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1-10|閱讀時間 ‧ 約 94 分鐘

風花雪月之亂世豪傑 (二三)

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二十三、洛陽茶會
「什麼?蔣婉意不在?她是死哪去了,這幾天都找不到人。」玉夫人怒氣沖沖地對著四周的下人怒吼,整個浣花樓都沒人敢答話。樓主侍郎葉贖聽得消息快步走出來,向玉夫人恭敬作揖回應道:「未知宮主蒞臨,有失遠迎,恕屬下…」「少跟我說那些,我問你,蔣婉意呢?」「回宮主的話,樓主她…」「她怎麼了?」葉贖怯怯地應道:「她帶著平易和曲歡去長安了,至今未返。」玉夫人聞言,臉色是青一陣、白一陣的怒氣衝冠,說道:「她沒事去長安做什麼?」「這…」葉贖不敢回應,支吾其詞,說不出半句完整的話來。其實不用葉贖回答,玉夫人大致上也猜得到七分,即道:「她去找花百媚?」「啊…」葉贖想回話,偏偏嘴巴又說不出半響聲音。玉夫人見狀,擺了一下衣袖,哼氣道:「這女人為什麼就是這麼不聽話,沒事去找她幹甚麼?」這下葉贖等人的腰更彎了。玉夫人抬了下頦說道:「派人去長安把她找回來,還有,記得跟她說,她得跟我去蒲州找一個人,叫她馬上回來!」葉贖以微弱沙啞的聲音應道:「是…」不到半刻鐘,二十匹快騎就從浣花樓急速奔出,前往長安。
一大早,飄雪山莊就熱鬧烘烘,人聲鼎沸。有人忙著拆擂台道場,有人忙著整貨、搬貨,把一袋又一袋的茶葉送上車。有些較高級的茶葉,則用特製的鐵盒包裝入罐。總管洪十七手上拿著本子一項一項的查對。洪十七對一名僕役說道:「這趟去洛陽,吩咐伙房多準備些乾糧和麵餅,好讓大夥在趕路時餓了可以吃。」僕役應是後便往伙房去了。
位在山莊後頭的馬廄也是熱鬧不已,玄武院這次奉命要陪同莊主前往洛陽參加茶會,負責馬廄的僕役一早就把玄武院的馬匹都拉出來,幫牠們梳洗,並餵上精良草料。因為後天馬隊就要出發前往洛陽了。玄武院的人也沒閒著,有人忙著整理旌旗,有人忙著磨亮自己的兵器、保養自己的裝備。
慕芸瓏一跨出房門,就被這陣熱鬧的場面給吸引。隨手拉了一位正巧經過的婢女,問道:「這位大姊,請問一下,山莊怎麼這樣熱鬧呀?」「喔,那是因為過兩天就要去洛陽參加茶會大典,所以大家都在準備。」「洛陽茶會?那麼風將軍有要去麼?」婢女笑道:「這次是玄武院負責維安護送,少莊主沒有要去。」語畢即作揖碎步離去。羅英從房門中走出,又撞到站在門口的慕芸瓏,哀道:「妳怎麼老站在門口不動呀!」慕芸瓏拿起信扇敲下,叱道:「妳這丫頭睡得比主子還晚還敢說嘴。」「怎麼一大早就敲人呀?」「走啦,我們去看看。」「去看什麼?」「走啦!」慕芸瓏硬是拉著羅英往莊外跑去。
兩人坐在山莊大門口的屋頂上,看著山莊的護院和僕役忙進忙出的,馬車是一箱一箱的裝,麻布袋也是一袋一袋的搬。慕芸瓏微聲說道:「好大的陣仗呀。」羅英問道:「要出遠門麼?」「說是要去洛陽參加茶會。」「茶會?有點心可以吃麼?」慕芸瓏皺著眉說道:「除了吃,妳能不能講點別的。」「好呀,那我就說點別的,他們會去嗎?」慕芸瓏愣了一下,應道:「妳是說我爹還是慕洛君那笨蛋。」「都有呀,誰會去?」慕芸瓏想了一下,說道:「我認為是親衛隊的人會去。」「那這下不就尷尬了。」「尷尬?」羅英一臉賊相的說道:「樑子越結越深,要是有個萬一,妳怎麼辦?」
正當兩人愁眉苦臉看著底下忙碌的僕役時,身邊忽然響起一句:「這裡風景不錯呀!」這才發現雪一塵已悄然來到身邊竟渾然不知,其輕功造詣之深、身形之輕快由此可以見得。
「雪莊主…」慕芸瓏頓時表情僵硬得不知該說什麼,卻聽得雪一塵淡淡然說道:「我怎麼從來不知道山莊這裡的景觀這麼遼闊。」接著轉向慕芸瓏主僕說道:「要不是妳們,我還真沒發現呢。」二人聽得尷尬笑著點頭。「慕容姑娘,入內共飲一杯茶吧,如何?」慕芸瓏開心應道:「好呀。」三人縱身跳下屋頂,往大廳走去。
雪一塵沏了壺茶,熟練地倒在杯中,再一一奉上,對慕芸瓏主婢說道:「這泡茶是這次要去洛陽比茶的鐵觀音,妳們喝喝看。」慕芸瓏從雪一塵從容、穩重的泡茶動作當中,看出此人修為已屆世外修仙、超群脫俗的境地,其武學境界自是不言而喻。思及至此,慕芸瓏慎重的執起一杯至鼻下,品聞其香,觀其色,說道:「香氣清新,色澤明亮清澈,接下來就要喝看看了。」一飲入口後,愉悅地說道:「順口潤喉,入口清香甘甜,入喉之後還有餘香繚繞,好茶!」「既然慕容姑娘這麼懂得品茶,那麼我們就來聊聊茶道。」「茶道?雪莊主,你太抬舉我了,喝茶我會,茶道我可不懂。」雪一塵微微一笑,說道:「茶能提神、清香怡人,心曠神怡,更能讓人凝神專注,茶不清人,人自清。此乃存乎於一心,只要清心定性,就算是山泉雪水也是好茶。」慕芸瓏沒有回話,因為她覺得雪一塵要似乎還沒說完。
「茶葉種植之後,經採收、曝曬、熱烘、脫水、蒸煮後才進到人的口中。到了這一段,又是另一回事,茶色、茶香、茶味得經過茶具、煮水、沏茶技巧的拿捏,方才能有一番展現。慕容姑娘,妳認為其中最關鍵的原因是什麼呢?」慕芸瓏聽出雪一塵所言並非單純指品茶這回事,實是另有所指,便直言道:「是本性。茶的味道從出土那一刻起就存在了,後來的過程不過是將其本性突顯出來的手段罷了。」雪一塵朗笑道:「慕容姑娘真有慧心。茶出於汙土,卻綻清香。『出於濁泥,未染其性』,茶茗如此,人何嘗不是?慕容姑娘,我希望妳能記住今天我跟妳說的這些,或許未來會對妳有所助益。」說著又倒了一杯茶給慕芸瓏。
雪一塵忽然起身走了兩步,說道:「茶求淨,人求靜。」說著倏然一個起手就耍起了一套拳法,邊說道:「心寧定,萬物靜,靜止於性,可觀萬象,體察萬物,神態自若,不徐不疾,靜觀其變,擔風袖月,優游自在,行雲流水,怡然自得,吸氣吐納,順勢為之,逍遙自在,順水推舟,來去自如,順應萬物,自然天成。」說到這裡,雪一塵擺了個收手勢,吐納一氣,臉上氣色紅潤,神色怡然。慕芸瓏和羅英都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還沒回神。雪一塵沉聲問道:「記住了嗎?」慕芸瓏腦袋裡忽然閃過剛才的畫面,呆然的點頭,應道:「嗯!」
木門發出沉重的嘎吱聲,蔣婉意知道這意味著甘琴又送飯來了。經過幾次的纏綿,她已經讓甘琴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甚至還曾多次在半夜來找她尋求慰藉,過程需索無度,極盡淫穢。其荒誕程度簡直出乎蔣婉意的意料之外。今天是她決定下手的時機。
甘琴手捧膳食,碎步來到蔣婉意身邊。蔣婉意見甘琴一身輕薄,微笑道:「現在妳連衣服都省得麻煩了?」「每次與妳交合,最麻煩的就是脫那一身衣服,完事還得穿回去。既然這麼費事,不然就直接這麼著。」「妳穿這樣,不會有人覺得礙眼嗎?」「這裡守著的人就我們五個,外頭是長安郊外,荒山野地,人跡罕至,妳怎麼穿衣服,也不會有人管。況且,我們姊妹幾個有時也會互食取樂。」蔣婉意萬萬沒想到,這次竟然探得這麼多消息,這根本是在引誘她痛下殺手。心中不禁暗自大喜,燦笑道:「那麼飯也別吃了,快來吧,我等不及了。」甘琴嘻笑的脫去薄紗,便往池子裡跳,還不經意把放在地上的一整盤飯菜踢到池子裡,兩人激烈的開始交纏、合歡。
慕芸瓏來到山莊外三仙女峰附近的空地,席地而坐,心底想著方才雪一塵演練的那套武學。冥思了大約半個時辰,轉身對羅英說道:「天罡劈水扇!」羅英打開盒蓋,將扇子往空中一拋,慕芸瓏起身巧手接住雙扇,奮力抖開扇面,啪的一聲巨響,震出懾人的勁風。隨即舞起雪一塵示範的那套武學。
慕芸瓏並沒有完全依照雪一塵的套路,反而是將他的套路和口訣融會貫通,再套上自己家傳的武學,調整氣息,吸氣吐納再做微調。沒想到,她的一招「蝶飛鳳舞」使勁施展,竟然發出一道強大氣力,將眼前的一棵樹一分為二。羅英驚道:「大小姐,這力道是妳之前的兩倍呀!」別說羅英,連慕芸瓏自己都嚇一跳。「可是,剛剛使招的速度似乎有點慢…」羅英說道。「慢?怎麼會慢?」說著,慕芸瓏再使出一招「狂蜂浪蝶」整個人快速的旋身上升,雙扇再往外一搧,擊飛一道氣力,將剛剛倒在地上的樹切成四段。旋身著地後,以無辜的聲調問道:「會慢麼?」羅英尷尬笑道:「不,比之前更快了。」慕芸瓏看著手上的天罡劈水扇,疑道:「雪莊主究竟是教我什麼,怎麼有種功力大增的感覺,難不成是錯覺麼?」
聽到樹木倒塌,又被劈得震天乍響的雪一塵不禁嘆道:「我教她那些,可不是要她砍我的樹呀。」說著臉上掛著一抹滿意的微笑漫步走回山莊。
山莊內準備前往洛陽參加茶會的動作依舊緊湊。雖然風正揚並沒有要前往,不過,他仍是少莊主身分,便幫忙點貨、檢查備貨。福貴則奉命要回到南院,查看整頓的情形和進度。於是福貴的快馬從眾多人群中竄出,疾速往山腳下的南院奔去。
邱寧找來兄妹三人,當面叮囑道:「你們三人這次去洛陽,可別落了山莊的禮數和面子。那裡可是武林高手、名門世家、大戶商號雲集之處,別說是娘,就算是你爹在那裏也是循規蹈矩,安分守己。你們幾個可別強出頭,一切依你爹的指示做事便是。」說著,指著雪喬,說道:「你呀,那火爆脾氣別去那裡給我捅婁子丟人。」「不會啦,娘。」「不會就好,記得你說過這話。」說著又轉向雪棠,說道:「這次是妳初出家門,妳也給我看著點。」「娘,不就只是茶會嗎?」邱寧提高了嗓音說道:「我剛說什麼妳沒聽到嗎?那裡根本就跟武林大會沒兩樣。丟人事小,要是惹了什麼讓山莊難收拾的爛攤子,我就廢了你們的武功。」聽到親娘祭出廢武功這等大事,三個小毛頭無不打了個寒顫,趕緊把話記清楚了,頻頻點頭。
卓盈盈走出來見到邱寧面有憂色,便問道:「怎麼不放心他們出門麼?」邱寧用下頦指了指三兄妹的離去背影,說道:「他們三個呀?要跟風兒比,還差得遠了。」卓盈盈沒聽懂邱寧的意思,問道:「怎麼拿他們三人跟風兒比呀,他們三個再怎麼樣也是妳教出來的,不是麼?」「風兒從小就懂事、乖巧、識大體,他們三個呀,從小除了瞎鬧,還會什麼?」「孩子也得長大,就放他們出去歷練一下,妳就別想太多了。」話才說完,卓盈盈忽然見到邱寧面露喜色,說道:「我終於可以讓風兒好好陪陪我了。」卓盈盈暗驚道:「原來不是擔心那三個孩子呀?」
福貴來到南院大門口前,下了馬,雜役馬上把馬牽到後院的馬廄。走進庭院,在大廳裡的楊順等人見到福貴回來,搖指驚道:「吃香喝辣的傢伙回來了。」福貴厲聲道:「什麼吃香喝辣?在說誰呀。」黃賀虎指著楊順說道:「這傢伙說你這幾天都在山莊那兒吃香喝辣,真的麼?」福貴對楊順瞪大了眼睛,叱道:「你哪聽來的?這幾天在山莊忙得一團亂,這會兒山莊準備去洛陽參加茶會,正忙得不可開交吶。」楊順慵懶說道:「那你回來幹嘛?」福貴將一袋包袱甩到桌上,碩大銀兩漏了二枚出來,其他三人都瞠目驚道:「哪來的錢呀?」「二百兩,將軍昨天打擂台贏來的。」楊順大喝一聲道:「看吧!我沒說錯吧,別再說我捕風捉影,亂說一通。」福貴問道:「什麼捕風捉影,亂說一通?」黃賀虎趕緊打圓場,說道:「沒事,你剛說這是將軍打擂台贏來的,到底是怎麼回事?」福貴於是把這幾天在山莊打擂台的事說了一遍。
溫避禍驚道:「這麼快就有二百兩呀?將軍還真有本事。」福貴說道:「別說了,將軍要我回來看看這裡整頓得如何了,說不定,我們得陪夫人出門一趟。」楊順眼光發亮的說道:「哦,要我們護行嗎?太好了,可以活動筋骨了。」福貴說道:「還沒定下來,不過,要是定下來,就是咱們要出師。」黃賀虎問道:「玄武院呢?」「陪莊主去洛陽了。」
