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硯緩步走出古玩市場。
夜色已深,街燈一盞一盞亮起,昏黃的光落在石板路上,拉長了他的影子。人聲、車聲、攤販的叫賣聲,全都還在——
但不知為何,卻讓他生出一種與世界隔了一層的錯覺。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古玩市場的入口依舊熱鬧,燈火通明,遊人如織。沒有結界、沒有符文,也沒有任何異樣的徵象。
可就在這片他走了將近三十年的街區底下,竟然藏著另一座城市——
一座與新埔市幾乎等比例重疊的「裏市」。
想到這裡,沈硯只覺得一陣荒謬。
今天之前,他還只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班族。
結果一轉眼——
他碰到了一個擺了半年啞謎攤的怪老頭。
那老頭,竟然是能操縱萬鬼、鎮壓整座裏市的特級通靈師。
而他住了快要三十年的新埔市,腳底下竟然還壓著一整個鬼與人交錯運作的世界。
通靈師、公會、萬鬼陣、特科組、閻羅殿……
任何一個名詞拿出去,都足以讓人覺得是中二小說設定。
可今天,它們全都真實地發生在他眼前。
沈硯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這到底算什麼。」
他低聲自語。
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對了。
那個老頭——魏承序。
他找自己進裏市,真的只是為了買那顆納晶嗎?
如果只是要買納晶,以他的身份、他的能耐,根本不需要那麼麻煩。
「……那他到底是在尋找什麼樣的人?我只是一個啥特點都沒有的普通人。」
沈硯低聲喃喃。
他想到,自己除了因為碎片的影響,似乎激發了類似陰陽眼的能力之外,就是個普通到不行的一般人。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枚玉牌吊飾靜靜躺在那裡,玉質溫潤,邊角刻著他看不懂的紋路。微弱的涼意透過皮膚滲進來,讓人無法忽視它的存在。
那是白妤交給他的身分牌。
她在離開前,語氣平靜,說會長希望可以在會面之類的
當時他沒有多想。
可現在回想起來,那句話卻怎麼聽都不像是單純的客套。
還有——
五年前的那場事件。
魏言晴所認知的真相,真的就是全部嗎?
白妤的消失、萬鬼大陣的失衡、特級通靈師的集體戰死……
如果真的是白家精心算計,那麼白妤自己,又為什麼會死?
她為什麼不回白家,而是選擇留在魏家,留在那個她「背叛」的家族身邊?
沈硯心裡隱約有了這樣的預感。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更何況,還有穿越這件事情,這個就比他腳底下有一個裏市更玄呼。
裏市跟通靈還有鬼界這些事情至少還有人可以說明給他聽
可是穿越本身卻毫無邏輯……
為什麼可以穿越?
為什麼穿越到類似古代的地方?
為什麼還可以穿回來?
……
可此刻,他卻無力深究。
連續的資訊衝擊,早已把他的思緒攪成一團亂麻。
他只覺得他的頭腦要爆炸了。
世界觀被硬生生掀翻、重組,還沒來得及站穩,又被推向更深的泥沼。
他現在唯一能確定的只有一件事——
自己,已經被捲進來了。
而且,沒有回頭路。
夜風拂過,帶走一絲酒氣,也帶走了些微熱鬧。
不過現在先撇開這些煩惱,沈硯從口袋掏出了手機。
螢幕亮起的瞬間,他的呼吸,停了一拍。
銀行通知的簡訊,還停在最上面。
一長串數字,靜靜躺在餘額欄位。
不是多了一點。
不是翻了幾倍。
而是那種——
他活了快三十年,從來沒在自己帳戶裡看過的數字。
沈硯盯著螢幕,喉嚨動了動。
「……靠。」
他下意識用手指往左滑,又滑回來,確認不是詐騙、不是截圖、不是系統錯誤。
是真的。
那一瞬間,他心臟狂跳,血液上湧,腦袋卻反而一片空白。
激動嗎?
有。
興奮嗎?
