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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花雪月之亂世豪傑 (二六)

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二十六、你說這下該怎麼辦?
一大早,天色還沒亮,衛東鏢局的教場就已喧騰不已。四周數個噴出熊熊星點的篝火盆,將整個教場照得有如白晝般明亮。七十二名校尉分列在教場兩旁,楊順和黃賀虎立於主台上,看著底下操演隊型的成員。莫達、東方遙、葉閏、文寶等四人分立在二人身後左右。
校尉張安扯開嗓門喊道:「龍蟠四海!」隊型馬上形成兩層包圍圈。接著又喊:「真龍吐珠!」包圍圈馬上縮小進行攻擊。由於風正揚等人皆出身太子衛隊,所以這些口令全是當年太子衛隊時期留下來或加以增減,其命名方式相當具有皇室風格。
黃賀虎聽著這些口令,歪著頭想了一下,低聲說道:「這些指令名稱要不要改一下?咱們已經不是太子衛隊了,不是麼?」楊順應道:「要是改下去,連咱們自己人都得重新訓練呀。」「這個…唉,這也是個問題。」楊順說道:「別被朝廷抓到就好啦。」黃賀虎嘖了一聲,不再說話。
楊順隨後又補上一句:「要是出事,咱們還有太子御賜的錦旗呢。」「要是太子失勢呢?」楊順聞言驚訝『呃』了一聲。黃賀虎沒好氣的說道:「你在宮中當差這麼久,不會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吧?你可別忘了,咱們太子的二哥從太子被貶為庶人後,還遭殺害的傳聞可是從沒停過。據說就是當年太子衛隊成員下的手。這件事還是當初沒被牽連到的衛隊成員親口跟我說的。」楊順臉上泛起一陣難色,黃賀虎點著頭又說道:「所以才說要低調呀!」楊順問道:「那你說這下該怎麼辦?」黃賀虎兩眼轉了轉,說道:「先跟福貴商量吧,要是他不同意,也到不了將軍那一關。」楊順點頭「嗯」了一聲,轉頭對東方遙問道:「福貴將軍呢?」東方遙拱手應道:「在山莊!」
東岳天邊漸露薄明之際,寶來客棧二樓窗外,忽然飛來一道有如蝙蝠般迅捷的身影,快速翻開窗戶,鑽進皇甫離的房間。那人來到床邊,隔著床幃說道:「洛陽六字侯要召開三和聯會了。據說,起因跟雪一塵有關。」陰思思還喘著氣息,臉上露出『有好戲可看』的興奮神色。皇甫離掀開床帷從床上坐起身來,問道:「為何?」「三家的口風都很緊,應該說,知道的人也不多。」「在哪?」「三興樓。」皇甫離挑眉說道:「全洛陽唯一掛八個幌子的飯店!」
酒肆、飯店門前懸掛幌子是標誌著該商戶的手段和水準。以一個幌子為最低,只是鄉村店鋪,販賣燒餅、包子之類,二個幌子則是經營一般小吃,四個幌子的飯店則可烹煮山珍海味,八個幌子為最高,可承辦各式高級的宴席。幌子做為民間商業習俗流傳已久,在懸掛上的規定相當嚴格講究,而且,只屬於飯店、酒店門前懸掛的買賣標誌,與一般商家招牌不同。
長孫家的人踩著晨曦的光暈,快步奔馳在步道上。在天色還沒全亮,店門還沒開,他們就去敲了三興樓的大門,掌櫃睡眼惺忪地前來應門,只見得長孫家的人一聲不響地遞出一張色彩華麗的帖子,上頭寫著『三和聯會召集』左下角寫了個『急』字。掌櫃見帖大驚失色,趕緊作揖一拜,大呼小叫,把夥計、伙房全叫醒。一名伙計匆匆忙忙把一塊『滿座』的牌子掛到店外。前去通知的十五名長孫家人馬則留在店內監督準備事宜。另外,長孫府內分別奔出兩隊行色匆匆的人馬。這兩隊人馬各有六人,各持一封書信,分別快步前往百里家和司徒家。
百里家的大門被敲得響徹雲霄,總管快步前來應門,見到來人是長孫家的人,手上還拿著一張三和聯會的武林帖。總管扯開嗓門大吼:「老爺!聯會帖到了!」百里府內聽到『聯會帖』三個字,莫不都繃緊神經,全部動員起來。百里燕青被門外的吵嚷聲和下人前來敲門的急促聲給驚醒。打開房門,從躬身的下人手上接過聯會帖,打開閱覽之後,喝道:「來人,把大少爺和二少爺叫醒!」「是!」
司徒家一早也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這種事在洛陽極為罕見。因為,在洛陽敢這麼做的人根本不存在。可是,當來人是長孫家的人,還手持聯會帖可就是另一回事了。所有司徒家的下人都在中庭聚集,司徒壁空抖開聯會帖閱覽。正巧,司徒秋櫻也來到大廳,見到此景,問道:「爹,怎麼回事?」司徒壁空轉向司徒秋櫻問道:「阿卉呢?」「還在睡。」司徒壁空豪氣說道:「叫她起來,今天中午的三和聯會,妳們兩個也要列席!」司徒秋櫻聽得雙耳隆隆作響,錯愕道:「三和聯會?我和阿卉也要去?」司徒壁空認真的點頭「嗯!」了一聲。以往三和聯會只有三大家長及相關幹部會列席參與。如今,這次召開的聯會,幹部沒被要求列席,反倒是司徒秋櫻和司徒卉二人被要求列席。實出她意料之外,同時也猜不到究竟是為了何事。
百里汗青膽戰心驚的向百里丹心問道:「哥,這是怎麼回事?以前都只有爹帶人去參加,怎麼這次我們也要去?」「這…我也不知道,我跟你一樣,也是剛剛才知道。」「該不會…」百里丹心知道汗青的意思,急道:「不,不會的!」「要真的是呢?你說這下該怎麼辦?」百里丹心露出『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的神色甩著手,嘆了一氣。百里丹心走了二步,回頭對汗青說道:「聯會是在中午,也許我們去問問其他人有沒有被要求列席?」百里汗青應道:「這時候去找人不是很敏感嗎?」百里丹心雙手一攤,急道:「不然你說要怎麼辦?」「好吧,我先去找櫻紅問看看。」百里丹心點頭說道:「好,我去問洸兒。」
沒意料到,二人才剛走出百里府大門,翠菊已來在三步之遙。翠菊驚慌道:「百里少爺,不好了,我家小姐被要求中午要到三興樓。」「什麼!」百里丹心哀色道:「我看長孫家也差不多了。」百里汗青拍著百里丹心的肩膀說道:「大哥,還是去看看吧。」百里丹心點頭之後,展開輕功往長孫家飛奔。百里汗青親切對翠菊說道:「回去跟妳家大小姐說,我也被要求列席了,請她不要多想,屆時,就再看著辦了。」翠菊點頭應是正要離去時,百里汗青拉著翠菊說道:「那個…上次在了塵庵…」翠菊識出百里汗青的心意,推了一下手,說道:「百里少爺,只要是小姐要我做的,我都會做。現在,我比較擔心的是大小姐這次被要求去三興樓的事。了塵庵這等小事,以後就依小姐的意思辦,不用在意我。」說著轉身快步奔回司徒府。留下錯愕無語的百里汗青愣在原地。
百里丹心以優越過人的輕功飛身來到長孫家附近,躲在一棵樹下,探頭探腦的注意著四周的動靜,期待能有熟識的長孫家的人現身,好打聽長孫家現在的狀況。只見長孫家大門深鎖,沒有一絲風吹草動,甚至連下人出入都沒有。這簡直讓百里丹心急壞了。
在長孫家後庭花園的涼亭處,長孫覺把所有妹妹都找來,語重心長地交代道:「今早,爹向其他兩家發出三聯會帖了,我和阿洸都被要求列席。」三人聽得大感詫異,長孫洸說道:「難道是為了我們幾個人的事?」長孫綾應道:「已經知道了嗎?」長孫瑀開心道:「列席是有點心可以吃嗎?」長孫洸怒道:「阿瑀,三和聯會不是去玩的地方。」長孫瑀無辜的應了聲「哦」。長孫綾問道:「其他兩家有誰要列席?」長孫覺應道:「以前是三大家長和幹部,這次是特別要求我們列席,至於其他兩家有誰要列席,據我猜測,秋櫻是一定會列席,還有丹心。」「阿卉和汗青不用嗎?」長孫洸問道。「我不知道!」長孫覺語氣中充滿了不安。
這時,有道人影忽然從涼亭頂上落下。四人定睛一看,竟是百里丹心!長孫洸驚道:「你在這兒幹嘛?你怎麼進來的?」百里丹心看了一下四周,應道:「今天長孫府似乎少了不少人,以我的輕功很容易就能進來了。」長孫覺應道:「因為我爹派出三隊人馬前往你家、司徒家和三興樓知會今天午時要臨時召開的三和聯會了。」「我接到通知了,我和汗青都要列席。」長孫洸驚道:「汗青也要?聽說秋櫻也是,難不成真是為了我們的事…」長孫覺伸出一掌,說道:「現在說什麼都太早,大家且觀看氣氛再行事,以免自亂陣腳。」長孫洸焦急道:「哥,你也聽到丹心說的,他和汗青都要列席,怎麼會跟我們的事無關。」百里丹心說道:「洸兒,阿覺說得沒錯,就算是要討論我們幾個人的事,我們也不能為此亂了方寸。既然我們都決定此生要彼此相守,這次關頭,我們無論如何都得闖過去。」百里丹心向來熱血仗義,為人豪情,由此可以看出百里丹心的熱血漢子性情。長孫洸也明白百里丹心的性情,可是,她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身為長孫家長女的她,在洛陽很少有能讓她怯場的事。唯獨和百里丹心這件事,是她怎樣都沒把握,也無法掌握的事。因此,她眉頭更緊了。
