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06|閱讀時間 ‧ 約 13 分鐘

白話三遂平妖傳(三)—胡永兒試變錢米法  胡員外怒燒如意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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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永兒看到那本小書上寫著:「九天玄女法。」打開第一個板子,上面寫:
    變錢法—畫著一條索子,穿著一文銅錢—要打個結放地上,用麵桶蓋著。舀一碗水在手,唸七遍咒語,含口水往下一噴,喝道:「疾!」揭起麵桶,見到變成一貫銅錢。
    永兒馬上找來一條繩子,將白天買炊餅剩的一文銅錢解下衣帶來,穿在繩子上,打了結,放地上,找個麵桶來蓋了。她去水缸舀一碗水在手,唸咒語七遍,含口水往下一噴,大聲一喝:「疾!」放下水碗,揭起蓋子一看,竟然有一堆銅錢!她吃了一驚,怎麼也想不通。她想:「如果把錢交給爹娘,一定會問錢從哪來。」隨即心生一計,開了後門,撒在自家籬笆內的雪地上,就說是別人暗地施捨的。她把門關上,進房間藏好小冊子。張氏擔憂地問:「你肚子還疼嗎?」永兒說:「不疼了。」照舊上床睡覺。
    到天亮時三個人起床了,燒些麵湯吃飯,張氏開後門潑湯,忽然見到雪地上有一貫錢,嚇了一跳,急忙找員外來看,說道:「不知道是誰把錢放在後面雪地上?」
    胡員外說:「孩子的媽,寧可清貧,不可濁富。我女兒長大可能會有不三不四的少年去吃她豆腐,出幾個銅錢來輕薄她。」
    張氏雙手叉腰冷哼一聲:「你真是沒見識,城裡有許多有錢人喜歡做善事,看到孤苦老人在雪中、可憐沒飯吃的人,都會夜裡去人家家中撒錢,女兒又沒出門,你別亂講!」
    員外搔搔頭又道:「你說的也是,我昨天出去,求了兩三百錢可辛苦了。如今有了這一貫錢,求買五百錢的米,三百文錢的柴,兩百文錢拿來買鹽、醬跟菜,不需要煩惱下雪了。」三人晚上就寢時,到了二更左右,永兒想:「昨天我變了一貫錢,今天再去變一變。」她慢慢起床,穿了衣服,母親問:「你要做什麼?」永兒敷衍地說:「我肚子又痛了,去後面上廁所。」張氏不覺有異,只是回:「可憐的孩子,前幾天你有一頓沒一頓,這兩天有些柴米,分不清楚是餓還是飽,不知不覺就吃多了。明天讓你爹去買藥吃吧!」
    永兒下了床,來到廚房,就跟昨天一樣。她變出了銅錢,唸了咒,噴一口水,打開一看,又有一貫錢了。她開了後門,把錢放在地上,關上後門回房就寢。天亮時,張氏起床做早餐,開後門潑湯,又看到一貫錢,心情非常開心,拿了回家,胡員外說:「真是蹊蹺,這錢來的不明不白啊!」張氏答:「別亂說,我可不怕!這是神明不忍我們三個人受苦才救濟我們,把這一貫錢放在我們家。」員外聽老婆這麼講,不得不去買柴米、買菜回家。過了三五天不下雪了,天氣很晴朗。張氏對夫君說:「趁著家裡還有點東西吃,你出去外面逛逛,要是見到熟人,要來三百五百文錢也好。」員外聽了只得出門。張氏放下了對食糧的擔憂,閒來無事就去鄰居家泡茶聊天。
    永兒見到母親出門,屋裡沒人,關了前門,取出小冊子,翻開第二個板子看,上面寫著:「變米法。」她自言自語地說:「謝天謝地!既然是變米,就不愁吃了。」她找個空桶,放在地上,把幾十粒米放在桶內,拿件衣服蓋住,唸了咒,噴一口水,喝聲道:「疾!」米從桶內湧了出來。她嚇得驚慌,沒有唸解除的咒語,米一瞬間堆積如山,但桶箍因年代久遠已經爛掉了,忽然一聲響,桶箍斷了,米撒了一地。永兒見了忍不住就大叫一聲。
