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夜裡的風,帶著海腥和鐵鏽味。
蕭遙到了。
雨停了,但地面仍濕,
每一步鞋底都印著暗色痕跡。
他沒有帶增援。
沒有警隊、沒有調查員、沒有狙擊手。
只有他的槍、他的證件、
和他對「正義」仍存的信念。
碼頭最深處站著兩個人影。
一個背對海,
一個蹲著、雙手被束縛。
蕭遙心臟瞬間收緊。
站著的人——
肩膀包著繃帶、外套濕冷、帽子壓低。
死神。
他用最普通的姿態站在世界最黑的位置。
蹲著的那個人——
衣著整齊、皮鞋乾淨、臉色蒼白。
韓楚帆。
他的膝蓋壓在冰冷的地上,像跪著,
卻還故作鎮定:
「你抓不到我。」
死神緩緩開口:
「蕭遙到了。」
他像是等這一刻很久。
蕭遙上前:
「放下他,死神。我會依照法律——」
死神低聲:
「法律?你覺得他值得?」
蕭遙咬牙:「罪犯也要受審。這不是你的處刑場。」
死神慢慢轉頭,看向蕭遙。
沒有敵意、沒有野性, 只有……疲倦。
「你以為法律會審判他?」
他抬腳,一腳踢開地上的皮革袋。
裡面是一大疊白紙、合約、帳務紀錄、律師往來email、簽收記錄。
死神說:
「這些是他幫永望封存案件的證據。
但他很小心——」
他抬起手中一份文件:
「每一份都有替罪羔羊。」
蕭遙低聲:「你是說,有人幫他扛?」
死神眼神像刀刃:
「不是有人——是很多人。官員、律師、政客。
只要他一句話,他們就能讓 Mo 變成『他自己犯錯』, 整個基金會又會以新名字復活。」
蕭遙沉默。
死神抬頭看天,語氣低冷:
「把一個罪犯關進牢裡很容易。
把一個能控制法律的人關進牢裡?」 他搖頭:
「那是不可能的。」
韓楚帆終於開口,聲音平穩:
「法律是遊戲,孩子。
你玩不過我們的。」
死神忽然笑了一下。
那不像瘋狂、
像悲哀。
1|真正的審判
死神蹲下,面對韓楚帆。
他沒有動手,也沒有暴力。
只是問:
「你還記得曹子義嗎?」
韓楚帆臉色變了一瞬,但立刻恢復冷靜:
「匿名證人。失蹤了。官司成立不了。」
死神眼神像在看腐肉:
「他不是失蹤。
他被你交給永望的人。 你知道他回不來。」
蕭遙聽到這句,心臟揪成一團。
死神拿出一支錄音筆——放到韓楚帆臉前:
「這是你打給永望律師的通話錄音。
你說:『人處理乾淨,不要留在台灣。』」
韓楚帆冷道:
「偽造的。」
死神反手獲出一支新錄音筆:
「韓檢,這個人我們處理掉,台灣就乾淨了。」
那是永望律師的聲音。
時間、地點、通話紀錄全部吻合。
韓楚帆第一次失去神色。
死神淡淡:
「律師死了。
但通話備份在三台機房裡。 你以為我會帶假證據來?」
蕭遙呼吸變成刺痛。
這不是死神的報復。
這是死神在收集證據。
他不是為了殺。
他是為了讓真正的黑幕上法庭。
死神看著韓:
「你把證人賣給了殺人犯,
你簽假封存章、你洗白金流、你幫 Mo 拿掉檢警。 然後你說——」
他把錄音筆貼到韓的嘴邊:
「正義不是你們能理解的。」
韓楚帆胸口起伏,他第一次失控:
「我做的是政治!
是國安! 你這種小人物怎麼可能懂!? 這種案件牽涉的人遠比你想像大——」
死神抬手,用極平靜的聲音打斷:
「後面那句我聽過無數次。」
「每一個貪污的、每一個賣人的、每一個殺人的、每一個讓受害者沉下去的人……都說自己是為了國家。」
蕭遙握住槍。
他不知道下一秒死神會做什麼。
2|死神與法律
死神把錄音筆慢慢放回口袋。
他站起來,一步一步朝蕭遙走來。
沒有武器、沒有威脅、沒有殺意。
他停在蕭遙面前:「你相信法律可以處理他?」
蕭遙沉默,但他的手沒有放下槍。
死神低聲說:
「如果我殺他,你會阻止我嗎?」
蕭遙咬牙:
「我不是來幫你殺人。」
死神看著他,像在審判:
「那你是來救一個殺掉證人的檢察官?」
蕭遙的喉嚨像被掐住。
死神又問:
「你是刑警。
那你回答我——」
他指向韓楚帆:
「這種人,值不值得活?」
那一瞬間,蕭遙的心像被撕開:
- 他想說:法律要審判。
- 他也想說:這個人讓多少家庭失去孩子?
- 他更想說:死神做的事,比法律有用。
沉默把所有人淹沒。
然後——
蕭遙抬槍。
槍口不是對死神,
不是對韓楚帆。
槍口朝天。
他扣下板機——
砰!
聲音劃破夜色。
蕭遙咆哮:
「誰敢越界,我就先開槍!」
死神怔住。
韓楚帆嚇得身子一縮。
蕭遙的聲音低沉、顫抖,但穩:
「他要活著進法院。
因為只有活著,他才能在法庭上被撕爛。 只有活著,他才能供出那些躲在上面的人。 只有活著,才會被正義一寸一寸拆掉。」
死神靜了很久。
海浪打在船身上,一聲又一聲。
然後——
死神把手從韓身上拿開。
他後退一步,把韓楚帆推向蕭遙:
「好。
你要他活, 那他就活著受審。」
那一秒,
死神不是執行者, 蕭遙也不是阻止者。
他們成了同一種人——
讓正義活著的人。
蕭遙迅速掏出手銬,將韓楚帆拘捕。
韓怒吼:
「你們不知道你們在對抗誰!
整個司法都——」
死神突然低聲開口:
「整個司法會動,
因為你不是神, 你只是第一張倒下的骨牌。」
3|死神消失前的話
蕭遙押著韓往巡邏車走。
死神站在碼頭邊,
看起來像一張快被吞回黑暗的剪影。
蕭遙回頭喊:
「死神!停下!」
死神沒有轉身。
蕭遙吼:
「你還有很多證據沒有交出來!」
死神漸漸消失在碼頭霧氣裡:
「不用我交。」
他聲音像風:
「他會全部說出來。」
「因為他怕死。」
「而法律——只會救怕死的人。」
蕭遙愣在原地,
直到警車燈光照亮碼頭。
死神已經不見。
只留下波濤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