長孫綾見到長孫洸愁眉不展,便說道:「大姊,事還不到臨頭,別想太多了。」長孫洸哀色道:「那是因為妳的心上人不是洛陽三大家的人啊!」長孫綾笑道:「我的心上人還沒找到呢。」長孫覺一揮手說道:「不說這個了。丹心,你先回去吧,午時一到,我們都得面對一場硬戰。你先回去和汗青準備一下吧。」「我比較擔心洸兒,我弟一有秋櫻的消息,整個人都生龍活虎起來,根本不需要我。」這話讓大夥兒聽得呵呵大笑。長孫洸抓起百里丹心的手,說道:「我現在沒事,你還是先回去吧,要是被發現你在我家就糟糕了。」「好吧,那麼各位,我先告辭了。」百里丹心拱手說罷,便施起輕功,縱身飛去。
三興樓被包場召開三和聯會的消息,也馬上傳遍了整個洛陽。各方人馬無不用盡方法想知道,為何洛陽六字侯會突然召開三和聯會。難道,武林又有大事要發生嗎?不管各方人馬塞了多少銀兩給三興樓的伙計或是掌櫃,就是問不出個頭緒。因為,在場的長孫家人馬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讓他們說。三興樓的各個出入口都有長孫家的人在把守,要找到人問,就已經是難上加難了,更不用說還能問出什麼。現在,三興樓除了洛陽三大家的人之外,誰都不准出入。既使是三興樓的肉商、菜販到三興樓送貨,也都有長孫家的人在監督,就是不准有任有讓人潛入的縫隙。
這天的洛陽茶會,氣氛顯得相當詭譎。因為,在茶會上,每個人都在討論三興樓召開三和聯會的事。茶會似乎已經沒有人感興趣了。
在飄雪山莊的攤鋪裡,雪棠抓著寒水煙問道:「寒院主,妳聽說了嗎?」「聽說什麼?」「茶會上每個人都在說三和聯會,那是什麼?」寒水煙長年在西域,對於中原的武林大都是聽說來的,所以,對於三和聯會她也是一知半解,支吾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旁的姚翠蘋聽到『三和聯會』四字,馬上應道:「那是洛陽六字侯的重大武林集會啊,聽說只有發生大事時才會召開。」寒水煙搖指對著姚翠蘋笑道:「看不出來妳會知道我不知道的事。」「只是剛好知道。」姚翠蘋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雪棠問道:「難不成洛陽發生什麼大事了嗎?不然,他們怎麼會召開三和聯會。」只見寒水煙和姚翠蘋都紛紛搖頭。雪棠問這話的當下,完全不知道,這三和聯會之所以召開,跟她親爹雪一塵有莫大的關係。
臨近午時,洛陽三大家所在的街道上,都出現大批前往三興樓的人馬。三股人潮在三興樓前會合,三方人馬在三興樓門前相互拜會,這時與會的三家子女,莫不彼此對視一眼。在拜會後,三方人馬一同進入三興樓。這時的三興樓已把餐點準備齊全,並全數擺到桌上。因為,在三和聯會召開期間,宴席間是不能有洛陽三大家以外的人在場,就連三興樓的伙計也是。因此,菜餚是以一次上齊的方式上菜,茶酒則由三大家的人自己侍候。不過,這次奇怪的是,長孫家竟然沒有要求酒水,反而只要求上茶,並且只上一次茶,期間都不得有人前去打擾。
走入一樓大廳,這裡同樣備有宴席桌次,三方人馬有一半留在這裡守候,上得了二樓,也有準備宴席,那是給隨行人員中較高階的人在此候命用餐。換句話說,剩下所有隨行的人都得留在這層樓。所以,上到了三樓的人,就只剩下三大家長和子女,也就是指定列席的人。
三方人馬來到三興樓的三樓偌大宴會場地,繽紛瑰麗的會場裝置,豐盛的菜餚花色令人目不暇給,其宴席的鋪排等級不輸長安將相大官的場面。這次的宴席桌椅排法是以一大長桌擺在前,有四個位子,是三大家長和雪一塵等人的位子。與其遙相對望的三排六位桌椅,則是這次與會的三大家子女座位。順序是以『長孫司徒百里家』的順序排列。
長孫洸低聲問道:「哥,多了一個,你覺得是誰?」長孫覺正要回話時,這時見得雪一塵風塵僕僕,神情凝重的從樓間出現。雖然雪一塵他們都認識,可是,他的出現令在場的三大家子女都大感詫異,也百思不解。為何洛陽三大家的私事會有三大家以外的人參與。見到他往第四個位子坐下,剛剛長孫洸所問的問題即有了解答。
長孫我笑見所有與會的人都已到齊,便起身說道:「這次之所以臨時召開三和聯會,只因為洛陽三大家現在正面臨一件緊要關頭的大事,為解決這件大事,在雪莊主的建議之下,我召開了這次的三和聯會。」聽到這裡,在場除了長孫我笑和雪一塵之外,所有人莫不瞠目結舌,大感意外。司徒壁空暗思道:「雪一塵說有解決之道就是指這個?」被召來的百里燕青更忿忿不平,說道:「長孫兄,幾時召開三和聯會是由三大家以外的人決定的?」百里燕青所說的話,正是在場三大家子女也想問的。長孫我笑不以為意,微微一笑,說道:「百里兄,召開的人是我,當然是我決定的,與雪莊主無關。」「你剛不是說…」司徒壁空打斷百里燕青的話,說道:「長孫兄,請把話說完。」長孫我笑點頭應道:「是!」
長孫我笑看著眼前的六位三大家子女,半晌不出一聲,正令在場所有人好奇之際,他說道:「今天很特別,第一次與會的除了雪莊主,還有三大家的少主、千金。我在這裡解釋一下為何有會這樣的安排。因為,剛所說的大事,正是與在場的六位少主、千金有關。」這句話讓三大家子女全都大感錯愕,甚至有種大難臨頭的驚恐感,眼下看起來今天似乎是要來這裡判定生死了。長孫家兄妹對看一眼,神情盡是惶恐、驚心。司徒卉緊張的握住司徒秋櫻的手,眼中忍不住驚慌的神情。百里家兄弟兩人默默低了頭,手心中不斷冒出冷汗。長孫我笑看了雪一塵一眼,在他點頭示意之下,繼續說道:「接下來,我就請雪莊主說明今天之所以召開三和聯會的所有經緯和原因。」這句話更是讓三大家子女聽得深感莫名,心中陰霾更是揮之不去,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雪一塵立起身來,拱手說道:「長孫兄、司徒兄、百里兄以及三大家的少主、千金,在下雪一塵在這次洛陽茶會,承蒙三大家長抬愛,在這兩天內同時找我商議了『同一件事』。」說到『同一件事』這四個字,在場的人除了長孫我笑,所有人心頭像是被針扎了一下,冷汗更是頻頻直冒。雪一塵繼續說道:「這『同一件事』得從百里兄前天找我商議說起,茶會第二天,百里兄說有要事找我商討,我本以為是生意上的事,沒想到,百里兄跟我提到了百里汗青和司徒秋櫻。」這下子,司徒壁空馬上明白『同一件事』是什麼事了,正要起身,卻被長孫我笑出手制止。司徒秋櫻是很敏銳的人,她馬上看出父親大人現在的心情是如何,百里汗青更沒想到自己瞞了半天的戀情,父親竟然早已知情,此刻早已面如土色,其他四人心裡也有幾分明白了。
「接著,隔天長孫兄也找了我,跟我提了百里丹心和長孫洸。」說到這裡,百里燕青怒拍桌面,吼道:「什麼!丹心,連你也…」長孫我笑一聲怒吼道:「百里兄!現在是三和聯會,請自重。」百里燕青這才眉頭深鎖,緊閉雙眼,撇過老顏,強忍心中激動心緒。百里兄弟見到老父情緒如此激動,雖說是預料中的事,可是心中仍是有所不忍。這時,長孫覺和司徒卉也可以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了。
雪一塵不疾不徐地接著說道:「然後晚上,司徒兄跟我提了長孫覺和司徒卉。」說到這兒,已不是意外之辭了。這時,長孫兄妹忽然發現,他們的爹爹似乎是三位中最冷靜的一個。莫非,他全都早已知悉?這想法讓這對兄妹心中閃過一陣冷顫。