    張氏在鄰居家聽到女兒大叫,和鄰居一起過來看,被閒雜人等一圍觀,米就沒增生了,地上都是米。張氏和鄰居都吃了一驚,說道:「怎麼會有這麼多米呢?」永兒急中生智,趕忙對母親說:「娘我跟您說,有一個大漢駝著一布袋米,把後門撞開了,把米倒下來就離開。我被他嚇到,所以才大聲嚷嚷。」
    張氏不解地問:「是什麼人?目的又是什麼?」
    隔壁的張嫂就添油加醋地說:「胡媽媽,你真是不懂,是有錢的員外見下雪多日,知道有許多人沒飯吃,才做這樣的好事。不讓人知道,撒錢、撒米在別人家,這是積陰德,要是公開佈施,怕人會說閒話。這有什麼奇怪的?」張氏和永兒一起收拾乾淨,鄰居各自回家了。
    兩個人還沒收拾好,胡員外卻提早到了家,見到母女二人正在掃地上的米,就暴躁地說:「看你們母女做了什麼好事啊?才有一兩頓飯可吃,就隨便浪費食物。」
    張氏解釋道:「我怎麼可能會浪費食物?你看,缸裡、甕裡、瓶裡、桶裡都是滿的,這裡還有許多,沒地方可以裝!」
    員外看了看,驚訝地說:「這些米是哪來的?」
    張氏又答:「你出去之後,我到鄰居家喝茶,聽到女兒大叫一聲,趕緊回家瞧瞧,發現地上都是米。」
    員外感到疑惑,問道:「這太奇怪了,米從哪裡來呢?」張氏說:「永兒說看到一個大漢,駝著一袋米撞開後門,把米倒進家裡的。」那胡員外是見過世面的人,他開了後門檢查,發現籬笆裡外都沒有人來往的腳印。他把後門關上,到屋內找根棍子,叫道:「永兒!」永兒聽見了卻不敢過來,被父親一把扯過來修理。
    張氏問:「你沒事打小孩幹嘛?」員外怒起來就罵老婆:「你給我閉嘴!這事非同小可,前天的兩貫錢來得莫名其妙,今天米又來得不明不白。我要這孩子對我說實話,那我就不打她;要是說一句謊,我就打死她!我要問她:為什麼有兩貫錢在雪地上?為什麼米會在屋子裡?」起初永兒抵賴,後來抵不住父親毒打,只好照實說:「剛下雪那天,爹爹出去,娘交代我去買炊餅回來,路上撞見一個婆婆,看我說肚子餓,跟我討炊餅吃。我不忍心就給她一個小炊餅,她說:『我不要你的炊餅,只是想試探你。』然後還給我。對我說:『你的慈悲孝順真是難得。』就給我一個綢緞的袋子,裡面有本小冊子,她還說:『你若要錢跟米,看這本子上唸咒語,都變得出來。』我回家打開來看,照書唸咒語,真的就變出來了。」
    胡員外聽在耳裡,心中暗暗覺得女兒不知天高地厚,他說道:「如今官府貼榜要抓妖人,你這樣會連累我,看我打死你這不肖女,免得我也受罪!」拿起棒子便要打。永兒驚慌地大喊:「救命啊!」隔壁的乾娘聽到要打永兒,就走過來勸,但門是關上的。
    乾娘叫道:「員外您就饒了永兒吧!平常您都沒這麼暴躁,為什麼要打她?嫂子也不勸勸。」員外回一句:「乾娘!可這個孩子…」他不敢明說,脫口說道:「冊子上都是閒言閒語。」
    乾娘聽到胡員外提到一個小冊子,就說:「您女兒那麼小,不懂事,應該就是街坊的浪蕩子弟去挑撥她跟您吵,要是這冊子不中看,那就燒掉好了,何必要打小孩?」
    員外想了想,說道:「說的也是。」他對永兒說:「把小冊子拿來。」永兒從懷中取出小冊子,遞給父親。員外為了確認,又問道:「你記得上面寫什麼嗎?」永兒神色閃爍地答:「我不記得,要看書才會想起。」員外叫老婆把蠟燭拿來,燒掉小冊子。
