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極短篇小說

【極短篇｜神明系列｜故事柑仔店】

〈山神〉

「今年又遲了。」

華髮滿頭，臉龐卻像個稚子，踞坐在翠池旁的他，望著藍的發白的天空說著。

他一身黑曜柔順的熊皮，染了層透明的白霜。

一陣風颯颯地吹來，瞬間霧氣夾雜雲雪捲天蓋地而來。

他拿起根火柴，在身上一畫，點起了手中的煤炭燈，昏暗中照著條登山客走的小徑，向著上千年的純白圓柏點了點頭，便悄然無聲地沒入了東側密密森森的冷杉林中。

雪融成了雨，滴滴滑過他深邃的五官，前方黑影一大兩小，迎面逼近而來。

一頭母黑熊帶著兩隻小熊擋住了路，他蹲下拍拍兩隻小熊的頭，轉頭輕撫著母熊因捕獸夾而受傷的左腳，母熊舔了舔他的手，便領著小熊踏入那頭的黑暗之中。

在某塊巨大的岩石之下，他止住了腳步，有節奏地拍了拍冰冷的岩壁，岩壁應聲而開，現出條赤褐色又有極度潮濕的石子階梯，他邁開腳步往下走去，背後傳來岩門「喀」關閉的聲音。

一間深不見盡頭的石室在某個轉角後出現，中央有座螢綠色的烈焰，直抵著天花板。撥撥雨水，熄了手上的燈，火旁坐著許多面如孩子，身上長著山羌皮毛、銀白魚鱗、藍色羽毛、墨綠龜殼等等的人們，抬頭望向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補進了那唯一的空位中。

霎時，人人都從懷裡掏出了一只銀灰色的陶杯，無聲無語，往綠火中撈了一杯。其中一位最高孩子舉杯，眾人齊聲稱：

「Saviah！」(玉山)

接著他也舉杯，眾人又齊聲「Babo Hagai！」(雪山)就這樣一個個舉杯，各種聲音迴盪在室中此起彼落。

最後，高孩子用沙啞地聲調念出insuna'（生命），「匡噹！」一聲，陶杯一齊落地碎裂，杯中的螢綠液體，仿若發根般蔓延了整個石室，更無窮盡地沿著石頭與土地的裂縫中，快速地爬了出去。

頓時，百岳群峰，風雪漸停，地上冒出了點點的嫩芽，奮力地向天空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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