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特上當「愛國戰士」，印度外長迫亞馬遜下架國旗門墊

「印度駐加拿大高級專員公署：這是無法接受的！請向亞馬遜最高級別溝通此事！」印度外交部長斯史瓦拉吉（Sushma Swaraj）11日在推特驚天一怒，不滿線上零售網站亞馬遜（Amazon）的加拿大網站（Amazon.ca），販售印有印度國旗的門口踏墊，不僅以她印度外長之姿表達嚴肅態度，更祭出威脅要亞馬遜乖乖就範，「亞馬遜必須提出無條件的道歉，他們必須要立刻收回所有污辱印度國旗的產品。」似乎有些欲罷不能，史瓦拉吉再發出第三條推特，「如果不這麼做，我們將不會發予亞馬遜任何人員印度簽證，同時我們還會撤銷之前發出的簽證。」

 

為了一張踏墊，史瓦拉吉連三發猛烈的推特砲火，不僅在印度燒起了一把愛國之火，更為自己頂上加冠了「愛國家、護國旗」的閃亮高帽，為了捍衛印度的尊嚴，不惜槓上跨國零售巨擘亞馬遜，任何人都不許「污辱」印度國旗。

 

史瓦拉吉憤怒的三連推。取自推特

 

我在上一篇文章〈「放國歌，請起立！」印度愛國政策再增衝突〉中，提到印度最高法院去年11月底裁定，為了讓所有印度人民擁有愛國情操與國家主義情懷，全國的電影院都必須在放映電影之前播放國歌，同時在螢幕上放映印度國旗，而所有在場的觀眾也必須要起立致敬，在印度掀起了一連串的「國旗風波」，氾濫的愛國主義也成了社會衝突的隱憂。

 

除了電影院裡新增這項規矩，國民必須行禮如儀外，印度最高法院的裁決內容還包括：國歌歌詞不應被印刷或陳列在不良的物件上、禁止在綜藝節目上播出，更不能簡略、改編或作為商業之用。我在前一篇文章就提出質疑，「不良」這種模糊的概念，很有可能被濫用成為鬥爭與操弄工具，人人都可能在不知情、非刻意而莫名其妙的情況下，突然被套上了一個不愛國乃至叛國者的罪名。而史瓦拉吉本次大動作對亞馬遜「宣戰」，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只是這次遭殃的不是印度人民，而是美國的線上零售集團亞馬遜。

 

有趣的是，這款印有印度國旗的門口踏墊，是亞馬遜在加拿大的網站上販售的商品，簡單來說印度國內的法律與最高法院的裁定根本鞭長莫及，然而史瓦拉吉不僅選擇以高調的外交途徑「溝通」，還意氣用事的在推特上宣稱要拒發甚至撤銷簽證，簡直是拿外交和人民往來的法規當兒戲。說到底，外交首長公然在社群網站平台威脅其他國家、公司與公民，顯然不是一個成熟國家的作風。

 

不過，就因這是守護印度國旗不被踐踏的愛國表現，史瓦拉吉順理成章地搬演起了這場愛國大戲，而這也立刻得到一些政治人物的附和，例如執政黨印度人民黨（ Bharatiya Janata Party）的上議院國會議員維賈伊（Tarun Vijay），就在推特上，讚揚史瓦拉吉是一個「戰士」（Warrior），而亞馬遜也就這樣被逼著將此商品從其網站下架。

 

重點是，亞馬遜的網站上不只賣印有印度國旗的地墊，美國、英國、加拿大等各國國旗也全都在列，怎麼人家的國旗都沒有受辱，就印度的國旗這麼玻璃心，這樣就受辱了？

 

推友以美國、英國國旗踏墊諷刺踏墊風波，但對愛國主義者沒有效果。取自推特

 

印度斯坦報（Hindustan Times）便「用心」的去找出了其他網站，販售印有印度國旗的球鞋、掛飾以及印度國徽的寵物T恤，根據印度的「防止侮辱國家榮譽法」及「印度國徽（禁止不當使用）法」，這都有可能受罰；而印度斯坦報也指出，亞馬遜、ebay等電子零售商，包括他們的印度分公司，都一直在販售印有各國國旗的商品，並沒有引起什麼爭議；而且就美國國旗而言，這可能違反「美國國旗法」。不知道史瓦拉吉是否全部都會「採取行動」呢？