黃賀虎旋即拿出工程圖,說道:「眼下只剩這張圖上的工程還沒開工,這需要讓將軍看過才能定案。」福貴看了看工程圖,說道:「做得不錯,這些地道和哨塔都配置得很好。那就等將軍回來再做定奪吧。」說著從懷裡拿出一本冊子,說道:「我這裡也有東西要給你們看。」攤開冊子,裡頭寫著密密麻麻,一行又一行的文字。楊順直指問道:「這什麼?」福貴甩著食指和中指說道:「此乃奉將軍之命所訂出來的規章。」「規章?」「咱們衛東鏢局的行事規章。」黃賀虎笑道:「沒想到,這些東西這麼快就都備好了。」「那是將軍英明,知道收了義經堂的人,這可是不能馬虎的功夫。」楊順問道:「你還沒說完吧?」「我奉將軍之命,必須讓義經堂那些人在最短時間內,適應我們這裡的規矩,所以,要我把這些條文都定了,向他們告知後,嚴格執行。」楊順左手撐著臉頰,嘴巴含糊地說道:「新訓?」福貴點頭應道:「是有這必要。」溫避禍面有難色地說道:「這下咱們都成了折衝府的折衝督尉呀?」福貴問道:「這不成問題吧?」楊順倏然指著溫避禍,賊笑道:「啊,我想起來了,你在折衝府被整得很慘。」溫避禍用力拍掉楊順的手掌,哼的一聲把頭別過去。折衝府是大唐帝國訓練、派任新兵的專責機構。由於,楊順和溫避禍是同一個折衝府訓練出來,又一起派任到同一單位,所以溫避禍在派任入伍前的過去,他很清楚。
黃賀虎挑眉問道:「幾時?」他問的是新訓開始時間。「越快越好,我看要是沒有要隨夫人出門,就馬上開始。」「多久?」黃賀虎問的是訓練期間。福貴皺眉沉吟了一會兒,說道:「我預想的是三個月,不過最好還是由將軍來決定。」其他三人都同意後,福貴便會同三人開始巡查整棟南院的建物、物資、儲糧、人員配置等狀況。等風正揚回來,要向他一一呈報。
入夜後,總管洪十七手上拿著厚厚的一疊帳冊,在書齋向雪一塵稟告道:「莊主,目前備貨已經完成七成了,後天就可以出發了。」雪一塵點頭說道:「嗯,辛苦你了,後天我出門後,這裡就拜託你了。」「老奴必定不負所託,請莊主放心。」
雪一塵忽又想起一事問道:「對了,侯先生這會兒應該到揚州了吧?」「按算時日,是該到了。」「要是這段期間,侯先生有什麼消息傳回來,暫且先按下,或是交給寧兒,至於山莊其他事,你可以讓風兒去處理。」洪十七聞言吸了一氣,像是想起來什麼,卻又沒說話。雪一塵識出其中蹊蹺,便擺手說道:「十七,有事但說無妨。」洪十七這才說道:「少莊主應付外來武力騷擾不成問題,可是少莊主涉足武林不久,與武林人交際應酬,瑣務繁雜,要是其中涉及山莊利害,少莊主恐力有未逮。」雪一塵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這趟去洛陽大約十來天,很快就回來,要真有什麼重大事件,就等我回來再說吧。況且,以往我也不是不曾出門,你應該知道如何拿捏分寸、妥善處理。」洪十七躬身應道:「老奴領命。」「對了,請你把杜院主找來一趟。」「是。」
半刻後,杜尚來到書齋,躬身說道:「莊主。」「坐。」杜尚坐定後,雪一塵定了定氣,說道:「你打算怎麼做?」「老家的事麼?」雪一塵點頭。杜尚躊躇了一下,說道:「我原本是想以自己的名義去向吟釀號問個明白,當然,這看在武林人眼裡,並非兒戲那般單純。況且,我又是被我爹趕出來的人,所以…」雪一塵知道杜尚的過去,因此明白為何現在他會如此焦慮不安,所以他耐心的在等杜尚把話說完。杜尚想了一下道:「青龍院在揚州維護的山莊生意,雖然不包含釀酒在內,可是,以山莊之名,應可以發揮一定的影響,只是對山莊來說,這又是一個是非淵藪。」杜尚嘆了一氣,接著說道:「莊主,我坦言,現今當下我的本心是想殺到吟釀號去討個公道。可是,莊主應該也知道,這並非是我的作風。現在,我是左右制肘,困坐愁城,完全沒有頭緒,不知該如何是好。」雪一塵明意的點頭說道:「所以,你除了要我的批准之外,還看能不能幫忙想個辦法?」杜尚點頭稱是。
雪一塵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說歡生呀…」歡生是杜尚的字號。「當年你在茶商宴席上,飲酒失態,調戲了東道主的獨生女,被令尊斥責,為向武林有個交代,只得將你逐出家門。說真的,有二件事我是很確定的,一是你非輕薄之人。當年你會有那般失態舉動,是肇因於與你定親的周姑娘懷了別人骨肉。周家在揚州也算是有頭臉的人物,情非得已,只得取消訂親。其實,令尊很保守這個祕密,一直想找適當時機跟你說,但不知怎麼的,你就是知道了。於是,發生了此等憾事。這些話可是令尊親口跟我說的。」聽到這兒,杜尚面露意外之色。雪一塵挑了一下眉,接著說道:「二者,說到這裡,你也應該能察覺,令尊並非頑固無理之人,很多事他其實都看在眼裡,也都明白你的心思。將你逐出家門,為的是松鶴門。我相信你也明白其中道理。因此,若你能回家看看,我想令尊應該不會再將你趕出來。說不定,他也正盼望著他明智的二公子能否回家幫他排事解憂。所以,我的意思是,以山莊之名,不論如何,介入酒商之爭,都有說不過去的道理。但是你是松鶴門二公子,你回家看看應該還是可行。不過,你是青龍院主的身份,這個大家都知道,因此,你只能私下低調的回去。如果被發現了,就託辭是回家探望雙親,問候請安。萬萬不可正面與之衝突。現今,萬宗會和九玄天都找上了山莊,實不宜節外生枝。」「屬下明白。」「令兄杜嘉可好?這次洛陽茶會他會去吧?」「是的,吾兄自從十歲習武傷身後,改從習商,家裡的生意有一半都是大哥在負責,近四屆的洛陽茶會也都是由大哥出面。聽奶娘說,將來松鶴門可能要分文武兩脈了。」雪一塵聞言顯露意外喜色驚道:「哦。」「大哥從商,杜家武學就交給小妹杜雯了。」「她學得如何了?」「有七、八成了吧。家父的乾坤八化手,她可是著迷得很,說不定,將來造詣比我還高吶。」雪一塵笑道:「看來,水煙說對了一件事。」「咦?」「你跟風兒都一個樣,老是被自己的妹妹壓著打。」論及此處,二人莫不開懷大笑。
朱馨雙手抱腿坐在長椅上,一旁姊妹們正嘰嘰喳喳的談天說地,以她現在的心情根本無心理會。蔣幼箏見到朱馨悶悶不樂,趨上前問道:「又在想妳的風將軍呀?擂台都打贏了不是麼?有什麼好擔心的?」「誰說我在擔心這個?」蔣幼箏捱到朱馨身邊,悄聲說道:「那妳在想什麼,偷偷跟我說吧。」「怎麼偷偷跟妳說?這間通鋪就這麼大,跟妳說和跟大家說有什麼不一樣?況且我沒在想什麼。」「發呆呀?」「不行嗎?」「不然陪我下盤棋呀?」朱馨疑道:「你幾時贏過我?」蔣幼箏探了一下朱馨的臉色,賊笑道:「怎麼?想跟風將軍聊天嗎?」朱馨終於受不了了,哀道:「好好好,我陪妳下棋,麻煩妳閉嘴,行不行?」蔣幼箏拿出棋盤和棋子,要朱馨先下,只見她執起一白子,隨意往棋盤上一擺,兩眼直往一旁凝望,整個人貌似心不在焉。這盤棋一路下來,朱馨的心意根本都不在棋盤上,下子都是跟著蔣幼箏的棋步在下。
就在執起一子下在棋盤上時,朱馨眼望窗外,默默地說了句:「應該可以辦到吧…」「馨姊…馨姊…」蔣幼箏連叫好幾聲,朱馨才回過神來,問道:「幹嘛?」「妳輸了。」朱馨不以為意的「哦。」了一聲就去床位倒下。眾姊妹指著朱馨議論紛紛,都不明所以。只有朱馨心底暗自縈繞著無法傾訴的思緒。
荒涼的野外,草木叢生,杳無人煙,四周除了狼嚎繚繞之外,一整個死氣沉沉。在這荒煙漫草的郊外,卻有一道女子身影漫步而來,她身上的刀環發出叮噹聲響,綻放出的光芒顯露的殺氣幾可嚇退四方惡靈。敢在這種地方形單影隻出入的女子,決不是一般人。
頭戴帷巾斗笠的女子來到一棟廢墟前,是棟久無人居住的大宅院。這宅院曾是一戶大官人的住所,某年兵荒馬亂,為了避災逃命,全家往蘇州投靠親人去了,此處便荒了下來。女子抬頭看到滿是塵埃蛛絲的大門上方,傾斜的掛著「顧府」二字。她哼了一氣,說道:「就不能找個像樣的地方嗎?這對師兄弟真的有病。」拿起刀環推開了沉重的大門,發出嘎吱聲。跨過門檻,進到大庭院內,她不禁發出『嘩』一聲驚嘆道:「別有洞天呀。」原來庭院裡植栽的精緻花木開得正是花團錦簇之際,四處香氣撲鼻,蝶舞翩翩,和外頭凌亂不堪的印象大相逕庭。再往大廳走去,屋內家具東倒西歪,橫躺豎臥、凌亂不堪。到處蛛網盤結、灰塵滿佈。女子啐道:「啊…太早看得起這對師兄弟了。」話才說完,內堂忽然飛出兩道人影大喝道:「來者何人?竟敢私闖我屍骨雙妖的禁地。」
女子不慌不忙地將斗笠往一旁扔去,露出面目,屍骨雙妖見狀竟紛紛倒地,哀道:「啊!是少奶奶。」冉紹珍雙手交叉在胸前,蹙眉問道:「禁地?這是哪門子禁地呀?難不成裡頭有機關麼?」屍骨雙妖從地上起身,拍掉砂土,嘻笑道:「那個…對少奶奶您來說當然沒有啦…」「不瞞少奶奶,這戶人家當年遇上兵荒,走得匆促,慌亂間落下了不少財產,我們師兄弟呢,就用這筆錢整修了一下這裡。」冉紹珍指著雜亂的大廳問道:「這就是你們弄的呀?」「不不不,我們說的是機關呀。」「機關?機關是用來守護寶物和秘密的,你們倆有啥寶物需要用到機關?」屍骨雙妖喜形於色說道:「當然是那筆錢囉。」「錢?兵荒馬亂之際,怎麼還會留有錢財讓你們得?算了,只是,萬萬沒想到你們這對寶兄弟還有設計機關這一手。」屍骨雙妖恭敬問道:「少奶奶怎麼這麼晚了,還來找我們?」冉紹珍怒道:「叫你們搬個家,竟搬到這種地方,給我的字條又寫得不清不楚,害我找好久。」「那少奶奶找我們師兄弟是為了…」
冉紹珍走了兩步,問道:「我入關的事,有誰知道。」「這件事整個武林都傳開了。」冉紹珍暗思道:「以那傢伙的能耐應該也探得到這消息了。」「我要你們兩個幫我找一個人。」「少奶奶盡管吩咐。」「萬宗會的魯道有。」屍骨雙妖一聽到此人,面露驚異,疑道:「啊!找那廝要做什麼?」「洩漏我在哪裡的消息給他。」說著拿出一張字條,交給屍骨雙妖,說道:「我人會在這裡。」「呃…少奶奶,這魯道有一向對妳…」「我知道呀!」「那妳找他…」「談生意。」「記住,不能讓他知道是我放的消息。」說著,冉紹珍就戴上斗笠,並拋了一碇銀子給屍骨雙妖,隨後即快步走出顧府廢墟。屍骨雙妖在其背後紛紛躬身喊道:「恭送少奶奶。」
一大早的清晨,在前往揚州的官道就顯得很不平靜。大隊黑色旌旗的人馬隊伍,正響著隆隆蹄聲奔往揚州城。路邊的平民百姓都被這隊人馬的陣勢給嚇得紛紛躲避,其中有一名騎著花馬,頭戴斗笠的男子看了這隊人馬一眼,暗思道:「前頭那兩位不是『勾魂四魔羅』的半百老叟顧忠半夜叉吳在?他們也加入萬宗會了嗎?還帶著大批人馬前往揚州做什麼?不管了,我還得先找到秤疾論命布逑仁這老鬼呢。」此人正是飄雪山莊院醫侯青。他拽了拽包袱,壓低斗笠,再次催馬趕路。
進得了揚州城,侯青就再沒見到那批萬宗會的人,心底正狐疑他們的去向,卻聽得一旁有人喊道:「不得了呀,剛剛城西郊外有人看到大批萬宗會的人呀。」「他們也來揚州了?」「往郊外去了?」侯青想著,邊往客棧裡走去。見到店小二即掏出一碇銀兩,吩咐道:「替我的馬餵上好的草料,不會少你的。」「是是是,客倌裡面請。」
侯青進到客棧,尋了個位子坐下,向前來招呼的店小二點了茶和幾樣點心。正當喝茶吃點心之際,一旁有團人群聚集著大小聲吆喝,似乎是因為一些事吵起來了。客棧外頭的市集又相當吵雜,相交吵嚷,現場根本就一團亂。閒來無事,他便屏氣凝神專注聽那些人在吵什麼,就當是消遣。不料到,這麼一聽卻讓他聽得了意外之事…
一名虯髥壯漢高聲喝道:「這什麼世道?怎麼會有你這麼不講情理的小子?」「怎麼?輸不起就想教訓人?更何況,我不是小子,我乃飛燕堡二小姐鐘蕾,你們這些不長眼的,要和我飛燕堡過不去,往後就別想在武林上法立足。」說著將一塊飛燕展翅的圓木牌猛然拍在桌上,證實自己所言不假。侯青瞥了一眼那位飛燕堡千金,見她外型清秀亮麗,頗具目挑心招、明眸皓齒傾城姿色。她身著男裝,更顯一番英氣煥發。手邊放著一把黑鞘綴銀的劍,不論造型和做工都是名匠之作。侯青暗思道:「飛燕堡不是在巴州的紅林谷?怎麼會在揚州?」正思索著,卻聽得大漢叱道:「這裡是揚州,哪輪得到你飛燕堡在此撒野?想在此胡來,也得問問松鶴門和青龍院?」鐘蕾哼道:「青龍院是誰?不過是飄雪山莊的一處小小護院,哪能跟我飛燕堡比得?我飛燕堡家大業大,旗下萬人,聲勢浩大,又是武林名門,早晚飄雪山莊也得被我飛燕堡給拿下。」眾人一聽這小妮子如此出言不遜,姿態傲慢,不可一世,個個瞠目結舌,莫不氣得七竅生煙。