「說到這兒,大家都可以看出來,這三對都是三大家的大少和千金,同時也是深情摯愛的情侶。不過,大家都知道,三大家有互不聯姻的規定,所以,這三對小情侶對於自己的終身大事,顯得小心翼翼,步步為營,深怕一旦被外界知道,就會影響洛陽三大家的基業。有此心思,值得嘉許。偏偏百密總有一疏,再怎麼瞞天過海,紙終究包不住火,這三對小情侶的浪漫情事還是被三大家長知情了。從來說得好,無巧不成書,就那麼剛好,一人都只知道一對。說真的,在百里兄找我要解決這件事之時,我心底沒有半點把握,更別說要如何解決。可是,就在長孫兄和司徒兄找我之後,我曾告知司徒兄我看見了一線曙光。因為,這件事的巧,就巧在三家的子女互相愛慕,這件事的好就好在三家的子女互許終身。說到底,這件事最大的阻礙莫過於『三家不得相互聯姻』這規定上,這件事最大的壓力,莫過於三大家要如何對武林交代?長孫兄、司徒兄、百里兄,三位與我相交相知多年,也深知飄雪山莊在武林上的行事作風,以下我就給你們一個見解,就讓你們當作這次解套的看法。我飄雪山莊向來不問武林是非,這是眾所周知。但這不表示我們不涉武林。當年三大家先祖訂下『互不聯姻』之約,為的是避免其中兩家藉由聯姻手段,排擠其中一家,造成洛陽三家鼎立局面失衡。在此用意之下,多年來,三大家一直都遵守這個原則。假使…」雪一塵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看了在場的所有人一眼才說道:「這個原則沒被打破,是不是也可以反其道而行呢。」
話一說完,現場鴉雀無聲,除了窗外的枝頭鳥語和風聲外,整個三興樓三樓會場完全沒有半點聲音。長孫兄妹開心強忍心中雀躍的心情。司徒秋櫻輕抬下頦,嘴角上揚,司徒卉已是兩淚成行,笑中帶淚。百里兄弟則激動的握緊了拳頭。過了半晌,雪一塵說道:「我說,長孫兄、司徒兄、百里兄,不如,我們就順水推舟,成全他們吧。」
洛陽城北郊外的澗旗營地現正頻繁的調動人馬。不論是刀手、旗手、騎兵都紛紛集結,等待正在主營中開會的頭領們下達命令。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的李望春隨身婢女,嚇得全身沒力,直發抖。好不容易走到李望春的營帳,一進帳就哀嚎道:「外…外面好多人啊!」李望春不以為意的說道:「怎麼?昨天見過那場面,妳還不知道慕公子的來歷?」「可是,他們好像要出門啊。」「妳也想去嗎?」說著笑了一聲。「小姐,妳別玩我了,那是什麼場面啊?我去幹嘛?」「沒要去的話就幫我泡杯茶吧。」「是,小姐。」
慕洛君坐在主營的大位上,神色凝重的說道:「今天,召集各位,不為別的,就為了我們要去洛陽向那六字侯討回一點顏面。」魯道有說道:「少主,你還有傷在身,要不,我帶三位義弟和百人隊去。」慕洛君伸出一掌,說道:「不,這些傷可是人家送的大禮,我得親自去答謝人家,況且,這些小傷並無大礙。」接著立起身來說道:「高彥歡,這裡由你留守,我給你七十人,小心替我保護好望春,剩下的…全跟我去洛陽!」說到洛陽二字,慕洛君的語氣顯得相當氣憤。在場所有幹部聞言皆拱手應「是!」
澗旗營地揚起隆隆馬蹄聲和黃土,大批的人馬揚著旌旗,聲勢浩大的往洛陽城邁進。慕洛君坐在一座由竹子做成的兩輪馬車,外罩絲巾布維,馬車罩頂上插有萬宗會的旗號。護使黑潭四怪騎馬隨從兩側,都尉任祖莪騎馬在前方導引,張河則殿後。這般懾人陣仗和先前的低調模樣簡直有天壤之別。
「我不同意!」百里燕青怒拍桌面,猛然吼道。這舉動沒讓百里兄弟意外,卻讓在場其他二家千金、少主大驚失色。要是有其中一對無法促成,其他兩對勢必也將無法成事。這已然是六人同進退,缺一不可的局面。就在百里燕青吼這一聲之後,過了許久,長孫我笑和司徒壁空都沉默無語,這讓長孫兄妹和司徒姊妹簡直像是在五里霧裡看花,根本無法猜測父親當下的想法。對於已被判死刑的百里兄弟,兩人臉上各自有一言難盡的思緒神情。
終於,長孫我笑開口問道:「百里兄,可以說說你不同意的原因是什麼嗎?」長孫洸和司徒秋櫻是很機靈的人,從這話語中可以猜出,長孫我笑的立場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強硬。這對長孫洸和司徒秋櫻來說似乎又燃起了一絲希望。百里燕青怒道:「這麼多年的規矩,怎麼可以壞在我們這代人的手上!這樣規定不是沒有原因的,你們大家也都明白吧?」聽到這裡,司徒秋櫻已是怒火中燒,恨不得可以射十幾鏢在這老頭子身上,她保證不會失手,而且鏢鏢致命。
這次換司徒壁空說話了,他直言道:「就這樣?」「不然你還想怎樣?」長孫我笑也說道:「我也想問你同樣的問題吶,百里兄。」「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只見長孫我笑和司徒壁空都沒回話,反而雪一塵開口了,他問道:「百里兄,你在擔心什麼?」「你們難道不怕武林人笑話我們洛陽三大家把洛陽吃乾抹淨,沒吐一根骨頭。」長孫我笑和司徒壁空同時回道:「那又如何?」長孫我笑接著說道:「洛陽本來就是我三大家的地頭,這誰不知道?」雪一塵說道:「百里兄,我飄雪山莊自問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武林各派的事,在這中間,要如何處事,是由我山莊做主,可不是外頭那些不知情的外人。也許,百里家以往曾經高居廟堂之上,貴為開國功臣,但那已是往日繁華,如今怎麼為將來打算才是正途,然而,百里家的未來就在你眼前啊,百里兄。」這話說得讓長孫我笑和司徒壁空也深有同感,頻頻點頭。這動作看在長孫兄妹和司徒姊妹眼裡,宛若長夜裡的一盞明燈,寒冬中的暖爐,讓四人莫不一展歡顏。現在就看這個名叫『百里燕青』的老頑固,要如何點頭了。
澗旗聲勢浩大地從北城門進入洛陽,這番陣仗馬上引起洛陽所有人的注意。從他們行進的方向來看,他們的目的地應是茶會會場。這消息隨即傳到茶會會場,很多人沿路奔跑大呼小叫道:「萬宗會來了!萬宗會來了!」「來這會場嗎?」「沒錯,大批人馬往這兒來了!」霍春花聽到消息馬上喊道:「院主!」寒水煙抬起頭看著霍春花,聽得她指著外頭說道:「萬宗會來了。」寒水煙聞言兩眼大瞠,隨即大喊道:「玄武院戒備!」負責維安的玄武院人員馬上動起來,執起兵器,紛紛到山莊的攤位外面形成固守狀態。寒水煙轉向姚翠蘋說道:「翠蘋,妳帶十人去甘泉鄉看看皇甫先生需不需要幫忙。」姚翠蘋應是後,在心中嘀咕道:「這麼在意人家啊,莫非看上人家了?」這時澗旗的人馬已然來到茶會會場大門口。
百里燕青指著百里汗青怒道:「司徒兄,你的長女可是和這小兔崽子一起的,難不成你真要讓你的長女過門到百里家?還有,長孫兄,你的長女也是得過門到百里家,這你也願意?」司徒壁空直言道:「秋櫻只能招贅,不能出閣。」聽到這話,猶如雪上加霜,司徒秋櫻的心情瞬間盪到谷底,心底惆悵糾葛無法言喻。忽然此時響起百里汗青的聲音說道:「爹,我可以入贅。」百里燕青怒拍桌面,吼道:「沒人問你!」百里汗青的話讓司徒秋櫻心底卻備感窩心,彷如流過一股暖流,為此還刻意賣弄的跟妹妹低聲說道:「看吧,百里家的人就是沒規矩。」害得司徒卉噗哧笑了出來。這時,倏然聽到雪一塵說道:「百里兄,這事關三大家的未來,不妨聽聽當事人的想法吧。」「雪莊主,我請你來是解決問題,怎麼你弄了這麼大一攤的難題給我?」「聽聽他們怎麼說吧,百里兄!」長孫我笑這一聲發自內力,說得中氣十足,相當震撼。見到百里燕青不再說話,長孫我笑說道:「今天就不依長孫司徒百里輩順發言,有誰想說的,就直說,不用顧忌。」
百里汗青首先站起來說道:「爹,我對秋櫻是真心的,成全我們吧,我可以入贅,你還有哥哥啊!」百里燕青已被制止很多次,這次他也不再動怒多言,就看他們年輕人會說出什麼。接著,百里丹心也站起來,直言道:「爹,我今生除了洸兒,不會取其他的女人入門,我想照顧她一輩子。」這話讓長孫我笑頗感安心的直點頭。長孫覺也起身拱手道:「爹,司徒伯父,百里伯父,我們六人都是真心相愛,打算終身相守,請成全我們吧!」長孫覺這話說得甚有三家之長風範,不只是為自己的事,還為其他人請命,這看在長孫我笑眼裡,甚是滿意。接著,司徒卉也起身附和長孫覺說道:「爹,阿覺對我很好,我嫁進長孫家也沒什麼不好吧?」司徒卉說得童言童語,這讓司徒壁空很好奇司徒秋櫻的想法,可是就是沒見到她開口。長孫洸也說道:「我和丹心長久相處下來,已經很熟習對方的習慣,要我嫁到別家去,我可能會沒辦法…」