也有。
可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的失真感。
彷彿這筆錢,根本不屬於他,而是被人硬塞進他人生裡的一塊異物。
他站在原地好一會,才忽然轉身,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
「去……市中心百貨。」
報出地址的時候,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那地方,他不是沒聽過。
只是——
這輩子,幾乎沒進去過。
車子停在百貨門口時,沈硯抬頭,看著那片明亮到刺眼的玻璃帷幕。
燈光、櫥窗、品牌招牌,一個個陌生又遙遠。
他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才走進去。
冷氣迎面而來。
光線乾淨得不像現實。
沈硯一邊走,一邊看著兩側的店面。
牌子上面寫的每個英文字母全都認得,但又全都看不懂。
英文、法文、義大利文混在一起,像是在對他宣告——
這裡不是為他準備的地方。
他停在其中一家門口。
招牌是某個他只在廣告看過的名字,唸起來像是「R……a?」
他也不確定。
只是覺得,看起來挺貴的。
沈硯想了想,推門走了進去。
門鈴清脆地響了一聲。
店內瞬間安靜了一拍。
櫃檯後的店員下意識抬頭,看見他時,表情有那麼一瞬間的停頓。
視線飛快掃過他的外套、背包、鞋子。
很普通。
太普通了。
店員的職業笑容很快掛回臉上,語氣卻明顯公事公辦。
「先生您好,請問有需要幫您介紹嗎?」
沈硯點了點頭,又很快搖頭。
「我……隨便看看。」
他其實根本不知道該看什麼。
衣服的剪裁、材質、搭配,他一概不懂,只覺得——
每一件,看起來都像「不屬於自己」。
店員跟在旁邊,介紹得很流暢。
「這一季主打的是修身線條。」
「這款比較適合正式場合。」
「這件比較年輕一些。」
語氣專業,眼神卻藏不住一點淡淡的不耐。
她心裡大概已經下了結論。
——逛逛而已。
——拍照、看看標價、最後什麼都不買。
沈硯停在一排衣服前,隨手指了幾件。
「這些……怎麼樣?」
店員愣了一下,還是迅速點頭。
「這幾款都很受歡迎,不過價格稍微高一點。」
她報出價格時,刻意放慢了語速。
像是在提醒。
也像是在試探。
沈硯「嗯」了一聲。
「那就這些吧。」
店員一怔。
「……這些?」
「對。」
沈硯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尺碼差不多就好。」
店員表情微妙地變了一下,卻還是動作俐落地去整理。
結帳時,她一邊刷條碼,一邊心算。
金額跳出來的瞬間,她的語氣下意識放柔了幾分。
「先生,總金額是三十萬新元。」
「我們可以提供十二期零利率分期……」
那句話說得很順。
順到她自己都已經預設了下一步。
沈硯看著螢幕上的數字,反而鬆了口氣。
「這麼便宜?」
他抬頭說,「那我全包了。」
店員下意識脫口而出:
「好的,那如果您想要比較平價的款式,出門右轉也有百元服飾——」
話說到一半,她猛地反應過來。
「……什、什麼?」
沈硯已經把卡遞了過去。
「我是說,全部付清。」
空氣,靜了一秒。
刷卡機「嗶」的一聲響起。
成功。
店員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兩秒,才猛地回神。
「……好、好的先生。」
她接過卡的手,微微發緊。

等到交易完成、收據列印出來,她的腦袋還有點轉不過來。
這一單——
直接讓她這一整年的業績,提前達標。
店員的手指僵硬地遞回那張卡片,臉上的表情已經從公事公辦的冷淡,演變成了某種近乎驚悚的卑微與討好。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補救些什麼,或許是想推薦VIP入會,或者是想為剛才的失禮道個歉,但沈硯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他拎起那幾個沉甸甸的紙袋,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那些名牌標籤,直接轉身推門而出。身後似乎傳來了店員急促的「先生請慢走」和「竭誠為您服務」,但在這座明亮的百貨宮殿裡,那聲音聽起來像極了廉價的背景音。
這就是錢的力量。沈硯看著手中那疊昂貴的布料,心裡卻冷得發沉。
離開百貨,他沒有回家,而是信步走進了頂層的一間高檔法式餐廳。這裡的光影昏暗而柔和,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檀香與昂貴的油脂味。
「先生一位嗎?」領班的服務生穿著筆挺的燕尾服,優雅地將他引向靠窗的位置。
