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啟動》Inception 走出夢境的 未來與希望

(原文寫於2014年10月8日)

2010年，《全面啟動》上映當時，有個「時間圖」的設計比賽，上面這張時間設計圖，就是當時的冠軍。共有五層，第一層是現實，還有四層夢境。左手邊有每一層的情境，右手邊是離開每一層的方法。每個角色，都有專屬的一種顏色，表示參與的時間與夢境的深度。這位設計者，Rick Slusher 首先要將電影看懂，才能再將 時間空間化，真是了不起。

在《全面啟動》Inception 夢境裡的 救贖之旅裡，最後談到奧非斯與 Eurydice 的神話，講到這對戀人，總算獲得地獄國王 Hades and Persephone 的允許，可以一起回到人間，只是有個條件，奧非斯一路不可回頭，直到兩人都回到人間之後，才可回頭看他心愛的 Eurydice。 這麼一個條件「不要回頭」，非常簡單，可是，愈是簡單的事情，愈是難以達成。一路上，奧非斯非常地興奮，他最愛的美人兒，即將與他回到人間，開啟生命的另一個階段，進入全然的兩人生活。就在奧非斯踏出地獄入口的那一剎那，哇，真是太興奮太喜悅了，因為，離開地獄了。他於是馬上回頭，心愛的 Eurydice 果然就在他的身後。

然而，悲劇就從這裡開始。雖然他的雙腳都離開了地獄，但是 Eurydice 還在地獄的道路上。僅僅差那兩步，就抵達人間。

剎那間，Eurydice 就在奧非斯眼前，如煙般的消失。宙斯派人關起地獄大門，不再讓奧非斯進入。

這個愛情故事，講述的，其實也是人世間「情人的現實」。

奧非斯與Eurydoce 兩人愛情的開始，是在奧非斯彈奏美麗的音樂，琴聲悠揚，宛如魔咒一般，讓森林裡的所有人、獸、包括精靈仙子，都著迷了。其中一位樹木仙子，就是Eurydice，翩然走來，在迷濛的琴聲裡，兩人相望，一見鍾情。這一見鍾情的背景，是優美如魔咒的琴聲。接著，兩人很快地，就決定結婚了。

現代，我們有「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這樣的諺語。在希臘時代，關於愛情的的終極結果，也有奧非斯這個哀傷故事，作為代表。

從 Corot 的這幅浪漫時期的《從地獄離開的奧非斯與Eurydice》就可以看出個端倪。這對情人走在圖片的最右邊，奧非斯信心滿滿地走在最前端，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後面那段曾經走過的路（過去），但是未來，完全看不見，甚至是一片黑壓壓的樹林。引導他們兩人的，是那個會流洩迷濛琴聲的七弦琴（在這裡是個浪漫的象徵）。從這裡，就可以看出，許多關於愛情與婚姻的隱喻。

首先，如果，引導一對戀人的，只有浪漫，而沒有對於現實的考量，走入婚姻，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大概是悲劇吧。

其次，愛情，真正最美的時候，就在迷濛談情（琴）的時候，如果進入婚姻，責任，會使得戀人的關係，產生質變。夫妻關係，不再一如往昔地爛漫。於是，美麗又浪漫的愛情，在奧非斯的故事裡，必須被留在婚姻之外，留在過去，留在昇華為夢境的死亡境地。

假設，如果要真的要進入婚姻，Hades and Persephone （地獄之王與后）認為，也行。不過，條件是這「不可往後看」，也就是提醒他們，往後的日子，請望向未來，望向那個充滿荊棘坎苛的責任與現實。也就是說，想在婚姻中，營造幸福快樂的生活，「最好，不要沉浸在過去浪漫的美夢裡」。

Don't Look Back!!（《全面啟動》Inception 夢境裡的 地獄之遊裡，就有出現過一幅畫，Peter Paul Rubens's Don't Look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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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從這裡，回到《全面啟動》。「最好不要沉浸在過去的美夢裡」這句話，有沒有讓人想到 Cobb and Mal 兩人，婚姻關係裡的問題。

這對夫妻，很不尋常，彼此沈溺在浪漫的兩人世界，寧可沈入夢境，相愛50年，也不在意真實人間裡的責任：兩個孩子。

甚至，Mal 還編纂了父親想殺掉母親的荒唐故事，想要以自己自殺，再逼迫 Cobb 也一起自殺，讓兩個孩子成為孤兒，也在所不惜，因為，她只想要活在，純粹的倆人浪漫愛情裡。「過去」，是他們兩人的生活重心，對 Mal 來說，只要能透過死亡，走入無垠的「過去」，浪漫將永遠存在。

