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嘻哈假嘻哈,上流還是下流,丟掉道貌岸然的框架,放下你的乙級嘻哈技術士執照,這一回,嘻嘻哈哈。

我是神經病 / 豬頭皮
1994《豬頭皮的笑魁唸歌—我是神經病》專輯
談及嘻嘻哈哈的歪歌,怎能錯過豬頭皮,他是靈石裡蹦出的美猴王,在華語嘻哈的蠻荒年代,大鬧天宮仍不忘在五指山下撒泡尿。
90年代的台灣,新台語歌運動正風起雲湧,在真言社旗下給男團The Party寫歌的朱約信,寫出了這首詼諧諷刺的台語歌。老闆倪重華覺得帶有太多個人風格,乾脆讓他自己唱,再取個詼諧些的藝名。「豬頭皮」這個不正經,卻改變本土音樂歷史的名字就此誕生。
與同時代偏重舞蹈、外貌形象而非歌詞的L.A. Boyz、The Party不同,豬頭皮研究楊秀卿的台語念歌特性,並繼承了張傳明、劉福助「笑魁唸歌」搞怪歌曲的內核,以他稱為「Funny Rap」的方式將嘻哈音樂本土化。
隨著布農族古調開場,羅百吉使用大量的管樂和唱片刷碟聲(Scratch)貫穿全曲,豬頭皮的遊走在說、念、唱之間,切換語氣製造眾人議論紛紛的感覺,以他獨到的幽默將青貧世代的矛盾困境描繪的活靈活現。
一句句「你來台北創啥?」也是在諷刺帶起新台語歌風潮的「向前走」,身為南部子弟的對台北生活的幻滅和自嘲。與伍佰、陳明章的風格截然不同,嚴肅的政治、社會議題到了豬頭皮手上就變成各式各樣的歪歌,搞笑是他血液裡流淌的天賦。
說他淨唱些沒營養的,但他可是啟蒙自Woody Guthrie、Bob Dylan等人,歌裡的政治與社會性批判,要比當今一些中文韻腳都押不好的饒舌歌手犀利得多。
說他正經吧,你是頭殼壞去喔?
也許他從來未把自己當作饒舌歌手,但嘻哈文化確實在他嘻笑間落地生根了。

台上一分鐘 / 巨大的轟鳴
2016《老子有的是時間》專輯
港都的龐克加上斯卡(Ska),和熊仔那種攻擊性較強的半自動全自動快嘴饒舌相比,主唱王之佑更像一組技巧精湛的鼓,和樂器彼此碰撞對話。
夾雜中文、台語、英語,乍聽似邋遢隨興,但獨立音樂圈最強製作人老王嚴格把關下,實則張弛有度,碰觸到了理想的演出中「既鬆且緊(Loose but Tight)的境界」。快的時候追求那種真來不及,吃字硬唱過去也沒關係的氣魄,重點是flow不能停,台上一分鐘,爆炸的燦爛轉瞬即逝。
巨大的轟鳴後期的歌越寫越快,字越唱越多,後來王之佑真成了饒舌歌手,就是當代的嘻哈怪才Leo王。
Don't (2014 Live at the Ruby Sessions) / Ed Sheeran
2014《x》專輯
Ed Sheeran一直是嘻哈音樂的粉絲,學習唱Eminem的饒舌歌曲幫助他克服了年少時的口吃,雖然他自己歌裡的饒舌往往更接近節奏化的唸唱,這首「Don't」原曲也更接近融入嘻哈風格的當代R&B。
他向來擅長以循環效果器(looper pedal)層層疊錄的方式,在現場演出時靠手中一把吉他製造豐富的歌曲層次。「Don't」的饒舌形式尤其依賴beat的厚度,但這場演出他反其道而行,單靠吉他和木箱鼓的節拍,憑深厚的現場功力和操控觀眾的本事,在場者都成了他的循環效果器,驚叫、歡呼與和聲增添了獨一無二的魅力,巨星風采在小場地越是展露無遺。
他融入了「Nina」和幾首經典歌曲,如Dr. Dre的「The Next Episode」和Blackstreet的「No Diggity」,快節奏的唱法使他能無縫地銜接,並在這些歌曲中任意切換。
當然你也必須讚嘆這場觀眾的投入和對這些歌曲的熟悉,才能成就如此演出。
順帶一提,從小聽到大的Youtube官方版MV和串流,副歌都是被刪減過的,把「Don't fuck with my love」的髒話消音留下了空白,似乎是出於他本人的立場,就不多做評價,不過Youtube上還是搜尋得到未刪減(Uncensored)的錄音室版。
但還是要說,將嘻哈音樂的髒話後製消音,如同給大衛像和維納斯遮上樹葉,是對藝術粗暴的閹割,若未能接受冒犯性的詞彙,可以先去聽「Baby Shark」就好。

阿魯巴痢疾 / 糯米糰
2000《青春鳥王》專輯
他們是90年代台灣最先鋒的獨立樂團,玩的是律動強烈的放克搖滾(funk rock),深受Red Hot Chili Peppers和Beastie Boys的影響,歌曲中經常帶有饒舌元素,但本質上還是樂團編制,斷句與節拍安排和饒舌歌手仍有很大差異。
風格戲謔到有點賤的歌詞,一如主唱馬念先的演出風格,從來不會放過任何大肆調侃的機會,從王力宏到告五人,熟悉的嘻哈文化自然是不能錯過,糯米糰的「拉高你的褲襠」與馬念先由現場即興發展出的「大嘻瓜時代」都是有趣的例子,但論及音樂上的表現,這張《青春鳥王》顯得更出色。
《青春鳥王》由王治平、陳珊妮、林暐哲製作,在台灣流行音樂頂尖的製作規格下,卻完整地保有獨立樂團的氣質,搞怪的歌詞內容並不妨礙節奏組搭配刷碟聲的精采發揮,甚至最後風格一轉加入R&B女聲。
當年這張專輯賣得不特別出色,如今時代才終於追上他們的腳步。

說唱藝術 / 小老虎 (合作演出: 賴朗俊)
2013《逍遙客》專輯
華語嘻哈世界中,不乏聽到以「像數來寶」來戲謔的批評那些節奏沒有變化、Flow死板的饒舌歌曲,這恐怕是出於對傳統曲藝的不了解。不論是數來寶或快板書,都存在其脈絡下的韻律與技巧,儘管不同於當代華語饒舌吸收自美國嘻哈文化,但並不代表欠缺技巧或聽感上的高度。
這首取材自晚清章回小說劉鶚的《老殘遊記》第二回《明湖居聽書》,本就是描寫聲音和說唱藝術的名篇。而小老虎對說唱的理解早已超越文字韻腳,他毫不費力的玩轉於這些精巧華美的文字篇章間,賦予律動同時能清楚地傳達,將詩意這麼「順手一送到誰心中」。搭配傳統樂器和爵士鼓組成的beat,為嘻哈開展了新的可能性,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或作嘻學為用?)。
儘管我們並不確定他的flow是否向傳統曲藝借鑒,饒舌歌手這樣的框架還是小看了他的格局,他對這門技術的拓展,以說唱藝術家形容更合適。
嘻笑怒罵 柔情狂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