沈硯點了點頭,隨手翻開那本甚至沒標明圖片的菜單。那些名字長得像繞口令般的菜餚,每一道都附帶著一串令人咋舌的數字。他連想都沒想,指尖在幾道主廚推薦上點了點,「就這幾樣,酒隨便配。」
菜餚很快一道接一道地端上來。精緻的瓷盤裡,食材被擺放得像一件件脆弱的藝術品,松露的芬芳、和牛的豐腴、還有熟成乾酪的異香,這些在以前的他看來幾乎是「神蹟」般的美味,此刻就在他的齒間化開。
但他卻覺得索然無味。
他嚥下那一口價值數千元的頂級和牛,腦海裡跳出來的,卻是在阿筠那間漏風的茅屋裡,那一碗淡得幾乎沒什麼鹹味的野菜湯 。
那是他這輩子喝過最溫暖的東西 。
而眼前的頂級珍饈,雖然完美、精確、昂貴,卻冰冷得像是一場沒有靈魂的表演。
最後,服務生輕手輕腳地端上了一盤綴著金箔的精緻甜點,並低聲介紹著它所使用的珍稀可可豆產地。沈硯看著那盤藝術品,卻連拿起叉子的慾望都沒有。
他看著落地窗外,新埔市繁華的霓虹燈火。這座城市看起來依然是那個經濟咽喉,階級森嚴、欲望橫流 。
他拿起卡,示意服務生結帳。
螢幕上的數字跳了出來,四萬多?還是五萬?他記不清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數字就像百貨公司裡那些看不懂的英文字母一樣,僅僅是一個符號。
便宜。真的太便宜了。
沈硯拎著那些價值數十萬的名牌服飾,走出這間靜謐的高檔餐廳。
新埔市的夜風依舊潮濕悶熱,吹在臉上帶著一股黏膩感 。
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戰利品,又想了想剛才吃下的奢侈晚餐,內心卻沒有感受到半點想像中的喜悅或成就感。相反地,那種與世界的「隔閡感」卻越來越深,像是一層厚厚的玻璃,將他與這個喧鬧的人間徹底切開。
天文數字的資產,名牌衣服,高貴美食。
這些他曾經夢寐以求、甚至願意拿尊嚴去換的東西,現在全都在他手裡了。
可他卻覺得,自己比那個在街角啃著受潮飯糰的保險業務員,還要孤獨。
…
……
………
不知不覺他回到了自己的破舊小公寓,沈硯剛踏進那狹窄的走廊,心神還飄在剛才那頓索然無味的五萬元晚餐上,身體卻在本能地閃避樓梯間堆放的雜物。
他提著那些印著燙金商標的紙袋,與這棟牆皮脫落、散發著淡淡霉味的老舊公寓顯得格格不入。
他機械式地掏出鑰匙,轉動鎖頭。
房門開啟的瞬間,一股陰冷的涼氣迎面撲來。
「哇啊!」
沈硯慘叫一聲,手中的大包小包應聲落地。
在昏暗的玄關處,一張慘白的臉孔、帶著一雙瞪大的烏黑雙眼,正死死地盯著他。在那樣的近距離下,顧宛心那清冷且毫無生氣的氣息直衝他的腦門。
「公、公子……」顧宛心幽幽地開口,聲音輕得像一陣過堂風,「你今天……都去了哪裡?為何這麼晚才歸?」
沈硯按著狂跳的心臟,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他差點忘了,現在他的租屋處不只住了蟑螂,還住了一尊貨真價實的女鬼。
「……妳差點沒把我嚇死。」沈硯一邊喘氣,一邊蹲下身,狼狽地撿起那些掉了一地的名牌購物袋。
他走進房間,隨手將價值不菲的紙袋丟在破舊的單人床上。
顧宛心像是一片羽毛般無聲無息地飄了過來,視線在那堆色彩繽紛、印著陌生符號(商標)的袋子上轉了一圈。
「公子,這些是……?」
「一些衣服而已。」沈硯隨口答道,脫下那件沾了汗水與酒氣的舊夾克,隨手扔到椅子上。
顧宛心遲疑了一下,伸出纖細透明的指尖,從袋子裡勾出了幾件絲綢襯衫與西裝長褲。她輕輕摸了摸那布料,眼神中透出一絲驚訝。
「這織法……」她低聲呢喃,指腹在昂貴的羊毛與精梳棉上滑過,「摸起來料子比公子原本穿的那件……高級了不少。這絲線雖然細,卻紮實得很,甚至還帶著點溫潤的光澤。」
沈硯看著她的側臉,心裡微微一動。
他差點忘了,顧宛心雖然現在只是個連陽光都怕的魂體,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商賈之女。
在那個世界,她見過的綾羅綢緞恐怕比沈硯這輩子見過的保單還要多。
即便跨越了時空與生死,她那身為富家千金的眼光,依然敏銳得讓沈硯有些汗顏。
「妳倒是有眼光。」沈硯自嘲地笑了一下,整個人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那塊老舊的水漬。
顧宛心聞言,慢慢放下手中的衣服,轉過頭看著他,眼中透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公子今日……把那顆玉石賣了?」
沈硯閉上眼,沒回答,只是手心無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那枚溫潤的玉牌。
衣服是高級了,錢也變多了。
但在這間兩坪大的破公寓裡,他卻感覺不到那種想像中的「翻身感」
顧宛心見他許久不語,身形微微一動。