只要是行走武林,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要在揚州混日子就得先跟松鶴門的杜家拜碼頭。再加上執掌青龍院的杜尚也出身松鶴門杜家。松鶴門有地位,飄雪山莊有人望,兩家勢力在揚州形成不可抵擋的武林強勢。如今,一名小女娃不把這兩戶名門看在眼裡,又大放厥詞說要拿下飄雪山莊。放眼現今武林,這種話除了萬宗會之外,沒人敢說。沒想到,現在連飛燕堡也攪和進來。這些話聽在侯青的耳裡,讓他不禁噗嗤哼笑一聲,直覺此女娃也太不經世事。
有一瘦小個子的綠林漢子怒道:「氣焰不小嘛,你飛燕堡在武林上說是小有名氣,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在巴州一帶,這裡可是揚州,大小姐,妳隻身一人在這兒,氣焰這麼囂張,可是會回不了家的。」鐘蕾哼道:「我單身一人又如何?想欺我勢單力孤嗎?你們這些口口聲聲武林正派的傢伙,說穿了也不過仗勢欺人。仗著人多,欺我一名小女子。」鐘蕾態度高傲,目中無人,在口舌上又極盡嘲諷之能事,終於惹惱了這班綠林俠士。一名手持大刀的猛漢怒道:「他媽的,這臭娘們根本就是找碴,給臉不要臉的傢伙,不給點顏色瞧瞧,還以為在揚州也是飛燕堡的地盤。」說著,雙方便大打出手。侯青也不愁意外,沒當一回事繼續用他的茶點。
讓人意外的是,鐘蕾的身手似乎不弱,才兩下子,就將二人踹飛撞破欄杆,跌至客棧外。鐘蕾手上的劍也出了鞘,兵刃相接,錚鏘金鳴不絕於耳。一位漢子往侯青這裡跌撲過來,只見他伸手輕輕拂上對方的背,再以內力將人往一旁送去。這細微的動作剛好被鐘蕾見到,即對侯青留下深刻印象,為了擺脫這些綠林漢子的糾纏,鐘蕾虛晃幾招,往客棧外施起輕功飛身離開。眾人扶起受傷的夥伴,怒道:「這廝娘們真是不懂武林規矩,哪有人這般蠻橫無理,氣焰囂張。」「哎,這裡是揚州,真是要是哪天再碰上,再好好訓斥她一頓便是。」
侯青輕輕拿起一枚花生,啵的一聲捏碎花生殼,將兩顆花生投入口中,邊嚼著花生,邊想著方才這場鬧劇風波。「飛燕堡以往甚少在揚州活動,他們主要是以西域商貿和護鏢為主。巴州大都是苗人的活動區域。遠在巴州,又少與中原來往,如今卻在揚州露面,這…難不成五大心法已經在武林傳開了?他們也是為五大心法而來?我得趕緊找到布逑仁,跟他問個清楚。」思及此處,侯青放下數枚銅錢,取了包袱,走出客棧,跨上坐騎,往布逑仁住所趕去。
入夜後,雪一塵正要上床睡覺,邱寧還在一旁幫他整理行李,臉上喜形於色,哼著小曲。雪一塵問道:「妳看起來心情不錯呀。」「嗯。」「以往我要出遠門妳都念幾句,怎麼這次這麼安靜。」邱寧整理好行李,轉身說道:「這次風兒在家呀,我要說什麼?」雪一塵愣了一下,說道:「那以前是因為風兒不在嗎?」邱寧笑道:「你是去參加洛陽茶會,還能發生什麼事?我剛是在想,這次剛好要風兒陪我四處走走,正在想要去哪兒好。」雪一塵嘖了一聲,就倒下床褥睡覺。邱寧雙手插腰嬌道:「怎麼?吃醋呀。」雪一塵擺擺手說道:「夫人,很晚了,該睡了。」邱寧一上床正要躺下,又說道:「對了,那三個毛頭小子就麻煩你了。」雪一塵不發一語,彈出一氣將燭火熄滅。
今夜無雪也無風,夜空鏡月高懸,繁星爍爍,慕芸瓏盤腿坐在後花園的雪地上閉目沉思,羅英默默陪在一旁,百般無聊地看著慕芸瓏。正當她打了一個哈欠時,一顆小石子倏然向她飛來,巧手接下後,發現丟石子的人月采玲。只見她擺手示意要自己過去。羅英拍拍身上的雪花,來到月采玲身邊,作揖說道:「請問月大小姐有何吩咐?」「吩咐是沒有,喂,我問妳,妳家大小姐沒事在後花園做什麼?」羅英看了一眼,應道:「回月大小姐的話,她在沉思。」「沉思?」「昨天莊主演練了一套看不懂是什麼套路的武學之後,我家小姐就變得怪怪的。」「我師父?」羅英點頭。
正當兩人在說話的這會兒,慕芸瓏雙手向地上發出掌勁,整個人騰空而起,旋身轉了幾圈再站直落地。月采玲見狀,暗驚道:「這是…師父的獨門心法呀,雖然招式不是師父的武學,但這運氣調息的特徵是師父獨有的心法呀。」此時,月采玲輕聲說了一句:「我好像還沒領教過妳家大小姐的功力呢。」羅英知道月采玲的個性及能耐,聽到這話,雙眼大瞠,心底不斷打冷顫。
月采玲不自覺的上前走了幾步,正好慕芸瓏做了個收手勢,轉頭正要喚羅英,卻見到月采玲站在那裡,笑道:「月姑娘這麼晚還沒睡?」月采玲不懷好意的笑道:「慕容姑娘也是啊,這麼晚了,練功?」慕芸瓏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燦笑說道:「活動一下筋骨罷了。」「那調氣心法是我師父教的?」「調氣心法?」慕芸瓏一時沒會過意,不懂月采玲的意思。月采玲笑著解釋道:「妳剛使的那套調氣心法是我師父武學的基礎,怎麼?他收妳為徒了?」這下慕芸瓏終於了解月采玲在說什麼,笑道:「沒到拜師那種程度,是昨天早上雪莊主演練了一套口訣,要我熟記其中的要訣,我剛只不過在練習雪莊主教的口訣。」月采玲聞言大感驚異的暗思道:「昨天早上教的?就有這種程度?」為了探尋慕芸瓏的內力程度,故意去拉了她的手腕,笑道:「原來是這樣呀,看來慕容姑娘相當聰慧,要是有機會,我得叫師父收妳當關門弟子呢。」慕芸瓏拱手應道:「月姑娘說笑了,嬌嬌哪有那份資質。」「很晚了,月姑娘,我先回房休息了。」月采玲看著慕芸瓏進房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越顯僵硬。
當房門關上之際,月采玲暗驚道:「看不出來這個千金大小姐竟然有如此內力,但是…這內力脈象…跟師父的心法武學好像,卻又不盡相同。那脈象得從初學武學基礎,逐步累積出來的,並非一朝一夕可以改變,師父早上教她的只是調氣方面的口訣,對這脈徵象不會有任何影響的。這是怎麼回事?長安慕容嬌,妳到底是誰?」
才剛步進房內的慕芸瓏看了自己的手腕一眼,眉頭緊鎖,面露異色。羅英發現異狀,上前問道:「怎麼了?」「她是故意的。」「什麼?」「她剛拉了我的手腕,是為了試探我的底細。」羅英大張其口,哀道:「難道…大小姐被識穿了?」慕芸瓏沉了一下,說道:「不,要真是被識穿,以月姑娘的性情,方才早就打起來了。就是不知道才要試探。」「大小姐,妳打算怎麼辦?」羅英憂心問道。慕芸瓏神色鎮定的說道:「先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照樣給她在山莊當貴賓,假如,我們一走了之,反而顯得我們作賊心虛。」羅英小聲應道:「我們本來就在當賊呀…」慕芸瓏『哎呀』一聲,舉起信扇往羅英頭上敲,怒道:「什麼賊不賊的,我可是萬…」羅英把手一伸,摀住慕芸瓏的嘴,兩眼大瞠,微聲道:「我們身在敵營呀!妳又忘了?」慕芸瓏抓下羅英的手,尷尬笑道:「我又忘了。」羅英無奈說道:「如果妳老是忘記自己的身份,那麼乾脆明天回瓏靈山莊算了。」慕芸瓏「哼」的一聲,拍桌瞪著羅英,臉上滿是不悅,模樣好似被搶了糖的小娃兒,嗲道:「回不回去妳說了算呀?」羅英知道慕芸瓏一旦耍起性子就六親不認,趕緊安撫道:「我只是說說而已嘛…這麼認真是怎麼了?」
隔天一大早,飄雪山莊的所有人馬、貨品、雜糧均已備妥,整裝待發。由寒水煙領軍的玄武院人馬,也早就裝束完備,隊列整齊地在山莊外的林地靜候。雖然山莊外,滿是人馬、車隊,可是卻沒有絲毫吵鬧喧嘩。現場只有飄雪山莊和玄武院的旌旗林立,隨風震出啪啪乍響。繫在馬具和武器上的鈴鐺,發出的清脆的叮噹聲響。山莊的嚴明紀律由此可見一般。現在,全部人馬都在等雪一塵下令出發。
「那三個小毛頭,你多盯著點,別鬧出事來。」邱寧低聲說著,陪著一身勁裝的雪一塵緩步走到大廳,身後跟著風正揚和月采玲及雪氏三兄妹。雪棠開心的說道:「娘,我們怎麼會鬧事?不會有事的啦。」邱寧一轉身,伸手就往雪棠臉頰上捏去,叱道:「才剛說妳就犯事,你們三個給我記住,沒要你們說話,一個字都不准給我吐出來,聽見沒!」雪氏兄弟面露懼色的同聲應道:「是!」雪棠哀道:「娘…我的臉…」邱寧這才哼一聲的甩開手。雪一塵笑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山莊就有勞仙子多擔待些了。」邱寧嫣笑擺手說道:「我可是凌霄仙子,沒什麼事是我擺不平的。」雪一塵點頭應道:「那我就放心了。」
來到山莊門口,雪一塵忽然轉身對風正揚說:「對了,風兒,慕容姑娘是山莊的貴賓,你得好好招待人家。」說著還看了月采玲一眼。月采玲深知師父這些話其實是要風正揚多看著她,別讓她跟慕芸瓏起衝突,因此臉上有點不情願的神色。
登上馬車入座之後,雪一塵往車頂拍了兩下,整隊人馬即刻啟程出發。寒水煙經過山莊門口時,還對風正揚和月采玲拋了個媚眼,嘻笑說道:「我不在時,別吵架呀!」月采玲盯著寒水煙的背影說道:「嘖,這師妹…越來越不像話。」風正揚應道:「妳這師姐就很像樣嗎?」月采玲摟著手臂嗲聲道:「接下來,你想去哪呀?風總標頭。」「我在南院還有事,我想先回去一趟。月盟主。」說到『月盟主』三字時,風正揚還特意拱手作揖。
邱寧問道:「風兒,你在南院的事很急嗎?」「因為剛安頓好,我想回去看看。」「那交給福貴他們去辦就好了,這兩天我想帶你去西佛寺。」「西佛寺?」邱寧柔聲應道:「去幫你看看成親的日子。」月采玲開心的說道:「那我也要去!」邱寧往月采玲臉上按下,說道:「妳爹娘怎麼辦?丟給十七去打理嗎?」月采玲很不情願地小聲說道:「我爹娘又不是小孩子…他們自己…」「妳是山莊弟子,怎麼說這種話,這是禮數!」
「突然變好安靜喔。」趙璇望著窗外說道。這時朱馨才發現,山莊似乎少了很多人的感覺,不斷的向四周探望。「馨姊,妳在看什麼?」蔣幼箏好奇問道。「方才經璇妹這麼一說,山莊的人好像少了大半的感覺。」這時,其他人也都開始四處觀望。古婷筠笑道:「那我們不就能趁這機會溜出去了?」吳瑄驚道:「對呀,趁現在山莊人手不夠,我們可以開溜呀!」朱馨想了一下,問道:「那七位侍女妳們有誰能打得贏的?」易青拍著手臂說道:「沒試過怎麼知道?幾時要動手?」話才說完,房門忽然打開,聽得一聲:「妳們要跟誰動手?」來人竟然是風正揚。頓時讓朱馨覺得羞死人,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蔣幼箏強笑應道:「風將軍以前…不是都會…敲門?」風正揚指著門板,說道:「敲了,沒人應門,我聽到裡面很熱鬧,應該是沒聽到吧?」六人同時哀色的望向朱馨,哀道:「馨姊…」朱馨把書一甩,起身整好衣服,板起僵硬笑容,問道:「風將軍,有事嗎?」風正揚微笑道:「我剛在想,妳們在這裏頭這麼久,應該很悶吧?想說…」艾玟開心嚷道:「要帶我們出去玩嗎?」風正揚摸著艾玟的頭,說道:「算是吧,就這附近走走。」古婷筠開心問道:「就風將軍跟我們嗎?」「當然還有我!」說著,月采玲從門外走進來,氣氛頓時為之凝結。尤其是朱馨和月采玲對視的那一瞬間,更是殺氣四溢。
朱馨一副漠然無趣的神情,甩著手應道:「那就請風將軍帶路了。」風正揚側過身,擺手說道:「諸位仙子,請!」朱馨等人走出房外,看到走廊上還排著五、六位婢女手捧點心、茶飲等餐盤等候一旁。此舉讓朱馨等人忒感意外,一向多疑的吳瑄,低聲說道:「準備這麼周到,該不會是時候到了,想把咱們…」艾玟大驚失色,叫了一聲,朱馨手快摀住艾玟的嘴,低聲應道:「不會的,如果像妳說的那樣,至少也要有雞腿、大魚大肉,不會只有點心。」接著蹙眉看了艾玟一眼,暗示她別再亂叫。眾人走出山莊大門時剛好被慕芸瓏看見,羅英低聲道:「小姐,是九玄天那幾個女的。」「風將軍和月姑娘要帶她們去哪?」「跟上去看看?」「好呀!」話語才落,背後就響起白金的稚嫩童音喊道:「慕容大小姐、羅英姐姐!」二人無奈地轉身探去,看到白金正直挺挺地站在那裏。她無邪的笑道:「奉夫人之命,前來帶領慕容小姐前往『聆雪園』茶敘。」慕芸瓏頓時愣道:「聆雪園?」白金瞪著靈澄的雙眼,天真應道:「對呀,那是本莊招待貴賓的別館。」「別館?這山莊到底多大?」「請隨我來吧,慕容大小姐。」