現在所有人都在看司徒秋櫻是不是會說什麼。她自己也知道現在所有人都在等她,可是,不管怎麼樣司徒秋櫻就是宛若一尊標緻的瓷娃娃,怎麼就是不說話。就當大家以為她沒話想說時,忽然一道低沉無力顫抖的聲音說道:「除了汗青,我沒辦法讓別的男人碰我。」這是司徒秋櫻考慮良久之後的話,以向來不曾對感情表達任何想法的她來說,這句話已經是用盡全力了。語氣中可以清楚感受到司徒秋櫻的悸動,她的身子也不停的微微顫抖。她深吸了一口氣,抬高下頦,直視前方三大家長,那凜然的氣勢,令在場的四位長者都頗感震驚和意外。唯獨,百里汗青從司徒秋櫻的語氣中聽出她的不安和焦躁,顧不得現場的氛圍,直衝上前摟住司徒秋櫻的雙肩,低聲說道:「櫻紅,我在這兒。」司徒秋櫻雪白的手掌輕輕撫上百里汗青的手,臉上露出在場所有人未曾見過的美艷笑容。
這時忽然有長孫家的人奔入會場,拱手低頭喊道:「報!萬宗會已進到茶會會場。」長孫我笑問道:「他們想幹嘛?」「據報,他們在現場中央插了一根萬宗會旗。」這很明顯是來示威,對洛陽三大家來說猶如奇恥大辱,當下長孫我笑隨即喝令道:「通知所有人員立即前往茶會會場!」
皇甫離輕鬆愜意的對姚翠蘋說道:「請幫我回覆貴院主,我這裡很好,不需要幫忙。況且,萬宗會只對大門大派有興趣,我這小店小舖,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不會有事的。反倒是貴山莊可能會受波及,還是請姚副使回去幫忙較好。」姚翠蘋拱手應道:「那麼我回去覆命了。請!」「請!」待人走後,陰思思語帶揶揄地說道:「不錯嘛,還想得到你,看來那女人對你還滿上心。」「小心點,可不能讓萬宗會這隻亂咬人的瘋狗壞了咱們的好事。」陰思思哼哼笑了兩聲。
現在茶會會場的中央被萬宗會插了一支高聳的旗杆,上頭掛著萬宗會的旗號。會場所有人都直瞪著那根旗桿議論紛紛,就是沒人出面與萬宗會扞格異議。皇甫離看著那旗桿低聲說道:「哎呀,這般高調可真令人不敢領教。」他轉眼向飄雪山莊的方向探去,只見到飄雪山莊固守在自己的位子,並未出面。他暗思道:「確是飄雪山莊會有的作為,這裡是洛陽六字侯的地頭,要出頭也要看主人。飄雪山莊向來與六字侯交情匪淺,不過,萬宗會找上門了,還是得由主人說話。」這時,松鶴門的攤鋪也來了六位西域人士,向杜嘉拱手說道:「吾等奉玄武院院主之命,特前來協助維安。」杜嘉開心應道:「感謝雪莊主盛情,六位壯士快快請進。」雖然松鶴門也有自己的維安武力,可是,加上飄雪山莊玄武院的協助,總是會增添幾分踏實。
霍春花問道:「院主,這該怎麼辦?」「能怎麼辦?莊主不在,六字侯還沒出面,妳想出面嗎?」「這…」霍春花尷尬笑了。雪靖問道:「怎麼都不見六字侯的人?」寒水煙應道:「早上聽說他們臨時召開三和聯會,說不定這會兒正在趕來的路上。」話才說罷,從會場外已湧進大批人馬,分別身著三種不同顏色的服飾。在洛陽,那是每個人都認得的顏色,正是洛陽六字侯的三大家長帶領著各家的千金、大少和他們的人馬抵達會場了。雪喬見到這般懾人氣勢,驚道:「這是我看過最嚇人的陣仗啊!」雪棠指著人群中的其中一人叫道:「啊,爹!」寒水煙和霍姚二使也看見了,所有山莊的人都被嚇傻,不知為何自家的莊主會和洛陽六字侯的人馬走在一起。
洛陽六字侯的人馬與慕洛君的澗旗相隔一個廣場相望,六字侯以長孫家在中,司徒家在右,百里家在左的順序就座在主位上,與慕洛君的竹籬馬車正對。
長孫我笑起身往前跨了二步,拱手說道:「請教來者尊名。」慕洛君沒有說話,只用鐵扇指了指眼前廣場上的那根旗桿。所有人抬頭看了旗號一眼,心底都強烈感受到萬宗會的桀傲不馴與目中無人的特性。慕洛君狂笑幾聲從馬車位子上立起身,以鐵扇掀開馬車布維露面,長孫我笑這才發現,這人是帶走留春樓頭牌李望春的那位年輕人。只見慕洛君拱手說道:「長孫我笑,在下萬宗會澗旗旗主慕洛君,我在昨天可是領教了洛陽六字侯千金、少主的功力。所以,今天特來討教。」長孫我笑指著眼前的旗桿,說道:「這是什麼意思?」「我萬宗大會統御武林百門,到那兒都能插旗,今天,我奉家父慕喚群之命,前來向各位耳提面命,別忘了你們當家的人是誰。」百里燕青怒道:「這裡是洛陽,哪有你萬宗會說話的餘地!」慕洛君嘻嘻一笑說道:「就是有你這種人,我今天才要來啊!」司徒壁空吼道:「好狂妄的暴徒,當今武林盟主宇文觀尚未退位,你們便自封自當起武林盟主來了。」「沒搞錯吧?宇文觀人在哪?一個下落不明的武林盟主能幹嘛?萬宗會旗下千門百派,眾望所歸,你們統統納入萬宗旗下,保你們世代欣榮,子孫富貴,豈不快哉?」
長孫我笑冷笑,伸出一手,說道:「廢話多說無益,不送了,請!」慕洛君也是微微一笑,低聲道:「吳樂!」身旁的吳樂一手高舉,向前一揮,忽然從身後射出許多箭矢往茶會攤舖中落去,隨即聽見多人中傷的哀鳴。慕洛君說道:「這只是開場。」這時任祖莪帶著三十餘人從一旁竄出,司徒壁空見狀,即道:「秋櫻!」一道紅色倩影快速從他背後飛出,一腳踩上旗桿將其踹斷,旋即整個人開始轉起身子,並射出多道飛鏢。除了任祖莪因為躲過二鏢,只被劃傷表皮,其他部下全被擊中要害就地身亡。廣場上頓時屍橫遍野,任祖莪也被嚇得坐在地上無法動彈,直盯著眼前這名不可思議的冷豔女子。
倏然,一股強大力道將任祖莪抓起,往一旁扔去。原來是丁咬山。身形巨大的他,直盯著司徒秋櫻,以不屑語氣說道:「女人,就該乖乖在家讓男人開心,怎麼出來到處傷人?」只見司徒秋櫻只有一抹艷笑,沒有其他反應。眨眼間,從她背後殺出一道劍氣往丁咬山頭頂擊來。丁咬山一個翻身躲過劍氣,但是,光禿的頭頂仍是被劍氣畫出一道血痕。丁咬山看著手上的血漬,怒道:「可惡…」這時,司徒秋櫻身邊落下一道身影,是百里汗青。司徒秋櫻冷冷說道:「真慢!」「我的劍氣比人快。」丁咬山指著百里汗青怒道:「臭小子!報上名來,爺爺我好讓你死得瞑目。」「洛陽百里家百里汗青。」說著,往前跨出一步,劍尖往下一指,一手環抱著司徒秋櫻的柳腰。長孫覺低聲說道:「你弟連打架都要抱著秋櫻嗎?」百里丹心應道:「我認為是反過來。」「秋櫻幾時這麼好擺平?」「那是我弟才能辦到,她才不好擺平。」長孫洸「噓」的一聲,手指拼命指在唇上,還指了前面三位大家長,他們這才閉嘴。只是,這些話都已入了三大家長耳中。
司徒秋櫻直指丁咬山,說道:「怎樣?我的男人動起手來可是不輸你的?還是你想跟乖乖待在家的女人過招?」這話說得讓全場譁然,從沒見過司徒家千金這般說話。司徒壁空尷尬的挑了一下眉,百里燕青直看著自己的兒子,滿臉疑惑。雪棠喊道:「真不愧是我崇拜的人啊,連說話都不一樣!」雪靖兄弟聞言驚道:「妳崇拜她?」雪棠點頭應道:「對啊,你沒看到她那氣勢才是女人該有的風範。」
丁咬山不甘被羞辱,大吼一聲,執起陌刀便向二人劈去。司徒秋櫻、百里汗青向左右閃躲,司徒秋瑩使了一個眼色,接下來,就由百里汗青全力向丁咬山出招。長孫覺驚道:「你弟真聽話耶。」司徒卉拍著長孫覺說道:「對啊,跟司徒家的女人在一起,最好聽話點。」「我是長孫覺又不是百里汗青。」長孫洸低聲怒道:「你們幾個閉嘴行不行啊?」別說長孫覺這麼想,眼前的事實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百里汗青和司徒秋櫻之間那千絲萬縷的關係,並沒有想像中單純。
在丁咬山大氣度的刀式步步進逼之下,只見到百里汗青頻頻閃躲,並未出招,一旁的司徒秋櫻右手手指扶在下頦觀戰,若有所思,似乎並不在意。百里汗青看起來似乎在等,在等司徒秋櫻,為什麼會這樣,在場的人都沒看懂。唯獨參與三和聯會的大家長和雪一塵知道其中原由。
「你這臭小子還不給我出手!」丁咬山實在受不了一直閃躲的百里汗青,出手越來越狠。可是,身形敏捷的百里汗青怎麼就是沒讓他傷到一根汗毛,身邊也不斷有金色閃光掠過。這時,刀劍雙方再次對上,鏗鏘之聲不絕於耳,丁咬山靠著強大氣力和身形不斷壓迫百里汗青。眼看他就要被逼得無力反抗,就在這一瞬間,百里汗青出手了。這一次,百里汗青用一掌將丁咬山擊退五步之遙。這並不讓人意外,能使出劍氣之人,內力修為必定也相當可觀。
可是,丁咬山一起身卻怒指身後的司徒秋櫻道:「你這女人…一直在背後放暗器!」只見司徒秋櫻露出一抹冷笑,什麼也沒說,旋即一道閃光又從她左袖裡發出。丁咬山敏捷閃過後,怒道:「妳還出手!」司徒壁空發現,原來女兒已經練就「落葉狂針」彈指發鏢的境界。只是,司徒秋櫻一直都在戲弄丁咬山,所以才沒擊中要害。「那是彈指發鏢…我姊已經練到彈指發鏢的地步了。」司徒卉指著司徒秋櫻說道。百里丹心對長孫覺說道:「看吧,很難擺平的。」長孫洸已經氣到七竅生煙,怒道:「你們幾個…」