在昏暗的月光下,她身上那件破碎的白色喪服顯得格外刺眼,布料雖然殘破,卻在夜色中透出一種森然的質感。
隨著她靠近,原本虛幻的影子竟開始一點一滴地聚攏、固化。
她輕輕俯下身,半透明的雙臂從後方環繞,虛虛地環抱住沈硯的肩膀。
這一次,沈硯感覺到的不只是涼氣,而是一種實實在在的觸感。那是如同絲綢覆蓋在冰塊上的重量,纖細卻極具存在感。
「公子……是否有心事?」她在他的耳畔低語,語氣溫柔如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沈硯猛地翻過身來,雙手下意識地抓住了顧宛心的肩膀。
觸手之處,不再是虛無的煙霧,而是滑膩、冰涼且充滿彈性的「肌膚」。
在夜晚,她的身體凝實得就像活人一般,唯有那低於常溫的體感提醒著他對方的身份。他隔著那身破碎的喪服,能感覺到她單薄的骨架。
「我只是個普通人……」沈硯看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眸,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與迷茫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能力改變世界。我今天把那顆玉石賣了,發財了,我現在帳戶裡有 11 億……我想不管所有的事情,就這樣過一輩子……我可以這樣嗎?」
這是一個逃避者的自白,也是他此刻內心最真實的恐懼。
顧宛心靜靜地看著他,那雙烏黑的眼睛裡倒映著沈硯焦慮的面孔。
她沒有嘲笑他的懦弱,反而伸出冰涼且帶有實感的手,輕輕撫平他緊皺的眉頭,語氣溫柔得令人沈溺:
「不管公子做出什麼決定,宛心都會一直陪在公子邊。你要這繁華人間,宛心便隨你看盡燈火;你要躲進深山老林,宛心便為你守著那份清幽。」
沈硯的心弦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撥動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張在黑暗中白得發亮、美得不可方物的臉孔,忍不住低聲感嘆:
「……妳真好。」
顧宛心聞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淺笑,指尖輕輕摩挲著沈硯的衣領,卻又幽幽地補了一句:
「畢竟,公子的衣櫃裡收著我的喪服……我也只能陪在公子身邊了。若離開了那件寄魂之物,宛心恐怕不用半個時辰便會魂飛魄散。」
沈硯臉上的感動瞬間僵住。
他瞪大眼睛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顧宛心,心裡那點旖旎的浪漫氛圍像被針扎破的氣球,「噗」地一聲消失得乾乾淨淨。
「……靠。妳把我的感動還給我!」
沈硯氣得鬆開手,原本那點心累和迷茫被這股吐槽的衝動給沖散了不少。
他感覺到剛才抓過她肩膀的手心還殘留著那一抹驚人的寒意,那是這世間金錢買不到的「真實感」。
他沒好氣地翻身下床,抓起一件剛買回來的名牌浴袍,大步流星地往那狹窄潮濕的浴室走去。
「我去洗澡了!妳不准跟過來,也不准穿牆看!」
「公子,宛心方才說錯了什麼……」
後方傳來顧宛心略顯無辜的聲音。浴室門「砰」的一聲關上,沈硯脫掉衣服,胸口那枚碎片在蒸氣中若隱若現。
沈硯關上浴室那扇略顯鬆動的木門,隔絕了門外那股清冷又有些捉弄人的氣息。
他擰開生鏽的水龍頭,任由略顯燙人的熱水從花灑中噴淋而下,水蒸氣很快就瀰漫在狹窄的浴室裡。
他在熱氣氤氳中抹了一把臉,腦海裡卻怎麼也揮之不去剛才那一幕。
顧宛心那件破碎的白色喪服緊貼著她凝實的曲線,還有她俯身環抱他時,那種冰涼卻柔軟的重量感 。
沈硯看著鏡子中被蒸氣模糊的自己,臉頰竟然不自覺地泛起一陣紅暈。
他猛地把頭埋進水流下,試圖用高溫讓自己清醒一點,卻忍不住自言自語地低聲吐槽:
「這丫頭……難道真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長得有多麼漂亮嗎?」
他想起顧宛心剛才那雙美得不屬於凡世的眼睛,乾淨得像未染塵埃的泉潭 。
尤其是她剛才用那種認真又溫柔的語氣說出「會一直陪在身邊」這種話時,沈硯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動得快要撞破肋骨了 。
雖然知道她是個女鬼,雖然知道她是因為「喪服寄魂」才不得不跟著自己,但那種被全身心依賴與信任的感覺,卻比帳戶裡那 11 億 帶來的衝擊力還要大。
「……說那些話,簡直是讓人心亂跳個不停啊。」他有些挫敗地關掉水,抓起毛巾狠狠地擦著頭髮,試圖壓下那股莫名其妙的悸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