風正揚帶著朱馨等人來到三仙女峰附近的山林賞玩遊覽。被軟禁在山莊中好一陣子的朱馨等人見到飄雪山莊附近有如此絕景,沿途都看得嘆為觀止,嘖嘖稱奇。蔣幼箏低聲向朱馨說道:「這裡挺不錯的嘛,妳當二房嫁給風將軍好了。」朱馨顰眉低聲說道:「在那女人面前最好別提這事。」蔣幼箏瞄了身後的月采玲一眼,強笑了幾聲,又低聲照道:「妳沒說,我都忘了。」
風正揚遙指遠處的一座亭子,說道:「前面有個亭子,我們去那裏坐一會兒吧。」婢女將茶食、點心擺放好後,風正揚就讓她們退下休息去了。他將茶杯一一倒滿後,說道:「趁熱喝吧。來這裡這些時日,應該也知道這裡的氣候。」趙璇替眾人把茶分了,這時卻見到風正揚抬頭看著某處笑了出來。朱馨好奇問道:「怎麼了麼?風將軍。」風正揚指著一棵樹高處,說道:「那個…」月采玲才瞄了一眼就知道風正揚的意思,沒好氣的說道:「那是他六歲時練武時留下來的鑿痕。」「在哪?在哪?」眾人爭相目睹。月采玲接著指著另一棵樹,說道:「那個是他剛練會基礎劍式空玄劍法時留下來的劍痕。」說著又轉身指著遠方一顆半截的樹,說道:「那是我練成天女雙刀十二訣時打贏他時留下的,從那天開始,他就沒一次打贏我。」說著臉上泛起一陣得意。朱馨心底有氣,便道:「風將軍為人和善,對人手下留情是常有的事,不是嗎?」月采玲知道朱馨是在揶揄她,便道:「唉呀,要是朱姑娘親眼見到,可能連手下留情和手下敗將都分不清楚。」趙璇見狀,低聲對艾玟說道:「吃快點,這裡快打起來了。萬一翻了桌就沒得吃了。」艾玟聽得緊張的狼吞虎嚥。「月姑娘,這種事本來就見仁見智,這般說話會不會太不客氣了。」朱馨顯然在這當下氣勢上不想輸給月采玲,對她來說,或許還有在姊妹們面前的顏面問題。風正揚趕緊出來打圓場,說道:「好了,好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有什麼好爭的?打不打得贏月兒,對我來說其實也沒那麼重要。大家今天是出來散心了,別為了這點小事鬧得不愉快。」月采玲臉上盡是得意之情,好意替他出頭的朱馨卻是悶了一肚子氣,不禁翻了一下白眼。
「慕容姑娘這些天這裡可住得慣?」邱寧一手溫婉的倒下一杯熱茶,邊問道。慕芸瓏拱手笑道:「承蒙莊主夫人的盛情招待,嬌嬌這幾天玩得很開心,天氣是冷了些,不過倒也還好。山莊上下齊心用力,這段時間還欣賞了貴山莊的武藝擂台,真是讓嬌嬌大開眼界。武林外傳山莊臥虎藏龍,如今一見,果真名非虛傳。」慕芸瓏開口講了一大串,無非是要掩飾心中的虛實。「武林傳言莫不跨大耳語,還想請教,看在慕容小姐的眼中,感想如何?」不知是心理作祟,還是真有其事,說這話時,邱寧的眼神似乎閃出一道冷光,倏時讓慕芸瓏打了個冷顫。
這簡直像是飄雪山莊直接問萬宗會:『你們打算拿我們如何?』般的斷然語氣。雖說這事慕芸瓏心中早有見的,可是也不能挑明了說,於是便婉轉應道:「我剛不是說了嗎?山莊臥虎藏龍,名不虛傳。」「如果和當今武林最大的門派萬宗會相比,慕容姑娘意下如何?」邱寧的這段話,別說慕芸瓏,就連站在一旁的羅英都聽得嚇出一身冷汗。這根本是硬逼著慕芸瓏要表明態度,以她好勝的性格,羅英現在心裡是砰咚、砰咚的直竄腦門,心中直暗念著:「千萬別逞強呀!大小姐。」羅英不知道的是,這些話完全出自是邱寧愛捉弄人的性情,她想試試這位萬宗會大小姐面對這種棘手的問題究竟會如何回應。「萬宗會?據我所知,萬宗會不過是烏合之眾,難與山莊相提並論,差得可遠呢。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喔。」慕芸瓏臉上盡是燦爛的笑容,邱寧也依然親切和藹。見到兩位女人暗中較勁還沒鬧出人命,最開心的莫過於羅英了。
「承蒙慕容姑娘美言,務必讓山莊多招待幾天,盡情遊山玩水,讓山莊盡地主之誼。」邱寧說得輕鬆,羅英可是頭很痛,暗思道:「再待下去,乾脆請大小姐一起過門算了。夫人,你們準備幾份聘禮呀?」慕芸瓏應道:「我和風將軍頗為投緣,今日有幸能到山莊一遊,夫人盛情,嬌嬌在此拜謝。」「慕容姑娘別客氣,需要什麼,盡管跟白金吩咐,能做到的,山莊一定照辦。」慕芸瓏開心的拱手道謝:「謝夫人!」羅英此刻心中已是愁雲慘霧。
寂靜的水牢,除了滴水的聲音迴盪在空氣之中以外,就再也沒其他的聲音。偶爾只有水花濺起和蔣婉意沉重的喘息聲。她陷在水牢裡也有幾天了,身上的薄紗也早就被甘琴給撕爛透了。全身滿是濕濡,污水與汗水交雜,陳腐的氣味飄散在空中。火光照在她的胴體上,光澤襯托出高低起伏,線條優美的精練肌理。那是她練就一身絕技的結果,也是高居浣花樓樓主的本事。現在的她是頭狩獵的野獸,耐心守候獵物上門,為了這一刻,她費盡心思,手段用盡,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肉體當誘餌。她冷靜沉著,信心滿滿的靜候著關鍵的那一刻到來。
外頭沉靜的走廊又響起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她等的就是這個。沉重的木門嘎吱的應聲打開,門外的火光照映在一個人身上,果然是甘琴送飯來了。她把早已解開的右手,假裝的套在手鍊上,讓這一切看起來並無異常。這次甘琴連薄衫都未脫就直接走下水池,臉上盡是想要享受魚歡之樂的神情。甘琴的手伸上蔣婉意的左胸,正要放肆之際,蔣婉意一個快手拔下甘琴的髮釵迅速往咽喉刺下三刺,頓時血流如柱,伴隨著甘琴的驚愕神情,整個人倒在蔣婉意身上,緩緩滑進水池,水面上旋即泛起一陣血暈,將整個水池染成一片通紅。
蔣婉意敏捷地將綁在她左手腕上的鑰匙扯了下來,開啟了另一手的鐐銬,蔣婉意跨著大步,在泛紅水面上劃出大大的波紋,來到曲歡的面前。蔣婉意滿臉血漬,透著雪白的雙眼,盯著曲歡昏迷的臉龐,她低沉的說了聲:「妳這該死的叛徒。」說著拉起曲歡,將她拖出水牢。來到牢房外,只見到狹隘的走道和角落一張簡陋的桌椅,上頭還有沒吃完的花生碎屑。才剛離開水牢的蔣婉意體力尚未完全恢復。身子的疲累,心靈上的折磨,還得拖著惱人的曲歡,為的就是想好好跟她算這一筆帳。這些負荷讓她是滿肚子怒火無處可洩,全然忘了自己現在一絲不掛。
拐過轉角,聽見有兩人談話聲逐步而來。蔣婉意沒有半點驚慌,反而露出一絲詭笑。原來是其他二名負責看管水牢的侍女。二人一轉角忽然見到滿身血漬還露出白牙嗤笑的蔣婉意,倏然以為看到鬼魅般驚慌大叫,蔣婉意運起內力隨手呼出兩掌擊向要害,便結果了二人的性命。輾轉來到牢外,赫見一處小型花園,還有幾間廂房,應該是那幾名侍女的住處。
蔣婉意將曲歡扔在花園的地上,大搖大擺地推開廂房門板,走了進去。東張西望,四下尋找可用之物。赫然見到銅鏡上滿臉血漬的自己,便若有所思的說了句:「原來那兩人是被我嚇死的。」於是,便打了桶井水,將自己全身洗淨之後,從衣櫃中挑了一套衣服穿上。「這裡離京城有段距離,她們不會用走的吧?」思定後,蔣婉意循往屋後探查,果不其然,讓她尋著了兩匹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曲歡攤上馬鞍後,蔣婉意滿是春風得意的跨上馬匹,緩緩離開水牢監所。
一路上兩旁樹影扶疏,綿延數里,往左方斜坡看去,可以遙望山腳下的長安城。走了大約半里,赫見前方有一人騎著馬攔住去路。蔣婉意哼笑了一聲,拱手說道:「承蒙出手相助,還未請教尊姓大名。」來人柔聲應道:「彤霞堂堂主彩熙。」「為何?」「我喜歡妳。」「可惜佳人的期盼無法讓你償願,我心已有所屬。」彩熙露出撫媚笑靨,翻身下馬,向前走了幾步,說道:「無妨。」蔣婉意看不懂彩熙究竟想幹嘛,乾脆直接問道:「什麼意思?」語氣甚是不悅。彩熙又往前走了幾步,笑道:「妳不是剛從水牢出來?怎麼一身胭脂香氣?妳洗過澡了?」蔣婉意不發一語,表情盡是懶得理妳的不耐煩,心底直盤計她在玩什麼把戲。彩熙伸出玉指在蔣婉意的小腿上輕輕劃了個圈,表情甚是曖昧,笑容更是詭譎。蔣婉意翻身下馬,說道:「我剛洗完澡,不想脫。」這話說得直接了當,沒有絲毫的掩飾。由此可以看出蔣婉意既使心狠手辣,冷血無情,卻非矯情之人。彩熙也是見過世故的人,這一點小小波折對她是無傷大雅。依舊是熟練地笑臉迎人,春風撫面的緩緩挨近蔣婉意。霎那間,她的朱唇就往蔣婉意的嘴上烙下,動作熟練又迅速,讓蔣婉意完全來不及反應。不多時,蔣婉意的眼睛卻已經開始迷濛,雙手搭上彩熙的粉頸。
「如何?讓我吻過的人,沒一個能抵得住的。」彩熙說得頗為得意。蔣婉意被吻得心中滿是小鹿亂撞,白皙透紅的雙頰泛起一陣粉紅,沉聲說道:「妳…做…夢!」說著猛然推開彩熙,翻身上馬,催馬邁開大步,奔出數十尺時,蔣婉意大喊:「這點心意我收下了!」見得她手上高舉著一包做工精緻的紅色腰包,之後便與曲歡消失在飛揚的塵土中。彩熙摸了一下自己腰際的兜肚兒,發現自己的錢包已下落不明,臉上未見失望、憤恨之情,反是喜津津的說道:「果然是我看上的女人,不是這麼容易就到手的。」
「我不能再接近長安城,那裏盡是百花會的眼線,我一出現在附近就會被花百媚知道我已脫身,唯今之計,改走小道捷徑,避開官道才是。」在心底盤計好之後,蔣婉意催著馬往羊腸小道急奔。沒想到才出幾里路,便聽到有人在背後喊道:「蔣樓主!」勒停了馬,回身探去,是二十名蒙面黑衣人,識不出面目。蔣婉意厲聲問道:「來者何人?」二十人紛紛下馬,跪地拱手道:「拜見蔣樓主,奉白宮主之令,前來傳令蔣樓主急速歸建。宮主令:蔣樓主須陪同宮主一同前往蒲州。」「去蒲州?做什麼?」「屬下未被告知。」「起身,隨我回宮,我還得把這叛徒修理一頓。」說著,瞥了曲歡一眼。「是!」在山徑小道巧遇的二十一人,便風塵僕僕地往靈鳩院出發。
彩熙一回到長安城門口,便往路邊一揮手,一名女子快步閃出。「去向會主稟報,蔣婉意逃脫了。我先回彤霞堂了。」「是!」緩步驅馬走回彤霞堂的路上,彩熙臉上盡是自信得意的神色,暗思道:「蔣婉意,妳早晚還會再來找我的。」
風正揚送朱馨等人回到房門口,朱馨赫然轉身低聲問道:「你幾時還會再來?」「這兩天我可能要陪我娘出門,過幾天我再來找妳。」朱馨此刻臉上露出少見的燦爛笑容。轉身將房門拽上時,眼底有濃濃的依依不捨。月采玲嘖嘖說道:「唉呀,見到了沒呀,佳人的殷殷期盼眼神。」「月兒,朱姑娘現在處境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怎麼?生死交關呀?」「大概吧,我看她似乎很怕那位大教主親娘。」月采玲不以為意的說道:「那是她家的事呀,先管我們的事再說吧。」「婚事嗎?娘說要我陪她出門一趟,為的就是這個。再說,現在人在我們手上,我們不可不慎呀,要是鬧了個意外,在武林上,山莊可是會有很多麻煩的。」「是是是,那就請風少莊主多多擔待了。」說著還用手背往風正揚胸膛上拍了一下。月采玲接著翹著嘴問道:「幾時出門呀?我也要去。」這副可愛模樣,很顯然她又在向風正揚撒嬌。風正揚應道:「去問娘吧,她還沒說。」「走走走,我們去問。」說著硬是推著風正揚去找邱寧。
飄雪山莊大隊人馬來到一處野店稍事打尖,停在路旁的車輛,插滿了飄雪山莊的旌旗,隨風飄舞,振聲乍響。這條路上,車隊人馬川流不息,各形各色旌旗隨處飄揚,似是各路人馬正不停趕路。經過的人,看到飄雪山莊的車隊停在路邊,莫不多看一眼,交頭接耳。雪靖見狀低聲問道:「爹,那些人也都是要去洛陽嗎?」雪一塵瞥了一眼,說道:「有押標的,也有商號,還有武林名門,那些商號大致上都是要去洛陽吧。」雪喬疑問道:「怎麼每個人都對我們山莊的車隊這麼好奇?」雪一塵不想讓子女養成過於招搖的心態,便迴避的應道:「洛陽茶會表面上是商會活動,實質上是武林重大盛事。有做生意的,有來看貨的,也有來找買家的。」雪喬不解地問道:「什麼意思?」寒水煙笑道:「少莊主別急,去到洛陽,你看到就明白了。」雪一塵吩咐道:「你們三個記住,去到洛陽,沒有必要,千萬別說話,那裏可是與武林大會無異。」三人謹慎的同聲應「是!」