    他一肚子火,對永兒說:「看在你乾娘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計較,下次再這樣我就打死你!」
    永兒臉色發白,趕緊說:「爹爹,我不敢了!」乾娘就回去了。
    員外鬆了一口氣,說道:「幸虧我們夫妻有福氣,只是自家人曉得;若是外人知道這事,就有得受了!」從這一天起,米缸有米,床頭有錢,但人終究會坐吃山空,過不到半個月,胡家的食物跟錢都沒了,還是有一頓沒一頓的。找人借錢又借不到,漸漸開始挨餓。
    張氏想起永兒變出米跟錢的事情,既心疼又不高興地抱怨老公說:「你竟然打了永兒,還燒了她的冊子,今天你活該餓死,連累我跟女兒受苦。你怎麼這樣做人的?靠著一點米過活餓死,讓我們母女倆餓肚皮!」員外回了嘴:「事到如今又能怎樣?你就只知道要抱怨我嗎?」
    張氏不滿意他的話,又責備起夫君:「才有飯吃,就鬧出許多事來!你既然敢打她,你就得有辦法弄出錢米來。現在只是還活著而已,你卻把冊子燒掉了呀!」
    員外自知自己理虧,軟下身段道歉說:「是我一時沒想清楚,千不該萬不該燒掉,早知道就留著也好。」張氏沒好氣回:「你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自從永兒被你揍一頓,就不來爹娘身邊,只待在房裡。」員外接著又說:「沒辦法,我去跟永兒道歉,我想她還記得怎麼變出米錢,我就去問問她,求她變出來救我們。」
    員外走進房,刻意低聲下氣地對永兒說:「好孩子,爹爹問你,你記得冊子上變出米跟錢的方法嗎?」
    永兒撇撇嘴回:「我不記得了。」
    張氏冷不防丟了一句:「臭男人,你走開!」做母親的靠近女兒低聲問道:「好孩子,看在娘的面子上,你若記得便來救娘的命吧!」員外又補一句,怕她真不答話:「我這回不打你了!」
    永兒腦子轉的可快,當然不能這麼便宜父親,她立刻回答:「之前因為爹爹打我,我都忘記了;但大概還記得一點,不知道有沒有用?爹爹,你去桌上坐著,我變給你看。」員外照女兒的意思,就坐在桌上。只見永兒唸唸有詞,喝聲道:「疾!」那桌子就憑空飛起,嚇得張氏都呆住了。
    員外堅決地說:「放我下來吧!」永兒又唸唸有詞,喝聲道:「疾!」桌子掉了下來。
    員外驚魂未甫,拍拍胸口說道:「好險啊!我差點跌下來。」
    永兒馬上說:「爹爹,去拿兩條繩子,我變兩貫錢用用。」
    只見員外手裡拿了三條繩子,看著永兒說:「我見你那麼厲害,不然就多變個三四百貫錢,交給我就成了。等到官府真來找碴,我們再看情況回應。」張氏和女兒忍不住笑出來。永兒用那繩子綁上一文錢,一貫錢變成十貫錢,十貫錢變成百貫錢,百貫變成簽貫,從此,米缸不虞匱乏,員外還有錢去買酒食,一家人也有錢買衣服。
    有一天,員外去外面買東西回來。永兒說:「爹爹!我給你看一樣東西。」她從袖子裡摸出一錠銀子,員外接過手,掂一掂重量,大約有二十四五兩重。員外說:「這銀子哪來的?」
    永兒說:「早起看到買香紙的老頭子經過,車上有紙糊的銀錠,我偷了一個,變成真的。」員外道:「變成百十貫錢算什麼?要是變成金銀,我們一家三口還是會很有錢。」他走到香火鋪,買了三弔金銀錠回來,對女兒說:「只變出一兩個的不算多,乾脆就變二三十錠,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永兒接過紙錠,腰裡解下裙子蓋住,口中唸唸有詞,噴上一口水,喝聲道:「疾!」揭起裙子時,只見一堆金、一堆銀在地上。
