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2-24|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獨立記者在全球》:獨立記者、行動者或非虛構作家?我只是個想問問題的小孩/趙思樂

文:趙思樂/《獨立記者在全球》
近日得知自己獲得了獨立中文作家筆會頒發的「林昭紀念獎」,主辦方說,要寫個得獎感言,於是就決心趁此機會寫這篇文章,順道回憶一下自己作為獨立寫作者的一點初心。
剛得知獲獎時,我心裡有點慌慌的,因為「林昭」這個名字太沈重——她是一個因言論迫害而遭槍斃的中國知識份子——說實話,我不想重複這樣的命運。
但想想在我之前的獲獎者還有我十分敬重的艾曉明唯色等作家,心裡就安慰一些:她們儘管都面臨種種壓力,但仍在持續且卓越地工作著。
作為一個書寫中國政治打壓和社會運動的自由撰稿人,在各種場合和社交媒體上,不時會有人走到我面前,對我說一句:「你好勇敢。」每當此時,我也是慌慌地,除了微笑說句「謝謝」,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因為覺得對方說的不是我。對自己寫的東西,我會願意使用「艱難」、「重要」、「珍貴」之類的詞,但不會想到「勇敢」。
自從上大學時,我因報導南京梧桐樹保衛運動而第一次接觸到中國的運動和運動者,瞭解並書寫運動和打壓,對我而言,好像是一件自然而然地開始而後持續的事。在這個過程中,我很少覺得自己是被某種道義推動去對抗什麼。
我去採訪、去書寫,是因為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想知道自己身處怎樣的社會、與我一樣身處其中的人又如何自處,是因為想解答自己心裡的一個疑問:我該怎麼辦——這大概就是我的「母題」,即每個書寫者一生在圍繞和追尋的終極命題。
這裡的「我」,其實是「我們」,指的是與我同齡的、希望能生活在更平等自由的社會的、有興趣參與公共生活的年輕人。如果中國不民主化,「我們」是沒有未來和希望的。
所以每當我有機會探問中國的鎮壓和抗爭,我最想知道的是,這些民間運動的道路有沒有一條是有希望的、值得「我們」投身的?我自己瞭解後,不把運動者的故事說出來、寫出來,會形成巨大的心裡負擔,覺得自己愧對如此多的幸運和信任。寫出來,我的責任至少在心裡上可以解脫一部分,所以我寫。
我的寫作其實是自己的探索的副產品。因此「報導」或是「非虛構」,不過是我現階段梳理表達自己的探索成果的載體,就像學者研究的載體是論文一樣。對「記者」這個身份名稱,我也始終會感到隔膜,遑論「民主鬥士」之類。但姑且將這種身份和文體理解為他人定義我所必須的標籤,無可亦無不可。
事實上,探索過中國的民間運動,我也可能會繼續去探索其他的場域,比如中國青年的狀態。如果有一天覺得新聞報導難以承載自己的探索和表達,我也可能嘗試其他的現實體裁,比如近日出版的通過女性抗爭者的生命歷程梳理中國民間運動起跌的書《她們的征途》,就是我在「非虛構寫作」這種表達方式上所做的嘗試。
但回過頭來想想,或許林昭也是這樣,她在獄中的堅持書寫,是她的習慣,是她對自己的靈魂和思考的交代與排解,只是並未因會招致危險或身在獄中而停歇——這是每一個率真之人都會想做的事——想到這點,我對自己的作品能用於對林昭的紀念感到榮幸,也感謝獨立中文作家筆會給予我這項殊榮。
最後要說的是,真正值得讚賞和榮光的是中國的抗爭者們,是剛剛被判刑的江天勇,是永遠看不到我寫的他的劉曉波,是我在獄中的朋友甄江華黎学文,是在服無期徒刑的伊力哈木,是我所有的受訪者們,還有許許多多不能暴露姓名的青年行動者⋯⋯我目前的書寫大多不過是他們的美好和苦難的折射,光芒不及萬一。
但願所有的關注和榮光都能最終歸於他們,都能最終推動我們所共同追求的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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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日線 X SOSreader】《獨立記者在全球》


所有圖片來源:趙思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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