用過飯後,車隊再行趕路。正當車隊要進發之際,忽有大批黑衣馬隊急速奔來,高喊著:「閃開!讓路!飛燕堡的人要過!」只見那群馬隊手持黑邊白底飛燕展翅的旌旗,身著黑色白帶服裝,上頭繡有飛燕堡圖騰。個個氣勢如虹,大張聲勢,陣仗好不誇張。路上見著的人莫不搖頭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爹,那是…」雪靖問道。雪一塵吐了一氣應道:「飛燕堡,那副誇張模樣就是他們的特色。他們該不會也要去洛陽吧?」寒水煙說道:「要真是這樣,那洛陽不就要大亂了?」雪氏三兄妹聞言一一面露驚色,似在問『這飛燕堡是什麼來頭,這麼大本事,不是只有萬宗會呀?』雪一塵哼了一氣說道:「在洛陽還輪不到他們說話呢。」說這話的當下,正好有一車隊緩緩經過飄雪山莊車隊旁,隱蔽在這馬車當中的人,赫然是九玄天和夫人麾下的皇甫離和陰思思等人。在馬車後頭還跟了四、五輛貨車,押在貨車後方的是二十名騎馬的護衛。雪一塵看了那車隊的貨車一眼,自言道:「那車隊的茶可都是上等貨啊。」雪喬好奇問道:「爹,你又沒看到貨色,你怎麼知道?」雪一塵點頭應道:「家裡經商茶葉生意這麼久,你連茶的香氣都分不出來,回去我可得好好教教你。」莫名被親爹念了一頓,雪喬頓時覺得自討沒趣,雪棠興災樂禍的嘻嘻笑道:「忌言呀,忌言!」
日落時分,彩霞滿天,遠在山下的南院,這時出現一匹來自飄雪山莊的快馬,遞了一封書信給下人後,不消多時,福貴、楊順各領一隊人馬快速往山莊方向奔去。來到山莊門口,福貴問道:「將軍呢?」「馬上通報。」「不用了。」原來風正揚已經來到山莊門口。福貴和楊順上前拱手問候道:「將軍!」福貴接著說道:「將軍,我和楊順各領十人前來支援。」風正揚點頭應道:「嗯,好,先讓弟兄們去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出發。」「領令!」
「唉呀,今晚月色不錯呢。」蔣幼箏開心的指著窗外的夜空直嚷道。趙璇一股勁擈上來,說道:「早上那顆月亮還在心裡頭烏雲未散,妳沒事說什麼月亮!」「那…中秋還賞月嗎?」蔣幼箏問得讓姊妹們渾身沒勁。「我沒事。」突然聽到朱馨這麼一句話,所有人都往她這兒探來。「我說妳們幾個,別老為了我,忌口提到月姑娘。」古婷筠掩口低聲說道:「哇,今晚的月亮是甜呀?」「喂!」蔣幼箏嚴肅的出聲提醒古婷筠別亂說話。朱馨下了床鋪,走到桌邊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二口後,環視眾姊妹一眼,眼中帶著笑意,說道:「其實月姑娘心腸不算壞,只是比較刁嘴罷了。」吸吐了一氣後,接著說道:「該說她機靈聰明呢,還是個性單純得機靈。」這話說得讓大夥兒完全摸不著頭緒,紛紛圍靠上來,蔣幼箏往朱馨身旁一坐,關心問道:「馨姊,妳…還好吧?」朱馨一臉錯愕的看著蔣幼箏問道:「什麼?」易青雙手按在桌上,身子前頃,緩聲說道:「馨姊,妳現在在說什麼…我們…」說著還用手指繞了一圈,倏然大聲說道:「完全聽不懂呀!」語落,每個人都頻頻點頭。
朱馨見狀不禁噗哧的笑了出來,這是姊妹們自從來到山莊之後,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這麼開心。這下子,大家心底的石頭好似鬆綁了似。原來,以前她們記憶中的馨姊依舊在。朱馨擺手說道:「大家坐吧,今天我來給妳們說說故事。」「要說故事?好呀,好久沒聽馨姊說故事了。」提到說故事,最開心的莫過於艾玟了。趙璇幫大夥兒一一滿上熱茶後,凝神聽著朱馨到底想說什麼。朱馨眼珠子轉了轉,說道:「我要說的呢,其實也不是什麼故事,是跟月姑娘有關的事。」易青驚道:「莫非她又對馨姊…」蔣幼箏猛然一把往易青頭上推下,吼道:「妳閉嘴啦!」這一堆還不小心撞到鄰座的古婷筠,只見她一臉無辜的捂著自己的額頭。「今天早上我不知道妳們有沒有發現,風將軍只不過一個眼神,月姑娘馬上就知道風將軍在想什麼。」吳瑄說道:「從小一起長大,這很當然的事吧?」「是呀,不過,住在山莊這陣子,我想妳們應該也有耳聞,月姑娘除了武功造詣在風將軍之上,主要是她有過人的悟性吧。」蔣幼箏問道:「所以呢?」「今早妳們也都看到了,月姑娘,嘴上雖然是在損風將軍,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來,這其中並無惡意。我倒覺得,她好似個喜愛嬉鬧的小女娃。」易青哀道:「搞半天,原來我們七人打不贏一個小孩子。」這話一出,蔣幼箏的手又舉起來,瞬時間,古婷筠快手往易青臉上按下,說道:「這個我來。」
「我不是說她是小孩子,我的意思是說,以武林歷練過的人來說,月姑娘的性情,實屬難能可貴。我一直在想,風將軍是不是也看到了這一點…」朱馨說得神色有一絲強笑。蔣幼箏說道:「馨姊,妳…不會…想放棄風將軍了?」朱馨應道:「怎麼可能,我這輩子可能除了風將軍,再也不會喜歡上其他人了。」「可是,剛剛馨姊妳說得好像是這意思呀。」趙璇問道。朱馨沉思了一下,說道:「只不過是說說我對月姑娘的了解,怎麼會扯到風將軍身上?」吳瑄眨了兩下眼睛,說道:「那麼剛說風將軍喜歡月姑娘…」「哦,我是說,風將軍會對月姑娘用情至深,該不會也是這個原因。」「那麼,馨姊你會當二房吧?」艾玟這時說這話似乎也不算意外了。朱馨摸著艾玟的頭,說道:「現在,讓妳們每個人退出武林,找人嫁了,才是我現在最在意的。我的事,妳們也別瞎操心了,我心裡自有打定。」古婷筠憂心說道:「可是,馨姊,妳是大家的頭領,又照顧我們長大,大家在意妳的幸福也是自然應該的呀。」朱馨拍著古婷筠的手,微笑道:「妳們的心意我當然明白,只是,我個人事小,妳們幾個趕緊找人嫁了才是要緊。」蔣幼箏抖著食指,吆喝道:「聽見沒,馨姊叫大家趕緊嫁人了。」艾玟天真問道:「我也要麼?」朱馨雙手著撫著艾玟的臉頰,燦笑說道:「妳就先留在我身邊吧。」易青問道:「在這深山雪嶺的地方,要嫁誰呀?豺狼虎豹麼?」蔣幼箏冷言道:「易青呀,妳要嫁給熊,我也沒意見。」說著大夥兒呵呵笑得開心,這是朱馨七姊妹被軟禁在山莊以來,最開心的一晚。
隔天一大早,福貴和楊順等人早已整備完成,在山莊門口的樹林裡靜候風正揚的出發命令。一旁還有一輛瑰麗精緻造型的馬車和四名貼身保護的護院。另外還備了兩匹馬,其中一匹正是風正揚的青驄愛駒雪姬。不消多時,邱寧伴隨著風正揚和月采玲緩步走出山莊,奇怪的是,隨身丫環白金並未隨行,帶在身邊的是另一名丫環。待邱寧上得了馬車之後,風月二人迅速的跨上馬,一行人即刻浩浩蕩蕩離開山莊。
「慕容大小姐,夫人這兩天不在山莊內,特命我隨身伺候慕蓉大小姐和羅英姐姐,有什麼需要就盡管吩咐白金。」白金稚嫩的童音,清晰的念著每個字,可是聽在慕芸瓏耳裡就不是什麼賞心悅目,令人雀躍的事。「二天呀…這根本是來監視人的吧?」慕芸瓏暗自思索,邊拿著信扇不停地戳著自己的後頸,心底想著亂七八糟的打算,眉間盡是懊惱的神情。忽然,他見到杜尚和左右副使正行色匆匆的往山莊外走去,門口也備了三匹快馬。她使起輕功快步來到門口,向已跨在馬上的杜尚拱手問候道:「杜院主,要回去了麼?」「是呀,揚州這會兒可是暗潮洶湧,風雨欲來,我得趕快回去處裡。後會有期了,慕容姑娘!」慕芸瓏拱手應道:「順風!」杜尚等三人隨即快馬下山離去。慕芸瓏暗思道:「暗潮洶湧?風雨欲來?慕洛君那笨蛋還在揚州亂來麼?不然我怎麼不知道揚州還有這麼多事?」忽然身後落下一道嬌小迅捷身影,原來是白金。「慕蓉大小姐,要四下逛逛麼?」慕芸瓏沒看到羅英,即問道:「羅英人呢?」白金細嫩嬌俏的小指頭往後一指,只見羅英正緩步走來,手上還拿著一根啃了一半的燒烤雞翅。「真不像話!」慕芸瓏簡直氣翻,甩了袖子,大步走去,怒道:「妳哪來的雞翅呀?」羅英無辜說道:「剛剛半路上又遇到跟我很熟的婢女,她給我的。」「我怎麼沒有?」「只有一支呀。」「拿來!」慕芸瓏拿過雞翅,便大口咬下。白金從沒見過這樣說話的主婢,一時笑得合不攏嘴。
蔣婉意脫逃的隔天,宋琪剛好回到長安。才回到京城,她也沒回自己的百合坊,便直往花百媚的百花樓趨前而去,才到大門口,就見得侍女出來恭迎,說道:「會主請百合仙子入內詳談。」「哼,不錯嘛,還知道我要來找她算帳。」宋琪甩了一下衣袖,滿臉不悅直往後花園走。
方跨進花園就聽得悠揚的琴聲,四處滿溢著清新幽香,仔細探去,是花百媚正在閨房逸香閣中焚香彈琴。宋琪推開房門,一縷輕風揚起房中的所有簾幕,一時五彩繽紛伴隨著雲縷馡馡在空中飛舞開來,登時目不暇給,美不勝收。宋琪立在花百媚背後聽了半晌琴音,才出聲道:「妳沒事抓蔣婉意做什麼?」琴聲驟然停止,花百媚板直了身子,說道:「妳知道了?」「才進城就知道了。」宋琪說得很理所當然。她走了兩步,又問道:「妳找她做什麼?當妳燕侶?妳不是都有小梅了嗎?」花百媚半轉過身,直視著宋琪,表情木然,不發一語。這時宋琪背後披覆著床幃的臥榻發出聲響,她轉過身探去,見著一人從幃巾後走出。原來是淨連仙子張儀,她身上僅著一襲繡有牡丹花卉圖樣的青綠薄紗,神色依舊是蹙眉西施的模樣。走到花百媚的身後,蹲下身,整個人緊貼在背上,雙手環腰摟抱。
宋琪看了一眼,雙手插腰,歪了一下頭,哼氣道:「說!」「說完了,我就走,妳們要天翻地覆什麼的,我不管。」花百媚回道:「妳不是要來問有關紅蓮跟蹤妳的事嗎?」「現在我比較在意蔣婉意的事,紅蓮的事可以等一下。小嵐,九玄天是什麼角色,妳這樣去招惹他們,不是在虎頭上拔毛嗎?」「九玄天跟我的心願有關。」「哦。」花百媚的回應讓宋琪態度有了轉變。花百媚繼續說道:「玉夫人約我在寧波湖園見面時,說她知道我在找白少棋。」「什麼!」「我沒讓她知道她說的是真的,所以,我和小梅打算用蔣婉意引誘玉夫人前來…」宋琪驚道:「妳想誘拐九玄天三大宮主之一呀?」話才說完,她頓了一下,隨即說出:「玉夫人怎麼知道的?」花百媚以平穩的語氣說出:「九玄天大教主。」六個字。宋琪錯愕驚道:「那妖婦?」花百媚和張儀聞言猛然驚醒,同聲問道:「妳見過?」宋琪甩甩手,挑眉回道:「豈止見過,還交過手呢。要不是小揚幫忙,我可能早就在揚州超渡去了。」聽得此言,,花百媚雙眼大瞠,一臉驚恐。一來是她沒想到宋琪會和九玄天大教主交手,險些丟命。二來這件事竟然又扯上風正揚,這簡直是在她心頭刺上兩刀。宋琪識出奧妙,嘻笑道:「怎麼?紅蓮忘了說什麼嗎?當時她可是也在場喔。」話說完,即暗思道:「這紅蓮挺聽話的,得好好找她聊聊。」
花百媚甩開張儀的手,立起身來,面色鐵青,語氣依舊平和說道:「對方是怎樣的人?」「她老戴著人皮面具,交手那次,青龍院主杜尚也只撕下面具的一角,所以,我沒見得全貌。聽小揚說她長得一副年過半百,一臉童顏,滿頭白髮的怪模樣。」花百媚疑惑道:「年過半百…童顏…」她和張儀兩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似乎是有了共同的答案。「很像咱們的師父,對吧?」說這話的人是宋琪。花百媚和張儀兩人臉上閃過一陣冷顫,不發一語。宋琪很不耐煩說道:「死很久的人了,怎麼可能…不然,妳姊琉雲天女怎麼有機會當上百荷會當家。」張儀忽然面露懼色,貼附到花百媚身上,緊抓著她的袖子,說道:「師父…好可怕。」
當年,拜師習藝時,張儀是三人當中程度最差,也學最慢的一個。幸得花百媚和宋琪從旁協助,相互切磋學習,才日漸精進。在這相互砥礪的習藝生涯中,三人的金蘭情誼也逐漸增長,日久彌新。這三人以花百媚的強悍性格為核心,其次是宋琪的豪放不羈,再者是張儀自輕卑末性情。張儀在年歲上比宋琪稍事年長幾個月,但是從性情上看起來,張儀的隱晦性格,常讓人誤以為宋琪年歲上比張儀年長。
物換星移,光陰彈指,三人共患難的情誼,也隨著年齡增長,激發出友誼之外的情愫。張儀對有著鮮明性格的花百媚本就極為仰慕,日後逐漸轉化為愛慕。她心底也知道,花百媚和宋琪都當她是姊妹,可是,她從沒想過的是,她衷心愛慕的花百媚,意中人竟然是另一個妹妹。這讓她一直以來都極力壓抑著自己對花百媚的強烈感情。既使,如洪水般猛烈的殷殷思緒將要瀕臨潰堤,她也不曾讓自己跨過紅線。長久下來,連張儀自己都不曾意識到,這股洪水其實早已崩裂潰堤,且已嚴重扭曲了自己。後來她在麻醉藥草醫學當中找到樂趣,並以此凌虐殘害捕捉來的玩物為樂。儘管如此,依舊無法抒發她心中難解的鬱悶。自此,淨蓮仙子張儀的『蹙眉西施』、『憂顰仙子』之名就不逕而走。直到,宋琪和花百媚鬧得不愉快,她才敢恣意表露自己的心思。