    胡員外看在眼裡,當然是心花怒放了,都是靠女兒才變出這麼多錢。他看著妻子跟女兒,跟她們討論起來:「 如今有了金銀,我們有錢了,難道一輩子都住在這個破院嗎?我想在熱鬧的地方找房子,開個彩帛鋪,你們覺得怎樣?」
    張氏說:「我們一年冬天沒飯吃,天天去求人借錢,如今忽然就可以開間店,只怕被人懷疑。」
    員外靈機一動地回答:「這不是難事,我就跟交情一般的熟人說,有個長官最近照顧我,借我錢,我們的錢有一半去買貨,有一半是找人賒的,就不會懷疑我們了。」張氏說:「這也說得通。」
    當天胡員外打扮得乾乾淨淨,出去見見熟人,然後說:「我如今受到一個官人照顧,借來一些本錢開小店。你們幾個朋友願意幫我忙嗎?只是要賒一半,買一半,弄點小生意做做。」眾人答:「不介意,不介意,包在我們身上。」這些人幫助胡員外租了一間屋子,買些櫥櫃家具,擇吉日開張,把一貫錢貨物賣別人八百文錢,人人貪小便宜,看到商品賤賣,品質又比別家好,小店裡面一時人滿為患,一下子就賣光了,員外心裡也很高興。漸漸地,胡家有錢雇用了一個主管,兩個家僕,兩個婢女。沒兩年,他還是當回了他的有錢員外。
    別家店看到人們都跟胡員外買,心裡起了疑:「怪了?貨物都是從裡面取出來的。」主管們也感到納悶,為什麼貨物不放在倉庫,要去屋內取貨?胡員外這下發現,大家已經開始懷疑布疋哪來的。他心裡想:「我家沒買過布疋,都是女兒變出來的。如今別人起疑了,該怎麼辦才好?」過了一天,他晚上收拾店鋪,到裡面交代安排晚餐,讓婢女搬來,一家三口喝喝酒,員外吩咐婢女說:「你們各自回去休息,我們要商量一些家務事。」
    員外對永兒說:「家裏都是你來分攤家計。有的是金銀緞匹,要什麼有什麼。外面有家僕,家裏有婢女,舖裡有主管。大家去買布,都覺得只見賣出去,沒見到進貨,從今以後,你就別在這裡出沒;賣到了百十貫錢不是什麼問題,要是露出馬腳,被人看穿,就會有大麻煩,你放下家計,今後就別再變法術了。」
    永兒對父親說:「爹爹,我會在裡面,只是不出門去作買賣了。」
    員外又說:「那這樣很好!」吃完晚飯,女兒就回到房間去了。
    自從晚上吩咐女兒之後,鋪中有現貨的布疋就賣,沒有就去跟別家進貨;先前是變出來的,如今女兒也不到店裡去了。胡員外感到十分放心。過了一個多月,胡員外猛然想起:「這幾天我都只顧買賣,沒有管過女兒。若是她乖乖在家就沒事,倘若胡作非為,讓婢女知道了,可就麻煩了!」他起了回家去找女兒的念頭,此時朝廷起兵發馬,但擁有超能力的少女永兒此後卻顛覆了半個世界、攪動許多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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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職業是催眠師、靈媒和算命師,在身心靈圈打滾十年以上,見識過許多神奇的事情,但本人並不覺得自己很神奇,抱持著好奇心和學習心去體驗這塵世光怪陸離卻又峰迴路轉的人生。寫作之於我除了招徠顧客外,也是自我反省的工具,咀嚼人生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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