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18/04/07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魔警

http://www.gangpiaoquan.com
披上正義的制服,一心獻身社會,為人民服務,命運使然,還是性格使然,他再不是他了。
一雙不屈的眼神,射向遙遙的天空。
天空沒有星,黑不見盡頭。
陞也相信今天不會是他的盡頭。
要生存,就要呼吸。
能支持到救護車來便有救了。
等了很久,還未聽到半點聲響。
只感覺到血液不斷流失。
很吃力地才把手掌蓋著傷口。
傷口很細小,但很深。不知子彈停留在哪裡。
無論怎樣用力地按,血水總能由指縫滲出。
臥在不遠的同僚還在呻吟著,命不該絕。
但願能把身軀調換,可以重頭再來過。
陞的滅警大計還未成功,仍須努力!
不知道當警務署長得悉兩警同時被一人所轟會有什麼反應?
想笑出來,但面部太鬆弛,只好在心內笑。
死不瞑目.....
再沒有氧氣流過心臟.....
不願意也要離去....
「Daddy....」回家時能聽到女兒的呼喚,日間什麼煩惱一下子就拋諸腦後了。
女兒可心步履蹣跚地提起一對拖鞋放在父親的跟前。
辛勞了大半天,都是為了這個安樂窩。
「How are you, Mr Ko?」家庭英文教師Dave友善地向陞問候。
「Fine.....Fan 橋」陞囁嚅的回答。
在國內長大的陞,英文是他最弱的一環。是自信心的缺口。
他身體由孱弱鍛鍊到如此強健,鎗法由一發不中鍊到百發百中。
然而,語言能力他始終都未能提升。
莫說英文,就日常用的廣東話都未能說得好。
這變成他的缺陷,也是人家的笑柄。
能粗不能細。
在外表看來他是一個精壯的警察,充滿陽光,活力充沛。
在女同僚眼中,他是個正義之師,一絲不苟,是一個理想對象。
「I am a girl, you are a boy.....」花一大筆金錢,都是希望女兒能學得一口流利英語。
自己做不到的,總希望下一代可以做到。
算是彌補他的缺陷。
吃喝玩樂可以少,可以慳,但花在女兒身上的絕不可以吝嗇。
他認為女兒將會是社會的精英,像自己一樣。
「你覺得身為一個警察,最重要是什麼?」督察問。
「除暴安良,維持法紀,sir!」陞答堅定不疑。
「你憑什麼要board升你職?」
「我決定了一生為成為警隊一份子,終身為市民服務,憑我的經驗,果斷的判斷力,我相信必能勝任。」充滿信心,矢志不移。
陞比一般警察更愛自己的職業,他要做一個最出色的警員。
「你今次表現不錯,升職機會會很大。」丁sir跟山說。
「Thank You Sir!」山報以燦爛的笑容。
短短的兩句對話,陞都聽在耳裏,像尖錐直插穿心臟。
雖然沒有淌血,但痛得要命。
幸運總是擦身而過,自問已傾盡所能,人家怎麼會垂手可得?
上司瞎了眼,天也瞎了眼.....太不公平了。
世上根本就沒有公平這回事,「公平」是用來安慰人的。
你要公平就要等待,因為人人都有機會,機會均等。
不能等的,就不要再呼天搶地,怨天尤人。
不是你的實力問題,是人治的問題,是人際關係的問題。
要得到利益就要拉攏關係。
討好上司也是一種「技能」
你還說自己樣樣皆能嗎?
山在報案室內巧遇陞。
「我很欣賞你,你真是個好警察,希望你能多多賜教。」山臉掛著一副過份謙虛的笑臉對陞說。
本是一句好聽的說話,但出自山的口卻變成一句冷嘲。
「我預祝你升遷成功。」陞擠出一個微笑,撞一撞山的肩頭便離去。
深深倒吸一口氣,來把騰騰怒氣壓下去,無從宣洩。
「澎!澎!澎.....」子彈緊接著衝出鎗管,全都擊在標靶紙人的心臟上。
如是真人,心臟必已被打得稀巴爛了,絕不能活下去。
陞所瞄準之處,就是子彈沒入之處,沒有偏差,像他對自己投身的職業一樣,一對準了,就不會偏離。
沒有人可阻礙他,他是尖錐,什麼都能衝破。
最年青的一哥必是洪日陞。
「我“嘲””ne”這麼“jor””趙”這麼”jor”喇.....他媽的.....哈.....哈.....」報案室傳來同僚不絕的笑聲。
雖然不只第一次聽到這些嘲弄人的說話,但每次都燃起陞的怒火。
「等著瞧吧,以後你們就不敢笑了。」陞覺得他們是會後悔的,到時不要向他求饒,自作自受。
「阿“仙”,那麼早就回來了?」智森讓坐給陞。
「早點回來就可做多點事。」答得輕描淡寫。
「我真是佩服你,當警察都是一份工而已,用不著這麼勤力啊。」只混飯吃的人,是不配當警察的。
陞沉著氣,擠出一笑,智森拍拍他肩便離去。
夜了,警處門外都變得寂靜,只有寥寥的車輛駛過。
「在家等我吧,做好晚餐了沒有?我快回來了。」
智森下了班,便即致電給由內地來港的女友。
他的女友比天上的星星還多,多不勝數。
當警察就有這種利便,什麼都可疏通疏通。
如要依足程序,少女也會變成中女,到時再也引不起智森的興趣了。
下班後的時間,是智森最快活的時光。
未及把手機收好,頸後被重重地打了一記,跟著便眼前一黑。
智森醒來時發現右手被厚厚的包紮著,但沒有痛楚,根本沒有感覺。
手腕以下毫無知覺,像脫離了身軀似的。
「我的手.....我的手怎麼了?.....」智森愈想愈驚,不禁扯高嗓門大嚷。
他從未受過驚,因為他從未受過如此大的創傷,很難接受。
也很難想像,右手不能動的警察是怎樣?