花百媚挽著張儀的手,溫柔說道:「別怕,有我在呢。」宋琪看不下,擰著張儀的耳朵,說道:「小梅呀,妳能不能去把衣服穿起來?」「痛呀!」「怕痛就去穿衣服。」張儀捂著耳朵,一臉無辜地去把衣服穿上。花百媚見狀,無奈地吐了一氣,哼然問道:「妳見到風正揚了?」宋琪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就是沒應上一句話。這時張儀正好穿戴整齊走過來,宋琪開心地說道:「妳看,很漂亮嘛,還是我們的小梅最可愛了。」邊說著右手還撫著張儀的臉頰。
「湘湘呀!」花百媚這一吼,有些許無奈和不耐,怎麼一談到風正揚,宋琪就是顧左右而言他。宋琪勉強應了句:「是…呀。」「妳剛還說了青龍院主杜尚,那是怎麼回事?你們也碰頭了?」宋琪臉色閃過一絲詭異,花百媚識出其中端倪,質問道:「那位…杜院主跟妳怎麼了嗎?」「沒怎麼。」宋琪知道要是讓花百媚知道杜尚對自己有好感,一定會像針對風正揚那樣對付杜尚,為避免傷及無辜,她開始支吾其詞。
張儀看勢頭不太對勁,趕緊問道:「湘湘,妳剛說有跟大教主交過手,對方的武功路數如何?有看出是何來路麼?」「只過了兩招,看不太出來,不過,內力倒是滿剛猛強硬的。」宋琪這話讓花百媚頗為耽心,即問道:「妳沒怎麼樣吧?」宋琪攤手媚笑道:「我看起來像是有怎樣嗎?還是要我脫衣服給妳看?」「湘湘呀!」這次換張儀了。這話吼得像是在抗議剛才叫人穿衣服的人,怎麼這會兒又要脫衣服。只見張儀雙手插腰,臉上盡是無辜哀怨的神情。宋琪在姊妹間本就愛嬉鬧,她這樣不較真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花百媚和張儀在這一點上頗為頭痛。
花百媚轉過身,雙手後擺,沉思半晌後淡然道:「好吧,妳去揚州遇到風正揚或是青龍院主怎麼樣,我不管,現在聽妳這麼說,要把玉夫人請來作客的事,可能得從長計議。這九玄天越看越怪奇,要是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會引虎下山,對我們反而不利。」宋琪左手插腰,眼盯摳著指甲的右手,得意微聲道:「我就說嘛…」花百媚轉過身來,瞪了一眼,微怒道:「我問妳,妳事前知道風正揚會去揚州嗎?」宋琪暗怒道:「還說不計較?」隨即喊道:「噢,天地良心呀!我要是事先知道我才懶得跟妳講,我直接自個兒跑到揚州去找小揚,誰攔我就劈了她。」宋琪的話雖然說得激動,花百媚卻也明白她不過是想強調自己的清白,才把話說得重些。不過,心底的疙瘩依舊難免。因此,在她臉上不經意地浮現出一絲少見的嘔氣神情。此刻的花百媚宛如任性負氣的孩童。
離開百花樓,和姊妹吵完架的宋琪決定去赤蓮堂拜訪一下堂主紅蓮。運用輕功快步來到赤蓮堂門口,才佇立在門口一會兒,赤蓮堂內就有侍女奔出,恭敬說道:「百合仙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當家呢?」「正在招待賓客。」「好吧,等她忙完後,叫她來找我。」「是!」話一說完,宋琪便擺袖離去。
烈日當空,四下草木荒蕪,這些景色對風正揚來說並不陌生。當初剛回山莊時,他帶著這群生死兄弟,就是在這附近與劫匪展開一場大戰。於是,他下意識地擺了一下手,示意福貴上前來。風正揚微頃著臉問道:「還認得這一帶地形麼?」「記得,將軍,我們就是在這裡與夫人相遇,並和一群劫匪交戰。」風正揚「嗯。」的一聲,並使了個眼色。福貴隨即調轉馬頭,將命令吩咐下去,要弟兄千萬別掉以輕心。月采玲看到福貴的這些動作,知道風正揚在想什麼,便問道:「不會劫兩次吧?」「別說了,現在想起來,心底還有點毛毛的。」「怎麼?太子衛隊的風將軍也有擔心受怕的時候。」風正揚苦笑應道:「保護娘和保護太子都一樣,沒事最好,最怕的就是出事。因為一旦出事就是大事,對護衛的人來說,不管怎樣都承擔不起。」話才說完,月采玲身旁的馬車窗櫺布幕忽然掀開,聽得邱寧柔聲說道:「風兒,保護娘的時候,不用太擔心,到時候說不定娘還可以保護你。」說完又闔上布幕。月采玲見到風正揚尷尬的臉色,一時笑得合不攏嘴。風正揚瞥了一眼,說道:「沒想到娘竟然准妳跟出來。」「那是我娘和師娘交情好呀,而且事關我大喜之事,我娘也樂得我跟來。」「再怎麼,妳貴為山莊關門弟子,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呀。」月采玲嬉笑道:「那是自己人呀。」倏然從窗櫺中傳出一聲:「妳說的自己人可是我的師妹,下次不准妳亂來。」月采玲委屈的微聲道:「妳師妹是我娘呀。」
經過半天的時間,一行人平安無事來到西佛寺。佛寺的信徒眾多,人潮川流不息,魚貫交雜。風正揚呼了一氣,說道:「人可真多呀。」邱寧說道:「再過幾天就是佛誕日,這幾天人都會很多。」「來吧,我們去找住持禪師。」在人群中尋了一位衲師,問了住持去向,得知正忙得不可開交,請衲師代為轉告後,眾人正欲離開西佛寺時,卻被一道渾厚的嗓音叫住:「這不是飄雪山莊的莊主夫人嗎?」月采玲暗驚道:「此人內力深厚,非同小可呀。」眾人轉身探去,邱寧隨即嫵媚笑道:「原來是監寺禪師。」見得一精壯中年,留著黑鬚的衲師慈笑合十道:「夫人萬福。」「禪師這會兒怎麼有空?」「我方丈師兄現在還在內堂忙著,我只是先出來外邊照應,沒想到一出來就見到夫人您,就前來問安。」「禪師客氣了,對了,這位是義子風正揚,剛從天子腳下回來,這位是月采玲,是我家老爺的關門弟子。」「過來見過監寺苦慈禪師。」風月二人齊拱手說道:「拜見監寺苦慈禪師。」苦慈呵呵笑道:「飄雪山莊果然英雄出少年呀,個個是棟材。」「夫人今日光臨敝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喔,想來禮佛之外,這兩口子近日也要成親,所以也想來選個日子。」苦慈看了風月二人一眼,笑道:「大喜將近,可喜可賀。那麼,夫人暫且稍待,我去去就來。」說罷,苦慈快步向內堂走去。他的步伐身形,看在月采玲的眼裡, 根本就是隱世不出的武林高手。她以手背拍了風正揚的胸膛,問道:「看出來了麼?」「什麼?」邱寧插嘴道:「月兒想問你看出那位禪師的武學底子了麼?」說著媚笑了二聲。風正揚愣了一下,心想:「我在宮中隨處見到的都是攜刀帶槍的武人,問我這等事…那好吧,讓妳知道我在皇宮中,可不是擺好看的。」思定後,應道:「以那位禪師的步行來看,他精通的棍術。」「不,是拳法。」月采玲說得斬釘截鐵。邱寧親切說道:「風兒,苦慈禪師出身少林寺,他練的是少林拳喔。」月采玲臉上露出得意燦笑,又用力拍了一下風正揚的胸膛。風正揚不禁為這沒來由的揶揄嘆了一口氣。
一刻後,監寺苦慈伴隨著一位慈眉善目,福臉大耳的禪師出現。二人來到邱寧等人面前,邱寧即合十道:「方丈禪師。」「夫人前來,老衲今日務忙,失敬,失敬。」「方丈不必多禮。」此人說話聲如洪鐘,中氣十足,氣色紅潤,吸吐之間不紊不亂,明眼人看來,定也是名內力高手。邱寧轉頭說道:「過來拜見住持方丈。」風月二人齊聲拱手道:「見過方丈禪師。」方丈慈笑道:「老衲苦智許久未見如此武林後輩英才,雪莊主一舉二得,真是可喜。請夫人隨老衲來吧。」一行人隨著住持入了西佛寺內堂,直至日落西山,才告別苦智、苦慈二人。
「百合仙子,妳找我?」紅蓮來到百合坊見宋琪。百合坊則早已在滿香園裡備妥了幾樣小菜和一壺上好的女兒紅。宋琪擺手說道:「坐!」紅蓮就座後,宋琪倒上一杯美酒,還夾了幾樣菜給紅蓮說道:「紅蓮好姊妹呀,我今天找妳來,是因為我欣賞妳!」紅蓮錯愕應道:「什麼?」宋琪媚笑說道:「我問妳,為何妳沒有將遇到九玄天大教主這等重大要事呈報給會主?」紅蓮沒和宋琪對上一眼,直盯著酒杯,說道:「百合仙子不是說…」宋琪挑眉發出一聲長音:「哦─」「這麼聽話?」紅蓮呆了半晌後才緩緩說道:「淨連仙子對我很好。」宋琪沒聽出真正的意思,眨了兩下眼,打算等她說完。「我想以百合仙子和淨連仙子的交情,應該也知道淨連仙子對會主相當痴情。這次,在揚州我也見識到了百合仙子對風將軍的情深義重。所以,我打算幫淨連仙子。」宋琪「唔?」了一聲。「假如,我沒將大教主的事呈報給會主,那麼,透過百合仙子告知的話,以會主的性情定會與百合仙子有言語上的交鋒。那麼,淨連仙子就更有機會獲得會主的歡心。」聽到這裡,宋琪忽然看懂了一件事,嚴肅問道:「妳知道會主喜歡我?」「淨連仙子跟我說了。」「這小梅…」罵了張儀一句,宋琪隨即問道:「妳不怕被會主責難嗎?妳可是他的心腹之一。」紅蓮挑了眉說道:「我知道百合仙子一得知我未呈報,一定會找我。」宋琪不解疑道:「嗯?」倏然紅蓮起身向左跨出一步,忽然跪下,面朝地,雙手往前直直伸出,整個人趴跪在地上,說道:「百合仙子,我現在是妳的人了。」
宋琪略顯錯愕的立起身來,微揚下頦,以冷眼看著趴跪在地上的紅蓮,心中驚道:「這女人的算計…遠在我想像之外呀!」思及此處,宋琪不自覺地冒了冷汗。「要是保她,被小嵐知道了,可能會燒起一把火。但不保她,要是被小梅知道了,可能也對我不利。小嵐的心腹,小梅的至交,現在又搭上我。紅蓮呀紅蓮,所有百花會的玉女堂主都沒有妳這麼會圈勢結黨。」越想越氣的宋琪,恨不得馬上一掌劈死眼前這女人。滿腔怒火使得豐碩飽滿的傲人雙峰不停起伏。她不斷調整吸氣吐納,企圖壓抑現在的情緒,以免顯露出來。「算了,小嵐老是對小揚有意見,鬧翻也是遲早的事。只不過,對這叛逃之人,得防著點…」打定主意後,宋琪一腳踩上紅蓮的後腦勺,說道:「有些事我得先說在前頭,妳現在表面上仍伺候會主,但妳得記住,我才是妳真正的主子。」說到『妳真正的主子』六字,宋琪又踩得更用力,接著說道:「所以,這件事我就幫妳了了。會主要是問起,妳就說是我以職權威脅利誘,而且,妳傳書的飛鴿全被我給殺了,以致無法回報。回來後,未及呈報,我就跟會主說了。所以,會主若要怪就來怪我。知道嗎?」宋琪以少見的肅殺語氣說完這段話。「是!」「起身!」紅蓮立起身來,額頭上紅了一大塊,還有些許小擦傷。宋琪背對著紅蓮,右手向旁一擺手示意,紅蓮即道:「紅蓮告退!」離開百合坊,才走到街道上,就遇到花百媚派來的人說道:「紅蓮玉女堂主,會主有請。」紅蓮挑一下了眉,臉上盡是自信的微笑。
「再趕一下路的話,明天大概就能到洛陽了。」寒水煙算了下路程說道。此刻,飄雪山莊眾人已落腳一家客棧,這裡離洛陽已經不遠了。現正是入夜後,大夥兒正準備開飯之際。客棧內來往的人潮依舊是旗號林立,五顏六色的武林各路人馬全擠在客棧裡吃飯。自從入店之後,雪一塵就一直表情沉靜,目光冷峻,喝茶的同時,眼睛的餘光不斷在注意周圍動靜。待小二上得了菜餚之後,雪一塵拿起筷子點了一下桌面,說了句:「吃飯時不要有多餘的動作,更不要說話。」雪氏兄妹三人眨了眨眼,看了一下四周,頓覺殺氣騰騰,莫不噤若寒蟬,默默扒飯進食。寒水煙則暗中竊笑,好似看到三隻被嚇壞的小白兔。
夜裡約莫戌時,寒水煙帶著左右副使霍春花和姚翠蘋,安排好晚上輪班駐守貨車的人馬後,正欲回客房休息之際,看得客棧門前經過一隊陣容甚為龐大的宗派車隊,急速往洛陽方向奔去。那隊人馬對寒水煙來說並不陌生,正是她初到長安時,被她親手殲滅的宗派旗號。「萬宗會?」寒水煙不解的是,為何他們看到飄雪山莊的旗號卻無動於衷。而且,行色匆匆看似相當急得要趕到某個地方去。