 

先前，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披掛著印度國旗設計的圍巾，參加印度國際瑜珈節活動，做完瑜珈汗流浹背就拿來擦汗，「請問我要去哪裡買這樣的圍巾呢？」這是印度網民在推特上開的笑話，他們真正想問的是，那莫迪這樣算是污辱國旗嗎？拿來做腳踏墊不允許，那麼拿來當毛巾擦汗就可以了嗎？莫迪以「國旗」擦汗的照片，也在Atul Bhobe的推特留言底下被發出來質疑，可見「不當使用」這種定義模糊的概念，埋設了社會衝突的未爆彈，而在法令執行上，更容易走向威權主義的作風。

 

而且，發現了這個「不良」產品的，也不是史瓦拉吉本人，而是一個名為Atul Bhobe的男子，他附上了亞馬遜的印度國旗商品，在自己的貼文裡面標註了史瓦拉吉，「史瓦拉吉女士，加拿大亞馬遜必須要被譴責和警告，印有印度國旗的踏墊不能販售。請採取行動。」而史瓦拉吉也就隨之起舞採取行動了。

 

這次史瓦拉吉在推特的回應，是否代表，人人都可以是「愛國小尖兵」，只要覺得什麼人、某樣東西、哪個國家或公司，在尊敬印度國旗與國歌上有絲毫「可疑」、「不良」或「不妥」，就可以呼朋引伴、狀告上級要求人人誅之？她這次的行動，豈不是鼓勵了這樣類似「舉報」的行為？

 

這樣的情況，是否有點類似現在，中國要求人人都得表態支持九二共識、一中原則，還有中國擁有南海主權一樣呢？大家又是否記得，先前在中國發展的台灣過氣藝人黃安，隨意地舉報台灣藝人，宣稱他們是台獨分子，就讓這些辛苦打拚的藝人，因為一個突如其來的台獨標籤而被封殺。這件事情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停止，包括中國的禁韓令，以及知名導演陳玉勳近期被迫聲明自己不支持台獨，這是中國國家主義高漲，強迫所有人都得展現樣板式愛國情操引致的詭異現象。而印度是否也要走向這條路呢？

 

話說回來，有多少人購買這個印有印度國旗的踏墊，會是為了「把印度踩在腳底下」？又或者是為了要污辱印度國旗？說不定其中更多人是因為喜歡印度、想要家裡有印度的擺飾，甚至可能是為了強調自己是印度人，而買了這個踏墊放在家門口。然而無論如何，這項商品都已經被史瓦拉吉「官方認證」是個污辱，理應被尊重的國旗，原來不能用這種形式，出現在人們的居家生活裡，那印度要不要也一個一個揪出購買者呢？

 

莫迪以國旗圍巾擦汗。取自推特

 

史瓦拉吉現在選擇出來擔任「愛國戰士」，除了呼應尊重印度國旗與國歌，為印度的國家主義添些柴火之外，很顯然的，也有她自己的政治考量。史瓦拉吉在印度政壇，算是一個比較被架空的部會首長，主要原因是印度總理莫迪相對強勢，將外交大權一把抓，她沒有什麼表現的機會；此外，在莫迪競逐總理之位時，史瓦拉吉選擇支持黨內的另一位人選，也埋下了她與莫迪之間的嫌隙。作為一個需要尋找曝光度以展現影響力的政治人物，推特成了史瓦拉吉的重要舞台，才剛大病初癒換腎成功的她，最近就頻頻在推特上大展身手，國旗踏墊正是其中一樁。

 

最後，我想重複我先前文章裡的擔憂，「當愛國淪為例行公事，尊敬淪為膚淺表象，國歌淪為鬥爭工具，國旗淪為威權象徵，印度大張旗鼓的國家榮光，也不過是令人害怕的黑暗恐懼。」

 

現在愛國可不單只是印度的家務事，連亞馬遜都被盯上了，下一個會是誰呢？

 

 

延伸閱讀：

「放國歌，請起立！」印度愛國政策再增衝突

川普時代下種族衝突的借鏡：莫迪領導下的印度教國族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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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片：印度外長史瓦拉吉；來源：hindustan times / AP

編輯：宅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