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色的陵墓、註定哀愁的美麗--憶·泰姬瑪哈陵

近日讀到一篇報導, 說是印度最高法院想積極向外求援--他們亟欲拯救的對象, 不是活生生的人、也不是哪一種瀕危動物、而是一座陵墓。這座遠近馳名、平均每日可吸引至少七萬名觀光客來朝聖的陵墓內, 埋著一段淒清的愛情故事, 葬著一個香消玉殞數百年、曾受盡寵愛、逝去後又讓丈夫思念綿綿的妃子。

泰姬瑪哈陵(Taj Mahal)從1654年竣工至今也超過360個年頭了。最初應是出落得光潔淨白、直可鑑雪的大理石, 近20年多來據說已陷入容顏憔悴損的變臉危機。白色大理石表面逐漸泛黃、甚至染綠, 讓它變成黃臉婆的汙染源, 兇手直指它身後那條奄奄一息中的亞穆納河。亞穆納河裡的各式汙染其實早已不是新聞, 早年河水中本來還有游魚、因為附近蓋有各式工廠與煉油廠, 重度工業化的代價是: 空汙嚴重、河中的化學物質等可怕爛污亦充斥其間。這對泰姬瑪哈陵的損害, 不是只有大理石表面變髒而已；更有可能動搖其基座、使屹立超過三個世紀的它站不穩腳步而走向崩塌一途。能穩健帶入大筆觀光收益的金雞母怎可倒下? 印度當局想讓泰姬瑪哈陵美白煥膚的急切之心, 可以想見。

我不禁開始回想一年半前的北印度之行, 旅途最後一站就是阿格拉, 匆匆兩天一夜的停留, 就為親睹泰姬瑪哈陵一面。出發前不知已瀏覽過多少回有關泰姬瑪哈陵的影像, 網站、旅遊手冊、攝影集、月曆海報, 各種角度與大小看過不計其數；而那深印在腦海的影像就這麼活脫脫地躍然我眼前了, 雖然它的形象之於我不算是純然的陌生, 但能目睹「真的」建物本尊, 終究令人興奮莫名。我眼中的泰姬瑪哈陵, 回想起來的確不是純白色的, 的確有點「髒髒的」, 湊近牆面一看還會發現鑲在其上的部分珠寶綴飾竟然不見了... 看上去瑕不掩瑜的難堪坑疤的確蠻煞風景的。但我一點也不以為意, 這是世界遺產啊, 是泰戈爾曾以詩句謳歌的「一滴永恆的淚珠」啊。想到沙賈汗被兒子軟禁在阿格拉堡後, 成天孤獨地站在一方八角型小亭子裡、隔著寬闊綿長的亞穆納河、遙望他親手為愛妻打造的豪華陵墓並可能一邊噙著相思的淚, 那麼遙遠的距離加上模糊的淚眼, 即使當時的陵墓再如何嶄新華麗而耀眼, 他又能把這座世界奇觀等級的陵墓看得多清楚呢?

世事人心多所變幻、總是無常。永恆的淚珠、濃烈的愛情, 終究敵不過各種殘酷現實的摧枯拉朽... 現在泰姬瑪哈陵面對的摧殘是包含空汙與鳥糞蟲屍在內的各種汙染, 印度當局即使試過把河邊的工廠關閉、為大理石敷臉與不停刷洗, 卻仍似追趕不上它加速黯淡崩壞的腳步, 回想起沙賈汗當初不計代價地造陵墓, 那份用心與癡情, 如今成天要蒙在這堆揮之不去且看似不可抑的塵埃裡, 感覺上是更加地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