智森雖無功,但也無過,怎會得如此下場?
病房門外傳來頗輕快的腳步聲。
陞捧著一朿鮮花第一時間探望智森。
他好像預知一切,什麼都預備好了。
「怎麼樣?沒大礙吧?」陞翹起嘴角,談吐輕鬆。
智森兩眼下垂,沉吟良久,沒發一言。
陞放下了花束在床上,一股坐在他的身旁。
「你放心休養吧,警局內的事務我們是能辦妥的。」要休養多久才能復元?
肉體上的傷口自會復元,但心靈上的疤痕卻一世永隨。
一世都再不能當警察才是要害。
「怎會不能當警察呢?大可以當文職嘛。」是譏諷還是安慰?
沒有一隻手,就即是殘廢,不是「傷健」人仕。
因他仍健在,能生存的就不是廢。
陞伸手輕輕摟一摟他的肩,極盡溫情。
「來吧!沒什麼大不了,能活著就什麼都不怕。」可怕的是陰險的人。
你沒法防避他,但他卻永在你左右。
暗暗揶揄了智森一番,心中從未如此舒泰。
不用審判,不用調查,一切都由他來判決。
法律所管不到的,都由他來管。
義務為警隊清除瘀血,亦是為人民服務。
當警察要一心一意。
「卜!」香檳一開,報案室內即充滿歡笑聲。
「山仔萬歲!」升了督察,一切也不同了,前呼後擁,像皇帝登基。
山的頭髮被人搓得亂七八糟,但他毫不介懷,因為這是同僚的最後機會。
人生得意須盡歡,過了今天,山就是他們的上司了。
「陞,過來飲杯吧!」山得意忘形,已忘記了那裏是警署。
「我要行咇。」陞連微笑也吝嗇,一言不發便轉身離去。
助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陞是做不來的。
背後的笑聲像千萬發子彈直射入他的胸口,沒有滴血,卻有萬般痛楚。
忍耐,做什麼都要忍耐,但為什麼要忍?
自知自己絕不遜色,但升職的竟是他。
是英文不佳?還是和同僚的關係不好?
當警察最重要是英明果斷,其他的根本就不重要。
鎗發如神,誰能及得上陞?
腦內不斷地重播又重播著一段片段。
山的頭臚被轟得血肉模糊。
是幻想?還是真實?最好當然是事實。
幸運使者不再降臨,那就自己動手吧。
陞一手按著配鎗,手鎗漸漸熱燙起來。
「喂?這裏有人仍在打麻將,很吵耳,令我不能入睡。」凌晨一時許,山在警署這個投訴電話。
「由我去吧!」山向同僚說。
也許以後都不會有機會做這麼芝麻綠豆的小案子了,這可能是最後一次。
「那麼小事,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山喜歡獨斷獨行,自問處事能力不低,否則怎能獲升職?
步步懷自信,當警察應該就是這樣。
「會否是同僚們跟我開這個最後的玩笑。」山忽發奇想,竟自笑了起來。
到達了現場的樓下,聽不到任何打麻將的聲響。
感覺到後腦被一幼細硬物戳著,山自覺地停了下來。
「卡嚓。」是熟悉的聲音,開這個玩笑未免太那個吧?