忽然,臨空朝司徒秋櫻壓來一道黑影,正欲落下之際,另一邊有一道黑影襲來強勁一掌,兩人在空中對上一掌,落地後,才知道來者分別是魯道有和長孫覺。百里汗青來到司徒秋櫻身邊,問道:「沒事吧?」司徒秋櫻語帶微怒的說道:「這廝無賴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魯道有說道:「哼,你這女人…」長孫覺伸出一掌,打斷魯道有的話,應道:「不,你的對手是我。」魯道有錯愕的「呃」了一聲。司徒秋櫻神色冷淡說道:「阿覺,我和汗青打得正火熱,你來攪什麼局?」這話說得一語雙關,讓長孫覺不禁好笑道:「司徒、百里家都有了,不能獨缺長孫家啊。」雪一塵指著眼前的情勢,說道:「百里兄,這就是我所說的洛陽三大家的『未來』。」百里燕青看得若有所思,長孫我笑和司徒壁空也都頗有同感的點頭。
魯道有的鐵棘棍加上寒冰筋脈三十六路心法的十五路心法,其實並不算上乘武學。只是他的招式滿是狠勁又橫衝直撞,看上去頗為懾人。可是,這在長孫家的黃山雙形拳面前,未必能奏效,更別說長孫覺已看出這點,甚至連一旁觀戰的常欽也看出來了,其他高手就更不在話下。經過七招的套路,長孫覺決定展開攻擊。就在長孫覺出了兩招之際,背後忽然感到掌風呼呼向自己襲來。這時一句「無恥小輩!」的吶喊,縱身飛出一道身影,向那掌風踢來兩腳。
雙方一接戰,各自發出震天吶喊,原來是張河出手,被百里丹心給擋了下來。長孫覺應道:「我可以應付的。」百里丹心說道:「我在一旁看得太無聊了,就出手了。況且,以前咱們都是一起打架,一起被秋櫻欺負,所以,這次可不能沒有我啊。」只見司徒秋櫻咬著下唇,滿臉不悅,卻什麼動作也沒有。長孫覺笑道:「秋櫻竟然沒反應,這下太平了。」「有我弟弟在,不用擔心她,先解決這兩個無賴吧。」百里燕青見到兩個兒子都親身涉險,焦躁不安站起身來,忽然長孫我笑出手制止說道:「百里兄,看看咱們洛陽三大家未來的武林吧。」眼前長孫覺和百里丹心二人根本不把萬宗會當一回事的在談笑,自信之情溢於顏表。司徒秋櫻不耐的一句:「你們是來打架還是來聊天的?你們是要人家等多久?」這話很明顯是在挖苦魯、張二人。
魯道有極其不悅說道:「你們這兩個兔崽子…竟如此目中無人,看我怎麼教訓你們!」旋起鐵棘棍,以鋪天蓋地氣勢向長孫、百里二人發起攻勢。西域鬼僧張河也端出月牙鏟,大張旗鼓的殺向二人。過了十招,只見長孫、百里二人游刃有餘,甚至還談笑風生。慕洛君見絲毫沒有起色,深覺這臉萬萬丟不起,便輕聲道:「常欽!」常欽點頭應是後,喝令道:「四弟、任督尉!」說罷,二人帶領著大批人馬殺出。司徒秋櫻見到對方大批人馬來犯,立即旋身射出三十多鏢,擊倒數人,百里汗青的劍再次對上丁咬山的陌刀,司徒秋櫻則對上任祖莪的掠影刀和數十名徒眾。長孫我笑見此情勢,即喊道:「洸兒!」「是!」長孫洸縱身躍出,來到司徒秋櫻和百里汗青身邊,說道:「這把刀交給我!」司徒秋櫻冷笑著揮出左手,旋即倒下六名萬宗會徒眾,說道:「妳最好動作快一點,我這裡快沒人了。」說著雙手向外一張,剩下的幾名徒眾也都紛紛倒地身亡。「忙完了就去救妳的愛人啊!」長孫洸喊道。
司徒秋櫻抬起下頦,以冷冽的眼光看了百里汗青一眼,見到丁咬山正要一刀劈落,她隨意伸出一手,一股強勁的力道將丁咬山的刀震偏。雖然,沒有擋下攻勢,卻讓丁咬山大感驚駭,也分了心,忍不住往司徒秋櫻方向望去。這讓百里汗青有了反擊時機,一劍刺向丁咬山喉間,這讓他趕緊提刀擋劍。就這麼一擋,鋒利的劍尖剛好劃過丁咬山下頦和嘴唇,噴出大量鮮血,使得他痛苦難當,趕緊手遮半面,退到一旁去。司徒秋櫻見狀對百里汗青搖指,用空聲嘴形說道:「你真壞。」說著遮口笑了兩聲。百里汗青指了指長孫洸的方向,司徒秋櫻依舊是冷豔神色,直言道:「不會贏的,那女人的刀法。」百里汗青來到司徒秋櫻身邊,雙手後揹,說道:「別出手啊,那可是長孫家。」司徒秋櫻把頭靠在百里汗青肩上,悄聲說道:「那你幾時要對我出手?」百里汗青「嘖」了一聲,說道:「這時候…」忽然一股強勁力道將百里汗青推開,耳邊一陣嗚嗚刺耳之聲呼嘯而過,隨即一陣慘叫,一名茶會圍觀群眾被削落人頭,棚架的柱子上釘著一枚直徑十二公分,中間有一圓孔的金色鐵片。司徒秋櫻面露殺氣的往一旁探去,見到是常欽的鈸出手了。
常欽又射出多道飛拔,司徒秋櫻縱身飛起,迴身射出飛鏢一一將鈸擊落。司徒秋櫻暗驚道:「好強勁的力道,原來這個人才是高手。」這番交戰,司徒壁空也看出端倪,深覺這名站在慕洛君身邊的冷峻之人,可能會是司徒秋櫻的勁敵。百里汗青急欲來到司徒秋櫻身邊,卻被她一聲喝令制止道:「別過來,這人不是好惹的。」百里汗青明白司徒秋櫻不想分心,只好收下劍,退至一旁。雖說如此,偏偏接下來飛出的鈸全都往百里汗青這兒飛來。很明顯,常欽採取了「攻心為上」的策略來對付司徒秋櫻。
為救百里汗青,司徒秋櫻雙手不停來回發出飛鏢將鈸擊落。可是,常欽的攻勢相當兇猛,一波接著一波,這令司徒秋櫻暗怒道:「哼,咱們就來看是你的飛鈸多,還是我的飛鏢多。」常欽暗思道:「她的暗器應該也快用完了吧?」隨即又射出四道飛鈸,百里汗青翻身閃躲,司徒秋櫻的飛鏢不停彈射。接著一波攻勢又來,這次是六道飛鈸。司徒秋櫻擋下了四道,其餘兩道由百里汗青自己以劍擋掉。長孫我笑指著眼前的情勢,說道:「百里兄,你說這該怎麼辦?應該很清楚了吧。」
這時只見常欽一道冷笑,他邁出一大步,半轉身兩手大張射出六道飛鈸,這次卻不是直線飛行,六道飛鈸全是不同方向的弧形飛行。「小心,這飛鈸會迴轉啊!」司徒秋櫻急速發出飛鏢攔下四道飛鈸,正欲擋下其它兩道時卻發現飛鏢竟然用完了。司徒秋櫻神情慌張飛身撲到百里汗青身上,兩人緊緊相擁,四目緊閉。倏然聽見響起「噹噹」兩響,兩人身邊多了一道身影,兩人睜開雙眼一看,竟是手執長劍的百里燕青。他以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全明白了。我…成全你們。」其他三人聽到這話都欣喜萬分,雀躍不已。長孫洸說道:「丹心,你聽到了嗎?」百里丹心喊道:「對方砍過來了喔。」長孫洸一個閃身躲過任祖莪的刀,順勢踢出一腳,擊中任祖莪的腹部,將她踹離地面,旋即握起拳頭擊出一式黃山雙形拳,往胸口落下,將任祖莪打飛六步之遙。這一舉動讓在場所有人大感震驚,不禁大聲譁然。百里燕青見狀點頭稱道:「好媳婦!」
看到現在,己方一直屈居劣勢,慕洛君直覺沒趣,喝令道:「走了!」下令調轉了馬車,交戰中的人也都紛紛停手,隨慕洛君離去。茶會會場大眾莫不額手稱慶,高聲歡呼。三大家長走下主位,來到廣場中央。長孫我笑朗聲道:「不錯,洛陽未來的青年才女,今天真是大顯身手,替洛陽三大家爭了一口氣。」接著,對長孫洸揮手說道:「洸兒,還不來拜見妳未來的公公?」長孫洸快步來到百里丹心身邊,向百里燕青作揖行禮。百里丹心拱手說道:「我也該拜見未來的丈人。」司徒壁空也說道:「阿卉,過來拜見妳未來的公公。」「啊?現在啊?」司徒壁空「嗯」了一聲,司徒卉這才跑來向長孫我笑作揖。長孫覺也向司徒壁空作揖一拜。百里汗青看得有趣,正要驅身上前,卻被司徒秋櫻攔住,說道:「你去哪?你可是司徒家的人。應該是你要拜見未來的爹爹。」百里燕青笑道:「對!這裡就只有你不是要拜見丈人。」司徒壁空聽得呵呵大笑。司徒秋櫻把百里汗青摟得緊緊,臉上滿是甜蜜。雪一塵拱手說道:「恭喜洛陽三大家三喜臨門!」長孫我笑笑道:「雪莊主,此事你居功厥偉,你一定得來參加喜宴!」「一定、一定,大喜之日一定到!」
在一旁觀戰的皇甫離對陰思思低聲說道:「看來這次的三和聯會應該與雪一塵脫不了干係。依眼前態勢看來,應該可以打聽到消息了。」「我知道了!」皇甫離感嘆道:「飄雪山莊這下在武林的威望又往上攀高一層了。」