「妳看到了萬宗會澗旗人馬?」寒水煙隨即將所見之事向雪一塵呈報。從寒水煙所言的內容研判,雪一塵心中對這次洛陽茶會也不免掛心起來。寒水煙對此事也甚有疑慮,便說道:「師父,我們山莊的旗子就插在路旁,對他們來說好像不存在似的。這說不過去吧?」雪一塵從羅英處得知,萬宗會有分焰旗和澗旗,也知道負責找上山莊的是焰旗,而非澗旗。同時,他們之間有競武試會這回事也是有所知悉,因此,他很能理解為何澗旗看到山莊的旗號卻無動靜。但眼下他無法對寒水煙明說,只得暫且應道:「這麼吧,萬宗會是不是去洛陽還是未定之數,妳吩咐玄武院的弟兄們,小心防範,別輕舉妄動便是。到了洛陽城,要是出了什麼差池,可都會是武林大事。」寒水煙明白師父的意思,便應了下來,將其吩咐下去。
紫薰樓樓主侍郎岳玫現正跪坐在紫薰樓的大廳中,靜心等待著樓主戴維熹的到來。整個大廳寂靜無人,燭火隨著微風晃動,照映出捉摸不定的光影。華麗雕塑的樑柱上纏繞著目迷五色,繽紛斑斕的絲綢簾幕,在這晚風的吹襲下,綻放出迷人撩亂的多彩舞姿。大廳的地板是潔淨冰冷的靛青深色大理石,無法穿透的深色和變化莫測的大理石紋路相互交織,像是這宮殿主人無法讓人猜透的心思,深邃不可探視。岳玫早已習慣這地板的溫度,這對她來說,就像是自己的體溫般,沒有所謂的好惡之感。況且,她最引以為傲的是,原本冰冷的地板,她可以把它變得溫熱,甚至是滾燙。所以,地板的溫度對她來說,如同在春風中綻放花朵般的舒適得宜。
如此沁涼爽朗的夜晚,岳玫的玉肌上卻開始冒出點點珠粒的香露。甚至開始流過每一吋肌理,滑入那豐碩傲人的雙峰谷間。漫長等待了三個時辰,終於有道鶯語出谷般令人神魂飄盪、沁入肌骨的嬌聲劃破寂靜說道:「玫兒,妳等我很久了?」岳玫躬身應道:「拜見樓主。」
這位被岳玫稱為樓主的女子,在其精緻五官上,一臉堪比雪白般潔淨的天然膚色,蟬眉上一指高的額頭處,各點了一紅色妝點,眉間則有粉紅的花飾裝點。櫻紅的桃唇掛在臉上看起來特別嬌豔。她身著一襲長擺白色綢緞外衣,上頭用霜色絲線繡上精美的鳥獸花草。內著茶白色的表衣,腰纏素色淺帶及緞帶綴飾的白玉和香袋。足上未覆屣履,玉足明白可見。除了那頭烏黑可鑑的長髮,和頭上金光閃耀鑲嵌珠寶的黃金步搖髮髻之外,整個人猶如冰雪美人,輕啟櫻唇,說話語調了無生氣,嗓音卻令人神魂蕩漾。
戴維熹走上大廳主位,並未就座,直立於座前說道:「怎麼了麼?」岳玫低下頭應道:「陳憚的六味舒經散未能到手,請樓主降罪。」「哦,這個呀,無妨。」岳玫挺起身來,臉上依舊看得出驚恐的神色。戴維熹微步走下主位,來到岳玫跟前一步,面無表情地端詳著岳玫半晌之後撥開自己的衣裙,伸出白皙纖細肌理玉足,抬到岳玫下巴,以腳趾輕輕挑了一下,說道:「來吧。」岳玫倏然雙手捧住戴維熹的美足,狼吞虎嚥的吸吮起來。戴維熹冷眼看著吸食得津津有味的岳玫。隨後,她閉上眼享受著那吸吮呼嚕聲所帶來的快感。岳玫很靈活也很仔細地用舌頭舔嚐在每一根足指之間的美味。除了品嘗味道,那細嫩滑溜的肌理也是她品味的重點。她從足指一直舔食到足背、腳踝、小腿,眼看著就要到膝蓋了。這時,戴維熹忽然躬膝往前一擊,將岳玫整個震退。跪坐在地的岳玫被震得鼻血直流。可是,她卻沒有要將其擦掉的意思,任其流淌在自己的唇齒之間,匯流到下頦滴落在高聳豐碩的胸前,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在低胸半裸的雙峰上綻開一朵朵艷麗的紅花。
戴維熹蹲下身來,左手輕撫岳玫的下頦,輕聲說道:「好美!玫兒這樣最美了,妳是知道的吧。」「樓主…」說時岳玫雙手將衣襟用力扯開,曝出豐碩飽滿且早已珠玉滿佈的玉乳雙峰。戴維熹伸手撫摸了一下左乳,嗅了嗅手掌上溼濡一片的汗水,隨即伸出舌頭從下往上,將其舔食乾淨。隨即立起身來,無趣的說道:「今天…我無意床笫之事,妳回去休息吧。」岳玫驚吼道:「樓主!」「藥的事,我再跟宮主說,那沒什麼。要是大教主怪罪下來,我會頂著,妳放心好了。」說罷便擺袖離去。她以輕盈曼妙的微步,悄然無聲地消失在這冰冷的宮殿。只留下呆坐在地上的岳玫,過了半晌,她欲將心中的苦悶一股腦全發洩出來似的大力嘶吼,整個空無一人的大殿迴盪著那無人回應的悲泣哀鳴。
回程路上,月采玲兩眼上飄,邊折指數道:「四個月啊。」風正揚揶揄道:「怎麼?急著嫁呀?」「哼!我現在整天都可以打你,嫁你只是告訴其他的女孩子別打主意。」「沒人跟妳搶呀,緊張什麼。」「沒有?花百媚、宋琪、朱馨、慕蓉嬌,這些全不是呀?」話才說完,馬車窗櫺又傳出邱寧的聲音道:「慕蓉大小姐和朱姑娘是山莊的客人喔。」月采玲聽得一時語塞,支唔兩聲接著說道:「那…宋琪呢?她可是擺明著跟我下過戰書喔。」說到宋琪,風正揚呵呵笑道:「要是她的話,妳就不用擔心了,杜大哥會處理。」「什麼?」「這趟去揚州呀,杜大哥看上了宋姑娘,只不過呢…」「不過什麼?」「就看杜大哥的能耐了,宋琪知道我要成親,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呢。」月采玲竊笑道:「怎麼?她輸得不甘心麼?」風正揚用手指點了點月采玲,什麼話也沒說。
這時邱寧掀開窗櫺的布簾,說道:「風兒,天色很晚了,前面有家小店,去那裏過夜吧。明日一早再回山莊。」「是,娘!」風正揚答應之後,招來福貴,把事情交代下去,隨即見得校尉徐晉、張安、莫達、東方遙等四人快馬往前衝出前去探路。待眾人抵達小店後,徐晉四人已在店外等候,見風正揚到步,徐晉即上前拱手說道:「將軍,房間都安排好了。」「辛苦了,大家準備吃飯吧。」
隔天,東方剛見魚肚白,飄雪山莊的人馬就已經在趕往洛陽的路途上了。昨夜萬宗會的動向讓雪一塵相當在意,雖然眼下萬宗會將九玄天列為首要目標,自己也說了『萬宗會不見得是去洛陽』這種話。可是,洛陽茶會乃年度武林盛事,以萬宗會龐大的組織實力來說,實不可能放過這個向北武林宣告的大好機會。因此,為了盡快抵達洛陽城確認今年茶會狀況,今天一早雪一塵就下令,中途不尋店休息,只吃身上的口糧和水,全力朝洛陽趕路。
在沿途兼程趕路,策馬攢行之下,果然已時剛過一刻,洛陽城就已在半里之遙。官道也被人潮車潮擠得水瀉不通,半步一人,三步一車,人山人海全擠在洛陽城口處,四處人海擁擠,各個商號、宗派的五顏六色旗海飄揚,讓人看得眼花撩亂,完全看不到十步之外的狀況。雪一塵掀開馬車的布簾探看車外情況,寒水煙正好來到車旁,說道:「師父,看這人潮,這可能得耗上一陣子了。」「每年都是如此,耐心點,吩咐大家進了洛陽城,千萬小心行事。」話才說完,前面就已有門派因為嫌隙相互吵起來。寒水煙見狀哼了一氣,搖了搖頭,調轉馬頭,把霍春花、姚翠蘋叫來把事情交代下去。
「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多呀。」陰思思掀開簾幕看著車外的人潮說道。皇甫離雙手交互橫擺收在袖中,閉目沉靜的應道:「記住,我們的目標只有飄雪山莊一個,其他都別管。」「要是萬宗會來了呢?」「嗯?」皇甫離睜開雙眼,流露出銳利的目光。「這種機會,那廝幫會有可能會放過嗎?」「我再說一次,我們的目標是飄雪山莊,就算萬宗會來了,也別管。我們是以普通商號的名義來洛陽,萬宗會怎麼也不會向我們動手。」陰思思竊笑道:「你好像很樂在其中?」「什麼意思?」「扮成商人,魚目混珠混入飄雪山莊,你好像對這種假扮戲碼很上手,還很熱衷。」皇甫離淡淡的說道:「我們所為何來,妳難道不知道麼?」「知道呀,就是知道才覺得你好像很入戲呀。」皇甫離哼的一聲,又閉上眼,沒予以裡會。
風正揚等人回到白嵩山時,他並沒有回山莊,直接帶著福貴一干人等回到南院,查看整頓的進度。跨入南院時,正巧遇到黃賀虎。「將軍,你們回來了,這趟無事吧?」楊順回道:「只不過跑了一趟馬,活動筋骨罷了,沒事。」風正揚使了個眼色,說道:「你們四個都到雪虎堂來。」『雪虎堂』是風正揚個人在南院辦公的處所,這名稱取自太子送他的封號「東風雪虎」。
開啟精緻雕鏤的瑰麗門板,偌大廂房內擺設的是上好紅檜木家具及詩書墨畫,顯露出房間主人非凡的氣宇格局。風正揚請四位副將就座後,拿起在卷宗內的規章,說道:「這份規章,福貴都跟你們提過了?」四人同時點頭:「是,將軍。」「那好,我在回到山莊前的路上,也過目了。有件事是我要強調的,這規章乃根據我們行軍制度所訂,其中當然有若干條文刪改,這對我們這幾位弟兄而言,早已習以為常,不會有問題。問題在義經堂那些人,幫會組織不若官軍般嚴謹,較為鬆散,只是,我們要適應的是武林規矩,在我看來,如果宮廷生活都沒難倒我們,武林對我們來說,也非難事。所以,福貴,你說你打算用三個月的時間訓練義經堂的人?」「是的,將軍。」「四十五天!」四人聞言莫不震驚道:「一個月半?」風正揚解釋道:「他們都是武林老手,我們要訓練他們的項目是:紀律、陣型走位、騎術等。他們並非折衝府的新兵,無須從頭訓練起,重要的是讓他們適應我們的制度。」四人都沉默無語,屏氣凝神專注聽著風正揚的裁示。
風正揚繼續說道:「這些訓練我想騎術方面就交給賀虎,其他項目就交給楊順。福貴和避禍,我需要你們處裡其他的行政職掌。」黃賀虎拱手道:「將軍,騎術要訓練到什麼程度?」「現在初期先把騎射訓練到射四中一。」「騎射?」黃賀虎愣了一下,說道:「將軍,若要訓練到這種程度,四十五天恐怕有難度,況且還有人連馬都不會騎。」「你需要多久?」「再加二十五天。」「我再給你十二天,這十二天專門訓練騎術,把不會騎的練到可騎馬,把會騎馬的訓練到騎射要射四中一。」「是…」黃賀虎知道以他們自己人的本事,騎射已是射三中二的精準度。風正揚已算是把標準拉得很寬,所以只得應了下來。楊順問道:「將軍,何時要開訓?」「明天把他們集合起來,我有話跟他們說,說完後,就交給你們了。」楊順和黃賀虎同聲應道:「得令!」黃賀虎拱手說道:「將軍,這是我畫好的鏢局改建工程圖,請您過目。」接過圖樣後,風正揚看了一遍,直點頭說道:「設計得很好。」黃賀虎說道:「將軍,事關機密,這工程只能找自己人去做,萬萬不能讓外人知悉。」「言之有理,但是,賀虎你要督導訓練騎術,所以,避禍,這事就交給你了。」溫避禍稱是上前領下圖樣。
風正揚說道:「另外,以現有的人力,我將其分為兩旗,一旗七十人,分別以『風』、『火』為名,風旗以紅旗白誌為號,火旗以青旗白誌為號。風旗就交給福貴掌管,火旗就交給賀虎。」「避禍,我要你辦的事,如何了?」溫避禍指著風正揚背後書架上的一個木盒說道:「將軍,都在那盒子裡了。」風正揚從木盒中取出一個印盒和兩塊布條。將印盒打開見得是一只翠玉精雕的坐姿虎型印璽,翻過面來,上頭篆刻著『衛東鏢局總標頭印』等字樣。接著他抖開兩塊布,一面是紅旗,一面是青旗,大小寬約二十公分,長約八十公分,那是置於騎兵背上的小旗。旗面的最上端各印了一隻飛鷹展翅的圖騰,底下分別寫有風、火一字。風正揚所選的紅是胭脂紅的紅,青是紺青的青,兩者都是相當沉穩的顏色。風正揚看著旗面很滿意的點了點頭。在場的副將,除了溫避禍,其他三位,看到這兩面旗莫不興奮莫名,歡喜之情溢於言表,紛紛立起身來查看這兩面新旗。風正揚指著旗面,說道:「此二字乃取自孫子兵法中的『風林火山』。」黃賀虎說道:「難道將軍將來還要立『林』、『山』二旗?」風正揚笑道:「再說吧,現在也只能先這樣。」楊順嚷道:「山字旗是我的了!」福貴說道:「你先把人訓練好再說吧。」風正揚接著吩咐溫避禍依此設計,開始製作衛東鏢局的主旗及二分旗等各類旗幟。眼看所有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了。
風正揚收好了卷宗,苦笑道:「對了,福貴,再過一陣子,可能要麻煩你開始準備婚禮的事。」四人聽得此言,莫不開懷笑道:「喔,將軍要成親了!」福貴問道:「將軍,日子定在何時?」「四個月後。」楊順說道:「四個月呀,很快呀!」福貴說道:「將軍大喜,鏢局開張,真可謂雙喜臨門呀!」四人開心的談論著婚禮、開張等大事,不知不覺中,已來到了午時。