萬一.....開玩笑也不應放在這致命的位置。
一隻左手打開了鎗袋,似乎很熟手。
山死命地按著鎗柄,不許他把它取出。
警鎗除了是武器,也是警察的尊嚴。
除了自己外,誰都不能碰這它。
這支鎗是用來維護正義的。
不法分子只會沾污這手鎗。
山按得愈大力,腦後的鎗頭也戳得愈深。
山死命也不肯放手,他要轉身把他逮捕,這是他的職責。
成功了,終於能把身體轉過來。
「陞.....」山怔住了。
腦際轟然巨響,眼前一黑,生命也劃上句號。
警署一片沉寂,各同僚都沒精打采,無心工作,有的咬牙切齒,憤憤不平。
哀傷的盡頭是憤怒,上上下下都一條心,是一個團隊,不能失去任何人。
可惜山永遠要離開這個團隊,遺下熱血壯志。
「我們都不用怕,不用哭,我們一定會破案,替山討回公道。」陞說得熱淚盈眶,慷慨激昂。
各人沒有理會陞,只默默地歸回工作崗位。
雖然陞沒有受到同僚的附和,但自覺得意,暗笑警隊無能。
「我一已之力,已能讓警隊翻天覆地。」陞愈想愈興奮,喜不自勝。
可惜他不能與人分享這份喜悅。
「區區死了一個同僚,眾人即變喪家之犬,這是一支什麼警隊?」陞覺得自己是個巨人,比任何一個同僚都優秀。
陞夜深在睡房內提起已屬於自己的手鎗向窗向亂瞄,像要找尋下一個攻擊對像或犧牲品。
陞熟讀警察的工作程序和細則,有條不紊,思路清晰。
文武兼備,警隊能有這個精英,實是警隊的「光榮」。
「殺人不利己,有何用?」陞忽發奇想,密謀下一個部署。
倒戈相向,情非所願,警隊不愛我,我不愛警隊。
不愛我,就要受到應有的懲罰。
一個陰天,陽光射不透烏雲,連空氣也特別窒悶。
陞感到腰間的配鎗在升溫,開始熱燙,似要怒吼。
鴨舌帽下太陽眼鏡內的眼睛注視在銀行內的動靜。
一群婦孺老漢舉頭望著牆角上的螢光幕,有喜亦有悲。
人龍在大堂中央仍然蜿蜒著,各人都等得目光呆滯。
閉路電視像定目凝視著陞,他不敢正望它。
荷著鳥槍的巴藉護衛,目光如炬,向四周發射,盡忠職守。
他朝陞走去,兩人四目交投,護衛主動報以微笑。
遞出左手,扳直手掌,指示陞排隊之處。
對陞最大威脅的本是他手上的鳥鎗,但他根本不放在眼內。
他不是一個懂得用鎗的人。
其實他根本沒有足夠時間去瞄準目標。
陞瞥見他緊緊握著鎗鏜,有點不尋常。
陞覺得沒有人能阻止他的計畫。
區區一個護衛算是什麼?來十個他也不可怕。
如他乖乖的站著,什麼都不會發生。
陞的目的是錢,但又覺單單劫財不夠震撼,這跟其他劫匪有什麼分別?
護衛的眼神有點怪異,雙眼瞪得大大的,似驚似怒。
對望得久了,覺得有點窘,別個頭將視線往別處投。
但仍不時用眼角的餘光罩著陞。
感覺陞迅步走來,本能地把食指放在扳機上,身一轉胸口已被打穿了一個洞。
未及時看傷口,身子一軟,眼前一黑,四周嘩然,一陣騷亂。
沒時間,也沒能力去理會,縱使這是他的職責。
打開一絲眼簾,是天花板的燈箱,很炫目,之後兩眼再睜不開了,耳邊一片寧靜。
沒有了礙手礙腳的護衛,一切也容易得多。
誰敢跟一個冷血殺手過不去?
滿載而歸,身懷巨款。富貴原來是這麼容易得到。
但殺人比劫巨款更令人興奮。
臨行時,故意踏入血泊中,好讓他留下腳印,以作紀念?
太陽眼鏡上沾了一層汗氣,眼前變得更模糊。
出了大門便竄入群中,好像五分鐘前什麼也沒發生過。
陞聽到耳後傳來警笛聲,不禁露出滿足的笑容。
不是因為右掖下的巨款,而是他又一次戰勝了警隊。
他眼中無能的烏合之眾。
從前失去的,今天都贏回來了。
沒有人會小覷陞,只有他才可看不起人。
因為他戰勝了所有人,幹了沒人敢幹的事。
食味知髓,不能休止。
身雖在警隊,但他們全都是敵人,每個都要殺。
行人隧道內燈火通明,明和堅一起當夜間走進行人隧道內。
明打開間簿,簽了名便放下。
他們朝著隧道的另一端邁步去,傳來的只是他們的腳步聲。
「救命呀!救命呀!」一男子突然奔了下來,邊走邊驚叫著。
明和堅即急步趨前,向他施以援手。
「砰!」明只覺鼻翼一燙,然後滿嘴濡濕,還未弄清發生了什麼事,腳一軟便便直著腰倒下。
跟著耳邊又響起數下鎗聲,瞥見同僚堅都倒了下來,才知形勢大為不妙。
陞按著胸口,只見鮮血淋漓,不能相信自己會中鎗。
他不想這麼快便倒下,但有心無力,根本連身體也不能支橕。
堅再用僅有的氣力提起手鎗,自知再活不成,但也不甘心兇手能幸免。
血染兩眼,但在絲絲的光線下,仍能對準陞。
不偏不倚地再次打中他的胸膛,心中暗笑,但眼前什麼也不見.....
陞平躺在地上,心有不甘。
仍深信幸運之神仍會眷顧他。
一覺醒來,便可重新開始。
精神是永遠不死的.....
全篇完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