「還沒出來?」排行第二的杏月通常是元春不在時,要負責代理她職位的人。元春自從昨晚被點名侍寢之後,從天亮到現在都過了午時,只有婢女不斷被叫進去送餐、送茶,就是沒看到慕喚群或是元春的身影從寢室裡出來。原本昨晚值夜哨的杏月、桃月、季月等三人在天亮後就回去就寢了。可是,到了快午時卻又被梅月叫醒,說一整個早上都沒見到會主和元春。現在除了還在睡覺的桃月和季月,其餘九人都聚集在慕喚群的房外,聚精會神地聽著房間裡的動靜,試圖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了半天,九個人只聽見房中傳來元春的微弱的呻吟聲,還有身體碰撞聲。她們當然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只是心底都有一個疑問,蘭月低聲說道:「從昨晚到現在?」眾人嘻笑了幾聲。杏月哀道:「下次再發生這種事,別再把我挖起來,我要回去睡了。」梅月問道:「那麼今天的勤務呢?」「元春不在,我不在,桃月不在,接下來就輪到妳啦,看妳囉。」杏月甩著手不想管,梅月則一臉愁雲慘霧,擺出一副『怎麼可以這樣子』的模樣,一旁的姊妹不停的問著:「梅月姊,今天怎麼辦?」梅月甩著兩手,哀道:「我怎麼知道,以前元春要妳們幹嘛,你們今天就幹嘛囉。」說著頭也不回的跑掉。冬月望著梅月的背影嚷道:「以前都是元春叫我們幹嘛的啊!」
梅月深感不解,每個人都去睡了,就這麼把事情丟給她,以前不曾這樣,她也不想這樣。她的個性原本就很隨興,不太愛管人,更不喜歡幫別人出主意。以前還是樂師時,她總是安安靜靜地把樂曲演奏完,等著領賞。從來就沒有人問過她的意見,也沒有人在意過她的想法。這天就這麼突然什麼都丟給她,在她看來,這猶如無意間捅到馬蜂窩般麻煩,讓人喘不過氣來。她氣得獨自跑出武萬雲莊,不知不覺間已然來到熱鬧的市街上。待她回過神來,看著人聲鼎沸的市街,這讓她忽然想起,上次來逛街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武萬雲莊裡什麼都有,什麼都不愁,好似可以待一輩子似的。既使出門在外,也是負有任務在身,從未有閒暇能好好賞玩這繁華的市井街道,讓人幾乎忘了外面的世界究竟是如何。
為了解悶,也為了遊歷許久未見的熱鬧街市。梅月決定去四下去逛逛。這時,她倏然意識到自己身上穿的是武昭儀服,這套服裝在這潭州城可是沒人不認得。為了掩飾自己的身分,梅月去布匹店買了一件披風套在身上。正走出布匹店時,一匹快馬倏然疾馳而過,差點撞到她。看著對方毫不以為意離去的身影,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跟一般百姓無異了。如果身上還是那套武昭儀服,相信對方絕不敢這般無理冒犯,視若無睹。想到這裡,梅月不禁開心了一下,因為這表示她可以放心盡情的逛街,不用理會別人的眼光了。
她踩著愉悅的腳步,在熱鬧不已,擦肩接踵的街道上賞玩著各種有趣的手工藝品、胭脂水粉和飾品。當梅月正看得開心時,背後的客棧倏然傳出嘎然巨響,她轉身探去竟是兩名猛漢在客棧中打架打到外面來了。當意識到眼前的狀況時,對方已經向她這裡飛撲過來,眼看就要撞上,忽然背後有一股強勁的力道將她抽離現場,打架的猛漢撞翻了她眼前的玉石攤。
當她雙腳一落地,抬頭回望,才見得有一道清新嗓音說道:「妳沒事吧?」定睛一看,這人竟是一名留著兩撇鬍子的中年俠士,模樣甚是雍容爾雅。她尷尬地站好身子,拍著身上的衣服,拱手說道:「感謝俠士出手相救。」對方伸出一掌說道:「欸,別說什麼俠士,我不過是個路過好管閒事的人。見到如此麗人有難,當然要出手相助了。」梅月見對方說話彬彬有禮,風度翩翩,一時看得入迷,直到對方問道:「姑娘身體無恙否?」才回神過來,即說道:「感謝俠士出手…」「這妳剛說過了。」「啊!對喔,真不好意思。」梅月尷尬的笑了幾聲,隨即說道:「不如,我請俠士喝杯酒如何?算是我的謝意。」「喝酒?好呀,我來這兒就是想喝一杯,現在有人請喝酒,那更好了!」梅月開心露出媚笑,擺手引向客棧。兩人尋了個位子坐定後,梅月遞出銀兩向掌櫃要了桌豐盛的酒菜。梅月舉杯說道:「這杯敬我的恩人。」「能救到這麼麗質的美人,是我運氣好,應該是我敬妳。」
梅月讓對方的風趣逗得頗為開心,席間兩人一言一語,相談甚歡。梅月也對眼前這位有兩撇鬍子的中年俠士頗有好感。自從成為武昭儀之後,她就沒有想過自己感情的事,或是終身大事。畢竟,武昭儀是一輩子的事,侍候慕喚群也是一輩子的事。所以,對於自己會喜歡怎樣的人,對怎樣的人會有好感,隨興的她是從來沒有仔細考慮過。
如今,眼前的男人,雖然才剛相識不到一天,自己心底止不住的悸動,卻很清楚的在告訴自己,這個男人是她想要的對象,是她喜歡的人。就算他已有妻室,自己也可以委身為妾。因為名分從來就不是她很在意的事。對她來說,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已經是很開心的事,名分根本不重要。更何況,自己出身賤民階級的樂師,名分根本不是自己這輩子該奢望的事。對自己而言,武昭儀也許就是最好的名分了。現在,對梅月來說,眼前似乎出現了『還有另一種選擇』的遐思。這種想法,一直在她心底深處縈繞著,她也不輕易顯露在臉上。
「能否請教姑娘芳名,何處人士,要是下次雲遊,我也好前去拜訪。」梅月問道:「你是出門雲遊的?」「是呀,今日雲遊至此,想來找個地方喝酒。沒想到就遇到姑娘您了。真是三生有幸啊!」「原來你不是本地人。」梅月心底正慶幸,也許對方不知道這裡有關萬宗會的事。「我自荊州而來,順水南下,到此潭州雲遊,能與姑娘有一面之緣,實屬意外。這趟出門還真是對了。」梅月笑得開心說道:「你這麼會哄女孩子,你一定妻妾成群囉?」說這話其實是另有目的,看似無心,實則有意。
「我?前陣子才讓河東獅修了一封離緣書把我棄了,哪來的妻妾成群。」「那也是你太招惹女子,才使得人家受不了把你給離了。」中年俠士呵呵笑了幾聲,爽快地喝了一杯。梅月繼續說道:「不過你也應該不擔心吧?看你似乎很快就能找到下一個。」這時喝下酒的梅月很注意對方會怎麼回應這句話。只見對方爽快的應道:「非也,蝴蝶四處飛,百花四季香,可是意中人卻只有一個啊。」梅月聽到心底想聽的話,分外開心,便問道:「對了,命都讓你救了,還不知道你的大名呢。你可是我的恩人,應該是我問你,改天好讓我前往答謝才對。」對方爽朗笑道:「在下飄雪山莊朱雀院院主魚常樂。」聽到這話,梅月倏然一臉茫然,手上的瓷杯應聲碎裂。魚常樂見到梅月手上出血,趕緊起身查她的傷勢,心疼的說道:「唉呀,刮到手了,怎麼這麼不小心。」這時魚常樂可以感覺到,抓著梅月的手有股很強烈的反抗力道,似乎梅月不太想讓他看自己的手傷。魚常樂拱手問道:「是否在下有得罪姑娘之處,還請多多海涵。」梅月蹙眉緊抿嘴唇,眼角泛淚,拼命搖頭,原本粉嫩的雙頰顯得通紅。好似深怕自己不小心說出萬宗會的身分。
魚常樂說道:「我先去向掌櫃要點傷藥,妳等一下。」話才說完,一旁有武林人士上前說道:「你是怎麼侍候姑娘喝酒的?竟然讓姑娘家傷了手,這怎麼對得起這麼可愛的淑女。」來人一身酒氣,綠林裝扮,一眼就能看出是混跡山林的綠林匪類。他見魚常樂一副儒生模樣,甚是好欺,便上前想佔便宜。
「姑娘,跟這種人喝酒多無趣啊!」話才說到這兒,梅月即露出殺氣,說道:「退一邊去!這裡是誰的地頭你可知曉?」對方嘖了一聲,雙手大張,說道:「那妳知道這裡有多少人是我的人嗎?」說著,他背後數桌的二十多人紛紛起身。魚常樂見狀抬了一下眉毛,梅月也沒放在眼,直立起身來,說道:「你會後悔這麼跟我說話。」說著一手拉開披風,露出一身武昭儀服,客棧中的所有客人全都大驚失色,紛紛退避三舍。在這裡,從沒人敢這麼跟萬宗會的武昭儀說話。萬宗會的武昭儀也從未見過有獨自一人出門,甚至到客棧吃飯,更別說在客棧跟人起衝突。魚常樂不是當地人,也未見過武昭儀服,但眼前的狀況,他也已看出七分。這裡既是萬宗會的地頭,能在一瞬間讓所有人噤若寒蟬也只有萬宗會了。他也馬上明白梅月剛才的反應究竟是事出何因。他向掌櫃招手,低頭向他吩咐了傷藥。
隨後,不發一語走到梅月的背後,雙手環繞著梅月替她上藥,一邊細心纏上白布,一邊在梅月的耳邊輕聲細語道:「今生能有緣相逢,既使敵營對手,也有當朋友的時候吧。更何況,武林這麼多風風雨雨,變幻難測,人生無常,禍福難料,今日敵人,明日友人,有誰知道未來將會如何呢?妳說是不是?
