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洋岸．小日子｜紙條1-26則

1

記憶裡總有一條河，流過最美的時光。河想彷彿濺起水滴，千千萬萬的水滴映照千千萬萬的自己。渡河的心擺盪擺盪，月光下的航道，一葉舟。暮冬時節，雪仍年輕。

2

冬日，壁爐的火苗搖晃靈感，外面的籬笆有藍鵲飛躍。細雪一顆一顆飄落，偶然的身影，如同神蹟，凝結絕美的花香。

3

假如詩人擁有代表自己的分身（召喚獸），武器越讚（詩藝，思想的高低），詩人是否越能夠飛到一個不涉入也不疏離的境域，冷眼旁觀獸的變形，傷痕，與世界的頻率？

4

向田邦子寫的這段話：「原來牛有很深邃的雙眼皮，以及金色光亮的長睫毛。」就是我昨天早晨仔細觀察的結果。朋友站在我旁邊說，她一直想養牛，她在小城住了三十六年，很喜歡與動物為伍。我望著她，感覺很不可思議！原來大詩人碧許的外甥女，想養乳牛啊！她的眼珠是一點點牧草綠，加上一點點灰，笑起來的時候，一頭小牛奔出視線。

5

美東傍晚了，巴黎的天空剛剛熄滅最調皮的一顆星。而台北正捧著新鮮的早餐，等待雲起。我煮的咖哩，沸騰東西南北的幻影。時間擅於交錯進行，早安午安晚安，許多混搭的存在，正被踢往詩的夏令營。

6

有些部首托著部分的字泅泳，有些迎著風。鬱金香包覆一些秘密，不像沙灘的心事，一覽無遺。如果我撿起，一個希望的空瓶，可否讀到全世界的詩意？

7

如果我的職業是牧雲人，我會指揮，千萬朵雲，停留在天空的瓷杯，像一種頂級的飲品，被宇宙喝了也不會忘卻。

8

彷彿一座來自未來的城鎮。密佈的蛛巢小徑中，一首詩安靜的蹲著。

9

聲。步。手。眼。思。都慢。那麼，讓我排排看，哪一個是慢狀元？聲輕如煙，峰迴路轉，合該上榜。步疾步徐，拉著聲線往前探。眼到手到，兩者平分獎項。思是慢郎中，卻能敲開礦脈，採出地久天長。

10

很喜歡「Then You Can Tell Me Good bye」這部電影，歌也很有味道。是一種看透愛的本質，看似索求，卻已穿越時間的甜蜜感傷。

11

日子是魚，妳要如何料理它呢？蒸，煎，烤，炸，然後吃了它。妳若是魚，那海怎麼辦呢？月光下長長的髮辮，讓海豚跳繩，鍛鍊思念的力氣，魚不穿鞋，穿夢泅泳。

12

那麼，邀請月亮開工吧！鑿一個時間的洞，引光讀詩。要不，請花香築梯，一階一階，風的呼喚。

13

牆不能攻，也不能毀。按照村上春樹的說法，是要用摸的。模擬他的語法，類似這樣～某天，手觸及那片如碳粉般灑在空氣中的幽暗，有什麼被更改了，像一道星光方程式，分裂，啟動，然後那牆，迸一聲，被收束在一首詩裡。兩人對看，中間是飄浮的字句。

14

千朔把味道的對比（香／臭），路邊阿嬤與稻草人的對比（可動／不可動），顏色的對比（花花巾／白雲）用得很好，這首詩很孫悟空。

15

霞光在天邊劃線，朗讀過的字句，漸漸睡了。

16

加一些星星進去，加一點幻想進去，種子吸收詩，長出文青的四季。

17

那一天，鳥蓬鬆，天使決定選擇最適合的枯枝降落......

18

Boston Common 附近的房子都很老，但很有味道。喜歡那裡的巷弄，不寬，容許陽光與風雪穿梭，便足夠了。四季分明的波士頓，像紳士像淑女，也像大隱隱於市的詩人，每一口風，每一趟散步，每一條地鐵，都像詩句。你停步，你沉思，詩便包圍著你。在波士頓，不寫詩，是傻的。

19

在讀《人間失格》時，我並不期待它能帶給我什麼精神上的提升作用，我只是不斷看見人性的卑微和醜陋。一個孤獨的靈魂，一顆墜落的心，早已不在乎周遭的溫度，他只是濫用情感，在僅存的矛盾中，朝著毀滅的方向行走。

20

有一段時間，我一天講一小段故事給另一個靈魂聽。故事取材於真實的經歷，在日日的進度中，我彷彿見到當時的自己，或笑，或淚，或笨，或慧。濃縮於現在的自己所思所想的刻度中。

21

讓我穿越畫布中的拱門，回到夢的那一端。笛聲剛落下第一個音符，窗簾掀起微微的波浪，屋簷下夏綠蒂的網才結一半，鍋子裡的滷味正好裝盤......

22

我喜歡一條記憶的鐵軌縱貫秘密的口袋；我喜歡她的右手和他的左手交換昨夜的夢；我喜歡心電圖做成馬甲；我喜歡草履蟲蠕動、葉片含著一整排日子。

23

我喜歡從前的集集。學妹穿紅衣，我穿水藍洋裝。夏天的風應該有三十三度吧，吹在臉上立刻變成細細的雨。兩個人等呀等，火車還不來，不如買兩顆香香的芒果，剖開七月的記憶，我們蹲在裡頭，嚐著滿足的笑容。那年的集集，屬於兩個戴帽子的少女。

24

這種症頭就該下一場雪，下一場雪，讓你聆聽雪花勾勒寒冷的聲音，讓字句集體鏟出深埋的綠葉，鏟出石頭，星星的腳印，調順呼吸，對著乾淨的天空，麋鹿奔跑過去，琥珀般的一首詩，降下甜美的夢。

25

等了好久的暖天，一下子又不見了。早晨的雨，正午的雨，不同的也是細節。早晨的雨帶著昨夜的夢境，正午的雨帶著清晨的迷霧，同一個書桌，寫下體質不同的，雨。

26

我看見古老的神話從山林之間站起來，昆蟲界的中醫師（蜜蜂），正幫世界針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