飄雪山莊的車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會兒才剛通過城門。姚翠蘋擦著汗,呼氣說道:「終於進城了。哪來這麼多人呀!」霍春花往右手邊望去,見到眼前的盛況,驚嘆道:「哇,原來洛陽茶會這麼漂亮、熱鬧呀?以前怎麼都不找我們隨行呀?」霍春花口中的洛陽城,不止他們現在所在的商業街道,右邊看去還有開通河埠,掛著各色旗號的大小商船正來往於碼頭,碼頭中心處還立了一尊十九層樓高的「則天大聖皇后」的銅像。那是先皇武則天定都洛陽時所留下來的。民間一直傳說當今聖上李隆基打算把他給熔毀,只是一直沒見到朝廷有拆除的動作。因此走水路到洛陽的人,只要遠遠的見到這尊銅像,就知道洛陽城到了。人潮從碼頭邊到商街上,川流不息,魚貫出入,車聲隆隆,人聲鼎沸,吵雜擾攘,喧騰不已。街坊四處旌旗滿怖,隨風飄盪,旗旒遮面,目不暇給。
飄雪山莊車隊緩慢的往欲下榻的雲居客棧前行,寒水煙騎馬在最前面領頭,小心謹慎的注意四周狀況。路上很多人見到飄雪山莊和玄武院的旗號,都紛紛讓道,使其通過。一旁還有不少人議論著:「今年飄雪山莊竟然動用玄武院維安…」「玄武院,你看,飄雪山莊這次帶玄武院隨行。」「往年不都是一般的護院?」「今年有萬宗會呀!也難怪!」
玄武院的成員大都是西域面孔,雖然對看慣各國人種的洛陽人來說並非陌生,但是一支如此菁英西域武力,又執玄武院旗號進城,也難怪會引起注目。當飄雪山莊一進城,各處宗派、商號的情報來源就都已流傳『今年飄雪山莊是由玄武院隨行』的說詞。
姚翠蘋望了四周一眼,嘆道:「唉,不想張揚都很難呀。」霍春花指著姚翠蘋說道:「光是妳這西域美人,就足以引人側目了。」姚翠蘋正想回嘴時,寒水煙一臉鐵青回望過來,使得二人又閉上了嘴。忽然一名柔然騎兵上前向寒水煙低語了幾句,寒水煙驚道:「莊主要先去茶會會場?好,我知道了。」右手高舉一揮,整支隊伍即刻改道,前往茶會會場。
來到會場,第一次參與武林盛會的雪氏兄妹三人,看到現場的設置,商號的旌旗,其盛大壯闊場面,莫不看得目瞪口呆,驚道:「這有上百家吧?」偌大的會場,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攤位,上頭掛有與會的商號、宗派的招牌。有的已經把旗號掛上,並布置好會所攤位。各形各色,五顏六色,繽紛多彩的花卉緞帶裝飾充斥著會場。中央有一大型高台,上頭有一主位,那是今年負責把頭的世家商號在開會大典時的位子。現在台上還有人在整理打點,四周有很多穿著靛青色服裝,上頭寫有『百里』二字的工務夥計在忙進忙出。
雪一塵下了馬車,看了會場,點了點頭便轉身吩咐道:「把山莊的旗號掛上吧。」隨即雜役開始動手搬動旗子、布幔、器具等物品,將其一一歸入掛著『飄雪山莊』招牌的攤位。雪棠問道:「爹,茶會幾時開始呀?」「後天。」雪一塵環視了會場一眼,說道:「你們三個都過來。」雪靖、雪喬紛紛依言靠攏過來,問道:「爹,什麼事?」雪一塵左手往前一擺,問道:「你們看到了什麼?」雪棠應道:「不都是旗子麼?」雪一塵瞥了一眼,嚴肅說出:「這就是武林。」接著指向飄揚的旌旗說道:「這些旗號背後,都是有其來歷,有其淵源,有些在武林甚是有非凡地位的宗派或世家。」說著,雪一塵右手兩指往一旁指去,說道:「例如,松鶴門,你們應該不陌生。杜大哥的老家,也是揚州的名門。」接著手又往右一移,說道:「鄭州九江門、襄州梧桐會、兌州臨淵山莊、蒲州齊賢莊、蘇州呼延宗門,這些都是武林說得出名聲的宗派或世家。」雪喬應道:「不就都是些圈黨結社…」雪一塵半轉頭以冷峻的眼神瞪了雪喬一眼,雪靖見狀,趕緊摀住雪喬的嘴,說道:「我會看好他的,爹!」「過去,你們一直以為飄雪山莊獨步武林,今天我要讓你們看看,你們之前從未見過的真正武林樣貌。」
雪棠說道:「爹,這些我們都懂啦。」雪一塵緩聲問道:「懂什麼?」雪棠被問得一時語塞,答不上話,臉上好不尷尬。雪一塵繼續說道:「山莊能有今天,憑藉的不是什麼過人的武學,也不是顯赫的家世,是與人敬重,禮尚往來。在武林上,你敬人三分,將來人家自然還你七分。」雪棠問道:「要是不還呢?」「那又如何?」「啊…那…很過份呀!」雪一塵疑道:「過份?當年兌州臨淵山莊的三公子也不過在蘇州與蔡伊京的女兒在街上見過一面,談生說笑,就被蔡家的人打到半殘。兩家結仇至今未解,妳剛說過份?怎麼個過份法?」「在武林上,不是妳不吃虧就是贏,反之,有時吃點虧反而能讓你後來取得更大贏面。更不用說,有些是會傷及性命的凶險。」
雪一塵指著面前那群穿著靛青色服裝的伙計說道:「這麼說吧,知道那些人是什麼來歷嗎?」這時見多識廣的寒水煙偷偷笑了一下。雪靖遲疑道:「百里?誰呀?」「他們是百里長春號的人,今年的茶會是由百里家負責主持。」三人同時發出『哦』的長聲。雪靖問道:「爹,這百里長春號也是武林一脈嗎?」這時雪一塵揚起手,指向最大的三個攤位,招牌上頭寫著『長春號』、『清香園』、『西虎門』。他依序說道:「百里長春號司徒清香園長孫西虎門,這三家乃是洛陽首屈一指、箇中翹楚的武林世家,在武林上相當受人敬重。就連現今下落不明的武林盟主宇文觀,來到洛陽也得給這三家幾分薄面。由於這三家都是複姓,因此,武林人就將他們合稱為『洛陽六字侯』。」三名年輕人聽到這封號,全大吃一驚,嚇得下巴都快掉下來。雪靖低聲驚嘆道:「沒想到,武林上還有封侯的呀…」說到這裡,雪一塵臉一沉,嚴肅說道:「有件事你們要曉得,這封號可不是他們自封的,是他們的歷代先祖以性命、血汗拚搏而來的名聲。而且這說法只有在武林上流傳,要是朝廷追問起來,武林上可是沒人會承認的。」寒水煙補上一句:「自封爵位可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說著還用手掌在脖子上畫上一刀。三人見狀面露懼色,張口吐舌,臉都快歪一邊。雪喬問一旁的寒水煙道:「寒院主,這三家妳也都知道麼?」「百里家和長孫都有經商西域,名號當然也聽過,這兩家在西域可是沒人敢招惹的。至於,司徒家因為未經西域,所以就只聽過名號,沒見過。」雪喬哀色說道:「原來西域不是只有玄武院而已。」寒水煙親切的應道:「那當然,玄武院在西域是有響亮名聲,可不是大小通吃。」
雪一塵語重心長的說道:「再說個百里家的典故。」「百里家先祖曾是大唐開國功臣,不幸的是,後人得罪了當朝權貴,本是要被滿門抄斬,後來散盡家產,將功抵過,辭官後改姓換名,退隱歸田,才勉強保住一命。」兄妹三人聽得此事再被嚇得瞠目張口直顫抖。早就看慣武林紛爭的寒水煙在一旁看得掩口偷笑。雪一塵還不打算就此罷休的繼續說道:「另外,長孫家的先祖可追溯到隋文帝開皇年間的大將軍背景。後來,大唐開國後,為避免被朝廷牽連誅殺,就棄甲還鄉,退隱田野。雖說已是前朝塵煙往事,但其家世淵源顯赫由此可以見得。武林上的任何一門一戶,都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簡單。真要是得罪了哪家名門或世家,世代恩怨就此糾纏不清,禍連子孫。剛才說的臨淵山莊就是一例。因此,仔細想想,武林可是你逞兇鬥狠、耀武揚威之地?你們自小都知道山莊向來不問武林是非,其中所謂原由就是由此而來。」
雪一塵看了三位子女的木然表情一眼,繼續說道:「所以,方才棠兒說過份,那是妳還沒見過世道,不知武林凶險。以往,你們都在山莊裡,不曾與外界接觸,就算跟你們說武林有多險惡,你們也無法體會。這次,你娘會要我帶你們三個出來,為的就是讓你們看看真正武林是長什麼樣子,並深深引以為戒。」雪一塵走了二步,說道:「我要你們切記,別以為,今日仗著山莊的名號,就能在天下橫行無阻,現今武林當中臥虎藏龍,高手滿佈,一山還比一山高。況且,山莊也不是以此立足於武林。有件事,我必須要點醒你們,今日你勝得了別人,不表示你明日依然是勝者。更遑論,天下根本沒有無敵這回事。」言至於此,雪一塵表情嚴肅冷峻,兩眼綻出凜然神色。三名年輕人看到親爹這麼認真,說了這麼多武林事,莫不紛紛點頭將其牢記。寒水煙等人在一旁聽莊主語重心長的說了這麼多,其用心和用意再明白不過了。對寒水煙來說,她更能體會的是,雪一塵現在的修練,已不受紅塵俗世束縛的境界。這是武學的程度,也是心境的修養。她常對自己體質孅弱無法再練更高階武學感到惋惜不平。可是,她仍猶記師父一直吩囑叮嚀的,武功只不過是助力,心境才是修練之境。現在聽到師父這番苦口婆心的話,她有了更深一層的體會,也慢慢能理解師父當初說的意思。
這時一位僕役上前來稟報道:「莊主,都弄好了。」雪一塵回頭看了攤位布置,點頭說道:「好,那麼大家就回客棧休息吧。」正欲轉身離去時,忽聽得一道爽朗的聲音喚道:「這不是雪莊主嗎?」轉身探去,是一名長相方臉寬厚,身材精壯的青壯俠士。見他身上也穿著百里家的靛青色裝束,可是未有百里字樣。腰間繫著一塊玉牌,上頭精雕著雙麒麟,中間銘刻著『百里』二字。雪一塵見著來人,隨即拱手應道:「原來是百里大少,沒想到,會遇到你。」「雪莊主,你以往都叫我丹心,怎麼這會兒客氣起來了。」百里丹心往旁望去見到寒水煙,面露燦笑,拱手道:「寒院主!沒想到會在洛陽見到妳。」寒水煙拱手笑道:「百里大少,久疏問候,別來無恙。」雪棠悄聲問道:「爹,他是誰?」雪一塵這才回過神,說道:「你們三個過來,見過百里家的第一大少,百里丹心。」三人齊聲應道:「百里大少!」百里丹心問道:「這三位是…」雪一塵擺手介紹道:「這二位是犬子,雪靖、雪喬。」百里丹心看了兩兄弟一眼,問道:「雙胞胎?」雪靖應道:「是的,我是哥哥,這位是小弟。」雪一塵再說道:「這是小女雪棠。」雪棠作揖道:「百里大少納福。」百里丹心見到雪棠,擺手說道:「沒想到,雪莊主的鐵觀音是一品,連令嬡也是絕代佳人。雪莊主,飄雪山莊在武林上的聲譽真可謂名不虛傳。」雪棠被百里丹心的話說得情竇初開,心花朵朵開,兩耳嗡嗡直響。「丹心,你太過獎了。這些初出茅廬的小夥子跟百里家比起來,可是連邊都沾不上。」「豈敢,豈敢,我百里家在武林也是得過且過,說是名門也言過其實。」百里丹心挑了眉拱手說道:「今天請諸位英雄務必到敝府,讓我好好好招待各位。」雪一塵推出一掌,應道:「不,我們剛到洛陽,還有些事需要處理。而且,今年茶會是由貴府主持,府上想必也是席不暇暖,百般忙碌。不如待茶會開始之日,再尋機會到貴府拜訪。」百里丹心朗聲道:「一定、一定,雪莊主,每年家父都念著要找您一聚呢。」雪一塵大笑道:「如此甚好,那麼過二天再到府上叨擾。」百里丹心拱手說道:「請!」「請!」
雙方分道揚鑣之後,雪棠拉了寒水煙衣袖問道:「水煙姊姊,妳認識?」「在西域見過二次,不過,他弟弟百里汗青就沒見過。」雪棠驚道:「他還有弟弟呀?」雪靖困惑道:「丹心、汗青?天呀,這戶人家是怎麼回事?」雪一塵應道:「剛不是說了嗎?他們家因為先祖為官被貶為平民的關係,也許其中有外人不知的冤屈。因此,他父親百里燕青,特將二子子以此命名,以紀念先祖的功業。」雪喬不經意說了句:「就這麼想當官?」雪一塵聞言不禁厲色斥道:「此話去到百里府上,萬萬不可出口。」雪靖趕緊說道:「爹,您放心,我會看住他的。」說著敲了一下雪喬的腦袋。雪一塵哼了一氣,雙手後揹,說道:「回客棧!」語氣中甚為不滿。
雪一塵教慕芸瓏基礎口訣,卻使得她功力大增,月采玲說慕芸瓏的脈象和自己師門的武學很像卻又不一樣,這是怎麼回事?雪一塵要杜尚私下回家探望雙親,松鶴門和吟釀號的恩怨,會因為杜尚的介入產生怎樣的變化?冉紹珍要屍骨雙妖透漏消息給魯道有,她所說的生意是什麼?蔣婉意真如她自己所言,逃出了水牢,半路卻遇到彩熙攔路示愛,接下來,蔣婉意真會如彩熙所言回去找她嗎?朱馨對月采玲的看法改觀,二人之間的關係會有甚麼變化?宋琪回到長安,卻和花百媚吵了一架,二人之間越演越烈,接下來還會怎麼演變?風月再四個月就要成親了,這期間會有變數嗎?飄雪山莊抵達了洛陽,雪靖兄妹第一次見識到真正的武林,接下來,洛陽茶會還會發生甚麼事?且待下文陸續揭曉。二十四、洛陽六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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