西楚漢中爭天下
百年疆域入誰家
今生逢緣能相識
別問名堂問美娘。」
魚常樂隨口吟了這首詩,最後那一句終於讓梅月流下了強忍的眼淚。一旁的綠林漢子看到落淚的梅月甚覺好欺,也許能拿她來出一口對萬宗會的怨氣。便一呼聲道:「你們還等什麼?才一個武昭儀而已,怕什麼!大家上!」這時忽然一聲「院主,接刀!」魚常樂轉身接住一根做工精緻的寶藍色圓柱金屬棍,上面有六道金環分成五節,魚常樂握住第一節,用力一抽,竟抽出一把直刀。魚常樂晃了手上的直刀兩下,臉上露出愉悅笑容說道:「這位姑娘受傷了,由我來陪你們玩。」這時身後落下兩道人影,分別是兩名年輕男女,男的年輕壯碩,年約二十出頭,手持連珠雙鐵鞭,女的生得俏麗,身手矯健,嗓音略顯低沉,手持銀色雙鐧。兩人同時拱手說道:「院主,沒事吧?」「沒事。」女子說道:「院主怎麼會跟這般九流貨色動手?讓我來吧。」魚常樂將刀往下一比,說道:「不,這事關這位姑娘的名譽問題,我得親自動手。」梅月聞言驚駭的抬起頭看著魚常樂,良久無法言語。女子發現有異,便問道:「這位姑娘…妳是…」「我…我…我是…」梅月吞吐半天說不出半個字。魚常樂直盯著眼前的二十多人匪徒,頭也沒回的直說道:「她是我的心上人。」這話說得讓梅月幾乎昏厥,身子忍不住一傾,女子奮力抱住梅月,滿臉疑惑不解。
魚常樂問道:「怎麼?想打就和我過招,不想打的話,我們就告辭了。」原本以為魚常樂是軟弱儒生的匪徒,現在看到他手持直刀的架式和氣魄,渾身上下無一處可以下手,逐顯得有些怯意。剛才說話的那名匪徒隨即吼道:「哼!我們走!」就這麼一聲,所有二十多人就轉身走人。掌櫃見到對方沒有付帳便離開,頻頻唉聲嘆氣。魚常樂見狀便說道:「三淵,剛才那些人的酒錢算咱們的,全數算給掌櫃。」男子應「是!」後,將銀兩遞給掌櫃。
梅月走出客棧,左手兩指還按著太陽穴,剛剛才從被嚇昏的狀況中醒來,神智還有些不太清醒。走到客棧門外,見到魚常樂,她滿是失望、失意的神色,正說出:「也許,我們今生…」魚常樂已經抬起她的下頦,往她的朱唇烙下一吻。梅月滿臉羞意的看著魚常樂那喜孜孜的神色,彷彿是箇中老手般熟捻。梅月羞澀地說道:「我…我叫熙春。」「熙春姑娘,期待改天與妳一同雲遊四海,遍閱名山。」「那個…可能…」魚常樂伸出一指按在梅月的唇上,說道:「沒有我魚常樂辦不到的事。」梅月聽得欣喜,報以一抹媚笑。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從身上抽出一塊玉珮,一股勁道扔給魚常樂,留下一抹微笑後便消失在人海中。魚常樂執起玉珮細看,見到精雕細琢的錦鯉戲水造型上刻著『梅月』二字,翻過面來,卻多了讓人戰慄的名號─萬宗會。
「她是誰?」女子問道。「她,是萬宗會的人。」魚常樂語帶無奈的應道。「什麼?萬宗會?」男子驚道。女子笑道:「這對院主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吧?」魚常樂很不以為然的應道:「喬可安,我常覺得妳這左副使一直以來根本沒把我當院主。」「你希望我當你是院主嗎?要是那樣誰來阻止你騷擾無辜良家婦女?」魚常樂指著男子說道:「梅三淵,你怎麼沒把她看好,這是你的職責,知道嗎?」梅三淵應道:「我的職責是朱雀院右副使,她歸你管啊,院主。」喬可安雀躍問道:「院主,你怎麼認識她的?」「這裡可是萬宗會總堂的地盤,他們的武萬雲莊就在前面十個街口,妳覺得呢?」喬可安露出顰眉無辜眼神,嘟著嘴唇,一臉沒聽懂的樣子。魚常樂往她細嫩的臉上畫下一指說道:「就是緣份啊!」喬可安應道:「我怎麼看都是你想騷擾人家。」梅三淵指著喬可安笑道:「為什麼院主騷擾妳,我就沒見過妳有意見。」「我?我沒關係啊,他出去騷擾良家婦人可會壞了飄雪山莊的名聲啊!」「妳犧牲可真大啊!」喬可安臉上泛著羞意,說道:「這算犧牲嗎?」早已在數十步前的魚常樂喊道:「你們還要聊到什麼時候?」兩人這才趕緊趕上他的腳步。
薄暮時分,梅月走在武萬雲莊大門前冗長的台階上,這一路上,都在回想方才與魚常樂短暫歡樂時光的點點滴滴,左手輕撫著細心包裹的白布,臉上洋溢著愉悅喜色。進了大門,在鋪滿石板的路徑上,倏然出現一道人影擋在前頭,梅月抬頭看了一眼,說道:「元春?」元春沒回話,梅月也沒再問,就徑自與元春擦肩而過。走了五步,元春喝道:「妳去那兒了?」「外面逛逛。」元春探了一眼,問道:「逛到手受傷?」梅月看了一眼,以無辜的表情平淡的「嗯」一聲,沒再多說,反而問道:「妳幾時出來的?」「半時辰前?」「都快一天了。」說著梅月噗哧笑了幾聲,轉身正要離去,元春問道:「妳的玉珮呢?」梅月頭也沒回輕擺左手,應道:「逛街時掉了。」說著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帶,這時忽然摸到一處鼓起物。取出一看,竟是一個做工精細的鯉魚造型香囊錦包,上頭繡著『人生常樂』四字,梅月看得不禁竊笑了幾聲。這錦包是魚常樂在親吻她時,趁她不注意放進去的。翻過面來,後頭另外繡了四個字─『知己難得』。這讓梅月看得倍感窩心,緊握著錦包,小心的把它收好。
背後傳來元春的聲音道:「妳今晚得去侍寢。」「今天不行。」「為什麼?」「沒心情。」元春聞言簡直不敢置信,不禁大吼道:「梅月!」只見梅月頭也不回逕自往雲莊內走去。這全讓在路徑旁假山造景上段坡路徑的慕喚群看在眼裡。元春氣得要追上去,慕喚群旋即以內力發聲說道:「元春!」元春趕緊躬身作揖道:「在!」「今天把她換下來,要是天師問起,就說是我的意思。」「是!」「另外,十天內暫時別排梅月到天師那裡去,這件事我會處裡。」「是!」
入夜後,洛陽城收拾著早上萬宗會留下來的殘局,不同的是,此刻的洛陽三大家正沉浸在繽紛喜慶的氛圍當中。因為洛陽三大家將要聯姻成親,歡慶三喜臨門。雖然不見得會在同一天,不過,這在洛陽武林是件大事。這意味著洛陽六字侯對洛陽的掌握更加固若金湯,未來萬宗會也更無法在此發展他的勢力。想當然耳,萬宗會和飄雪山莊的糾葛將會更加深化難解,因為這一切成果都出自雪一塵之手。這一夜,為了感謝雪一塵的鼎力相助,化解洛陽三大家的危機,長孫家以自家的名義,包下三興樓,宴請三大家和飄雪山莊,並在宴席上宣布了三大家將要聯姻的消息。這一消息,首先震驚了洛陽城裡茶會的各門各派,沒多久,即傳遍了全武林。
同時,在這一夜,回到客棧的雪一塵也接到了來自山莊的消息。那是來自邱寧的親筆信。雪一塵凝望著窗外月色,暗思道:「冉紹珍去了芙瑤客棧?是誰讓她對韓業的死起疑?之前從未有人對韓業的死懷疑過。那麼是誰?當年下手殺韓業的人嗎?」這時房門響起敲門聲,雪一塵應聲後,見得進來的人是寒水煙拱手說道:「師父,你找我?」「嗯,雖然茶會還有兩天,但明天下午我要先趕回山莊,這裡就交給妳。等茶會結束,再返回山莊。」「發生什麼事了嗎?莊主。」「回去見一個老朋友。」「那麼皇甫先生…」雪一塵起身拍了一下衣服,說道:「對,幫我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請他吃早茶,我想邀請他前來山莊作客。」寒水煙看出來雪一塵很看重皇甫離這個人,不然不會親身前去邀請。這讓她心底不自竊喜。
潭州城一家掛四個幌子的知名飯店「廣宇樓」的生意在入夜後,更是達到沸點。店內人聲鼎沸,人潮魚貫出入,夥計忙著招呼客人、端送酒菜,掌櫃忙著算帳收數,伙房廚子忙碌的功夫一直,沒停過。