在神話裡，奧非斯，不能明白這樣的道理，他後來在人間，被一群瘋掉的女神，不小心碎屍萬段，只剩一只頭顱與他的七弦琴，漂流林中小河。最後，宙斯將他的琴與頭，放到天上，成了天琴座。這是神話版的地獄救妻。現代版的，不一樣了。

在《全面啟動》裡，Cobb 明白現實的責任與真正的未來，那就是，他的兩個孩子，James and Phillipa。不想再沈溺過去，他決心要重新進入現實，扛起責任，因為，他的未來，就是孩子的未來。於是，就在他清除掉內在的罪惡感之後，總算「真正的割捨過去，擁有未來」之時，他才真正地，能夠真實地見到，兩個孩子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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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未來，這個主題，還出現在另一對父子關係裡（Fischer and Fischer the Junior），也就是 老費雪 與 小費雪 的關係裡。小費雪一直很不快樂，因為他一直以為他的父親看不起他，擔不起老費雪的企業帝國，於是，他的內心，也一直受到罪惡感的折磨。

透過Cobb一行人的「幫忙」，小費雪進入夢境（潛意識），獲得了父親的認同，認清自己只需做自己就好，只需創造自己的未來即可，無需重複父親的所有一切，因為，他的自己，才是他的未來，父親，或者複製父親的一切，不過是「過去」。

雖然 Cobb 一行人的目標是摧毀 Fischer Business Empire，實際上，卻是救了這位沒有自我的小費雪，總算讓他在內心跟父親有了妥協，今後，能夠活出自己的一片天空，也能擁有自己的未來了。

如果 Cobb 和 Fischer 都望向未來了，故事的結局，也就不再模糊了。很明顯地，最後那顆一直搖晃的陀螺，是要讓那些還在 limbo 裡的觀眾，繼續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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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回到 limbo 了。

Limbo 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地方？再回到《神曲》裡找答案。

在神曲裡的 limbo 雖然位於地獄，但是卻不是監禁罪人的地方。住在這裡的人，有 許多的聖人與偉人，包括之前在「《全面啟動》Inception 夢境裡的 地獄之遊」裡提到的 Virgil。他們明明都是無罪的好人，竟會待在地獄最上緣，為什麼呢？理由是，「他們不認識耶穌基督，不知有上帝」，因為他們都是異教徒，沒有受洗，當然也就沒有受到上帝的祝福，也就無法進入天堂了。所以，在 Virgil and Dante 進入地獄時，大門口就寫著：「進入此處，拋棄所有的希望（Abandon all hope you who enter here.）」。此處，當然包括 limbo。

這些 limbo 裡的異教徒，因為沒有上帝的祝福，死亡之後的世界，就是死亡，既灰暗又沒有希望。那是一個「沒有出口」的世界，既進不了地獄，也上不了天堂。

回到《全面啟動》，Saito 去的那個 limbo 是哪裡呢？就是一個「沒有希望又沒有出口」的共同夢境，他的時間，是現實世界的八千倍，也就是 永無止境的折磨（跟待在地獄裡的人，永無天日的折磨，是一樣的痛苦）。因為不知道是哪個人的夢，所以要由誰來帶他出去，就成了問題。這時候，Saito 需要一個像是有希望，相信神的角色，來帶領他，回到現實。那個人會是誰呢？

電影一開始，Cobb 在陽光燦爛的海岸邊，被海水沖上來了。「海水沖洗」，什麼意思呢？回到 Limbo 裡看，那些離不開的人，就是因為不知有上帝（沒有希望與光芒），沒有經過受洗，因此沒有希望的祝福。可是，在此，Cobb 在陽光下，受到大海的洗禮。這很明顯地，就是個清理的過程（purgatory），洗刷原罪，罪惡感，以及 過去（Cobb的罪惡感，可以回到「《全面啟動》Inception 夢境裡的 救贖之旅」）。

這個經過洗禮救贖的新 Cobb，充滿了希望，當然，也就成了那個，能夠救贖 Saito 的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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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關於 Mal，也是有故事的，一來 Mal 如果看成是 mal- 就是「壞的、不好的」的字根。再者，她的形象、穿著等等，也會連結到 femme fatale （蛇蠍美人）。不過，希望有機會再說了。關於這個電影，就先在這裡休息。明天，Dracula Untold 就要上場了，準備開始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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