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大家緊去休息。 」 入港時正是黃昏,水面輕輕翻湧,攤平漁網後,泰哥大聲宣佈。
所有人離開後,泰哥跳到岸上蹲了下來,摸著我濕淋淋的身體說:「老大,多謝你。」 三八兄弟。 泰哥是船長,我是船,按理說,他才是我老大。
他粗糙的手掌滑過我右腹上的名字「達星號」,邊自言自語:「都落漆啦。」 一陣微風,吹得我隨著水波搖搖擺擺,身邊的軟絲往下潛去,泰哥的臉又曬黑了一圈,眼尾的皺紋跟我皮膚的刮痕差不多深。
他站起來伸伸懶腰,腿一跨又回到我身上,邊哼著台語老歌邊沖洗甲板,我一身魚腥總洗不掉,就像港裡的風。 黃昏下的甲板好像鑲了金,汗衫晾在艙外,泰哥走進船長室裡握著舵,忽左忽右的轉。 老歌配小杯高粱,他邊用腳輕輕打拍子,就像在幫我搥背。
搧著海風,陣陣鼾聲傳來,我盡力穩住身軀,遠遠有魚跳出水面。 一陣引擎聲由遠而近,哎,又來了。 阿珠還來不及停好車,一張大嘴先開罵:「不回家窩在這幹嘛?家裡沒溫暖?還是你在扮鬼扮怪?」 「賺的錢都交給妳,我是要按怎扮鬼扮怪?」泰哥無死無活回道。
「哼!你要扮鬼扮怪,我哪擋得住?阿明兩天沒回家睡,你們父子倆都同款啦!」 泰哥收起風乾的汗衫穿上,「大人大種了,免煩惱伊啦。」他跳回岸邊跨上機車載著阿珠,騎到轉角時又回頭看了我一眼。
天完全黑了,一個少年仔提著冰箱走來,站在路燈下綁釣組,他突然蹲了下來端詳我的右腹,「啊喲,掉漆了。」 呵,這個阿明,真的跟他爸一個樣。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水面泛起一波波皺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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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條街道,每個轉角, 故事柑仔店 與你相約每個日落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