見她的心聲。
路則站了起來，穿起外套，然後看著她輕聲說：「這個時間坐車不安全，我載妳回去。」
車程中，她沒怎麼說話。路則專注地開著車，偶爾看她一眼，卻始終沒開口。到了醫院，她在候診區坐下，雙手緊握，指節泛白。
路則坐在她旁邊，輕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好像感受到她肩膀傳來的顫抖，於是忽然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驚訝地看向他。 他低聲說：「妳在擔心她會不記得妳？不會的，別擔心。」 她怔住。那句話——她沒說出口，但她確實在想。 奶奶年紀大了，摔倒後意識模糊，她怕的不只是傷勢，而是那種「被遺忘」的恐懼。 她輕聲問：「你怎麼知道？」 他看著她，眼神從猶豫轉為堅定，像是終於決定不再隱藏的說：「我……能聽見妳心裡的聲音。」
她沒有立刻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然後，她輕輕地握回他的手。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而他，也不再逃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