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0|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展覽】巨獸、猛獸與雙年展的怪獸

    在媒體識讀啟蒙的初期,我們曾經要求黨政軍(機器)退出媒體,要求媒體公共化,結果那些機器披上了商業外衣重新駕馭媒體,公共性、公民精神節節敗退,我們連公共電視的灘頭幾乎都已失守,更遑論報業、廣播與有線電視。於是,許多人喊著過時的口號:新聞自由、第四權,諸如此類,但敵人已經變身,乘著新穎的營運體系、獲利模式吞雲吐霧,我們只好把希望寄託在網路,等待再次啟蒙。
    A Formosan evil spirit -George Psalmanaazaar
    A Formosan evil spirit -George Psalmanaazaar
    這是個關於這陣子雜想的整理,原想取作「媒體、Pi與雙年展」,後來我想了想,這三者都有「獸」潛伏其中,也許我應該把三者的「獸」並列而現,而不是再讓牠們各自躲在暗處。 關於巨獸,其實從來就不是傳說。如果我們已經接受資本主義,也接受自由主義式的經濟發展觀點,那麼關於媒體的第四權想像,某種程度也只是一種虛妄的、阿Q式的精神勝利法(自我安慰)。從老三台、兩大報的「以黨領報(媒)」到解除報禁、開放有線電視的「以商領報(媒)」,我們的確成功地進行了一種表象性的權力轉換,在媒體識讀啟蒙的初期,我們曾經要求黨政軍(機器)退出媒體,要求媒體公共化,結果那些機器披上了商業外衣重新駕馭媒體,公共性、公民精神節節敗退,我們連公共電視的灘頭幾乎都已失守,更遑論報業、廣播與有線電視。於是,許多人喊著過時的口號:新聞自由、第四權,諸如此類,但敵人已經變身,乘著新穎的營運體系、獲利模式吞雲吐霧,我們只好把希望寄託在網路,等待再次啟蒙。 關於猛獸,豈止在寓言故事中?當Pi問作家相信他的哪一個故事?作家回答他自己相信動物版本的,Pi說,信仰也是如此。信仰,或許也可以說是一種中心思想,一種意識形態,身為獨立的個體,我們不只面對體制的巨獸,更多時候,是像Pi在海上漂流時,面對自己內在所化身的猛獸。也就是,哲學問題無所不在,更多時候是對於自己的反思,也許從最小單位的個人,去思索自我存在的問題、與世界連結的關係,我們才更有可能不盲目去縱容、餵養出外於我們自身、無法控制的體制巨獸。但很可惜的是,也因為生命極其短暫、無常,投機主義與形式主義常常大行其道,我們常常為了完成有生之年可見的獻祭儀式,而需要一個不可論辯其無辜與否的犧牲者,死刑議題也好、權力的究責也好,我們非得看見我們手上的石頭也砸到女巫身上,才滿足了集體意識中的參與感。更多時候,因為追求投機與形式,我們失去信仰,偶爾為這偶而為那,最後,失敗的傳教士只教授了如何搭建起一座迷宮。 於是,我終於了解,Pi為何著迷於女孩的蓮花之手,那隻手、那艘船、那朵蓮花同那座島嶼,有著相同的符旨,載負了生命的各種可能,而照見自己的心性則是拯救自己的第一步。 關於雙年展,則台北到威尼斯,甚至堪比印度到加拿大的奇幻之旅。台北雙年展開展它一貫難以親近的厚重門扉,尤其這屆雙年展以「歷史」為主軸,縱貫時代、橫越異國,本質上它所取名之「現代怪獸」,恐怕比巨獸更龐雜而難以撼動。龐雜而難以撼動的,除了歷史,當然,也包括展覽本身。歷史、各種學術文獻、論述、資料透過各種現代性的技術得以不斷累積,其累積的厚度,前人無法想像,後人仰之彌高、鑽之彌堅,有人責難雙年展過於晦澀沉重,實則其來有自,也對應了所謂「怪獸」之形容。 而這樣龐大的怪獸放在藝術範疇(藝術甚至也分家,自劃出「藝術史」)裡,也讓策展人與藝術家有了對立的空間,威尼斯雙年展爭議的引爆點,其中之一就來自於兩者角色的緊張。畢竟人有生命與時空的侷限,策展人或藝術家皆不可能窮盡藝術的所有面向,因此兩者角色可合作可衝突,端看想談的究竟是論述理念亦或權力;反之亦通,也就是,一心對立兩者,大概就只能淪落權力鬥爭的層次,有心想合作者,則絕對能互蒙其利(力)。當然,有心者也可以選擇一人分飾多角,善於分身不見得輕鬆,因為要面對的怪獸,恐怕也不只一隻。 關於國族想像的怪獸,這次台北雙年展內的「撒瑪納札博物館」十分合題。喬治.撒瑪納札(George Psalmanaazaar, 1679-1763)的故事雖然發生在18世紀的歐洲,但策展人將它召喚對應到現代,由一個退伍榮民(掛滿中華民國國旗的榮民之家為其場域)口中娓娓道來喬治.撒瑪納札他最後的懺悔,讓人不禁思考起,關於早期島民身分認同從中國轉向台灣的流變,但歷史的冷酷與政治環境的現實亦猶如理查派克的血盆大口,我們對於國族的想像換湯不換藥,我們既想上台跳支舞,卻又不甘從觀眾眼中看見虛弱、微小的自己。 這也是為什麼這次訴求『威尼斯雙年展「應為」台灣藝術家舞台』的論點無法引起共鳴並廣泛獲得支持(為何不是「得為」呢?難道藝術需要重回服務政策的老路嗎?)這就像當初諸眾拒絕莫內(與其他)特展,可不僅僅只是因為莫內是外國藝術家那麼簡單。當然,要理解前後兩者的差異,則又得再次面對歷史作為一種怪獸的想像,結果不是去拆解它、花些心神與它周旋,甚至馴服它,便是葬身其中。 你可以交給策展人,也可以自己來,總之,在怪獸面前,沒有人會感到輕鬆。但作為一個人最可悲的結果往往是,無視於巨獸、猛獸或怪獸的龐雜(或無能於理解它),而甘於當一個單面向的人。 (寫於2012/12/10)
    Some inhabitants of Formosa-An historical and geographical description of Formos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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