店內吵吵嚷嚷的客桌當中,有一桌客人正是魚常樂等三人。正享受著江南美食的當下,喬可安忽然問起一事,說道:「院主,你該不會又送那個『人生常樂』的錦包給人家吧?別老拿這種東西欺騙善良婦女,這很缺德!」魚常樂應道:「妳知道對方可是萬宗會的人,妳還認為她善良?」「只要是落到院主你手上的,大都是無辜之輩,說不定人家只是萬宗會府內的下人,萬宗會幹的好事跟她沒關係吧?別這麼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梅三淵笑道:「喬可安真是武林奇葩,這麼亂的武林,竟有妳這麼單純的人,而且還是飄雪山莊的左副使。」說著笑了數聲。喬可安用筷子夾了塊肉堵住梅三淵的嘴,說道:「沒你的事,少說兩句!」魚常樂笑道:「喬可安,妳說錯了,我送給她的那個『人生常樂』錦包後面還有四個字…」「後面還有字?」喬可安驚道:「莫非…院主,你對那女子是認真的啊?」梅三淵聞言也驚駭道:「那錦包不是只有一個嗎?」魚常樂向來風流成性,遊戲人間,和很多女子之間的感情都不甚認真,不過,他都會送給對方一個『人生常樂』的錦包當作禮物。唯獨,有一個錦包後面多了『知己難得』四字,是他想送給自己真正中意的人準備的。然而,現在這個錦包在梅月手上。
喬可安壓低聲音說道:「對方可是萬宗會,你是看上人家哪一點啊?人漂亮?」魚常樂應道:「妳剛還在說人家善良,怎麼這會兒又把人家當賊似的。」「不一樣啊,院主,剛剛是說你玩弄人家,現在,你是認真的,當然覺得奇怪了。」魚常樂掏出玉珮遞給喬可安,說道:「妳去問問這店裡的夥計,這個梅月是什麼人?這裡既然是萬宗會的地頭,如果她是萬宗會的重要人物,應該有人認得。」
喬可安招來客棧伙計問道:「這位小哥,萬宗會的人你可都認得?」「回客倌的話,潭州城這裡每個人都認得萬宗會,做生意的甚至連武萬雲莊的伙計都認得。這世上還真沒見過氣焰那麼囂張的伙計。所以,可以說城裡每個百姓都認得武萬雲莊的人。」喬可安遞出玉珮,問道:「這是我們在路上撿到的,上頭刻了『梅月』兩字,可知道這是誰?」伙計聽到『梅月』的名號,嚇得倒退三步,慌張說道:「客倌啊,我可是為妳好,這東西最好趕快丟掉,帶在身上早晚可是會遭殃的。」喬可安不解問道:「怎麼說?」「這是…十二武昭儀的專屬玉珮啊!」三人聞言齊聲道:「十二武昭儀?」喬可安繼續問道:「那是什麼?」「萬宗會會主慕喚群身邊有十二名貼身女武侍,被稱為「十二武昭儀」,每個人的名字都是以月分命名,這是其中一個啊!她們身上那套武昭儀服等同於萬宗會的旗號,在這潭州沒人不認得,見到的人都躲得遠遠的。」「小哥,再請問一下,這十二個人常獨自出門嗎?」「這…倒沒見過,以往她們都二人一起出門,或有大批隨從跟著出門,那陣仗在潭州沒人敢惹啊。」一旁沉默不語的魚常樂,這時臉上浮起一抹淺笑。喬可安遞出五枚銅錢給伙計,說道:「謝謝小哥。」待伙計走後,喬可安面露不安,說道:「院主啊,看來這次你捅了個麻煩。」梅三淵問道:「該不會院主現在已經後悔送錯人了?」魚常樂手持茶杯,指著梅三淵說道:「你怎麼不說是我拿錯錦包了呢?」喬、梅二人面帶喜色大聲驚道:「真的後悔啦?」魚常樂輕輕一笑,說道:「我何時後悔過?」二人臉上頓是一陣沒趣。
魚常樂問道:「你們兩人就這麼想看我出糗?」喬可安沒好臉色的說道:「誰叫你老是欺負人。」梅三淵接著說道:「喬可安是希望院主你欺負她啦!」喬可安羞著臉怒道:「閉嘴啦你!」魚常樂搖頭說道:「我聽說玄武院院主寒水煙旗下菁英武將雲集,身邊兩名副使更是出類拔萃。我怎麼會有二個一天到晚想扯我後腿的副使?」梅三淵笑道:「寒院主可是落凡仙女,院主你可是風流成性,天差地別,一在北,一在南啊。」「夠了!我朱雀院可不是下等院,這般說話豈不有損你們自己的威信?」喬可安笑道:「那是院主你也從沒認真過啊,每年山莊的競武擂台,你都是第一個打輸,弟兄們都快沒士氣了。」魚常樂露出自信一笑,說道:「那妳說看看,萬宗會地頭是在誰的轄區上啊?出過事嗎?」喬、梅二人一時語塞,愣了一下。喬可安機靈應道:「那也是…院主你有兩名得力助手啊!」「得了吧,還得力助手咧。」魚常樂指著桌上的菜餚說道:「把東西吃了,我們明天去看看我的心上人住在怎樣的地方?」喬、梅二人頓時愣住,不發一語。魚常樂向兩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靠過來,低下身,壓低聲音說道:「你們沒聽錯,明天我們去逛逛武萬雲莊。」二人什麼話也沒說,直把桌上的菜給吃了。
澗旗的營區裡傷兵累累,哀聲遍野,這些大都是司徒秋櫻一人造成的。在護使帳內,魯道友等三人正無奈的看著鼻子下半部都裹上傷藥及白布的丁咬山。金大程語透驚駭說道:「這小妮子怎地這麼嚇人,竟然一轉眼就可以就擊倒數十人。」金大程說的是司徒秋櫻。常欽冷言道:「這就是武林啊…」魯道有說道:「那小妮子看起來忒賞心悅目的,沒想到動起手來這麼嚇人。」丁咬山吱吱嗚嗚的指著魯道有,又指自己,看似對魯道有的話很有意見。「好啦,四弟,你的傷是那小子弄的,干那小妮子什麼事。」這時丁咬山嗚嗚的哭了起來。常欽看不下去,說道:「大哥,四弟好歹也是自己人,你就說兩句安慰他一下。」「欸,你要是姑娘我就安慰你,可是你這大老粗,連打架都打輸,你要我安慰你什麼?」嘖了一聲,便起身去找酒喫了。看著走出營帳的魯道有,常欽心底一直很不是滋味。自從楊芊芊死後,魯道有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從眼神中都可以看到冉紹珍的身影。他越來越不懂這個大哥究竟是為兄弟著想還是想女人。
常欽使了個眼色把金大程叫到一旁,低聲說道:「有冉紹珍入關後的消息嗎?」金大程低聲應道:「我的人打聽的結果,聽說在…華州。」常欽挑了眉說道:「華州?」這個答案讓他不禁和飄雪山莊聯想在一起。
「怎麼了?一見你回來就悶悶不樂?」李望春從月升之時,就沒見慕洛君笑過,不由得擔心起來。慕洛君在洛陽吃了敗仗,心底滿是怨懟無處宣洩。以往,他不論心情好壞,都是藉由倪蓁蓁排解,如今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他看待李望春和倪蓁蓁不同,一個是部下,一個青樓頭牌。雖然同為女人,可是對慕洛君來說,李望春除了有令人景仰的花容月貌之外,還有讓人魂縈的嬌貴氣質。所以,在他心中,李望春的地位明顯高貴於倪蓁蓁。而且,他對李望春的索求不在於肉體,更多像是「紅粉知己」的知心相交。因為把玩女人這種事對他來說並非難事。只是,如果想要在心靈上找一份安棲之所,那麼李望春就是他一直在探尋的人。
現在他躺在床褥上,手執一壺酒,神色甚是不快,李望春問了半天,他就是沒應上一句話。李望春坐到慕洛君身旁,拿過他的酒壺,往自己手上的碗倒了一碗酒,慕洛君問道:「妳幹嘛?」「一個人喝多無趣啊,妾身陪你喝一杯吧。」說著以優美的姿態喝了一杯。慕洛君愣了一下後大笑道:「好!不愧是慕洛君的女人,來,再喝。」李望春拿過慕洛君手上的酒壺,柔聲說道:「別喝了,假如你有無法忘懷的煩惱,不如今晚就讓妾身來替君分憂、忘懷。」說著雙手拉著慕洛君的手撫上自己豐碩的酥胸。慕洛君望著李望春的雙峰看得入神,李望春輕輕脫掉上衣,壓低身子,與慕洛君首次沉醉入溫柔鄉。
陰思思快步走入寶來客棧,臉上盡是笑意。此刻客棧中的每個客人都在談論今天萬宗會鬧事的消息。此起彼落,爭論不息。陰思思走上樓梯,看了一眼底下一樓大廳的各色人物,再快步走上二樓,直接進了皇甫離的房間。才踏入房間,就見到皇甫離手上甩著一張字帖,旋即問道:「飄雪山莊?」皇甫離點頭應道:「沒錯,我們要被邀請去山莊作客了。明早我會先去跟雪莊主喝早茶。」「說到雪莊主…」陰思思忍不住心中的激動,說道:「我全知道了。這次的三和聯會果然跟雪一塵有關,而且,洛陽三大家要聯姻也是雪一塵的主意。」皇甫離臉上沒有意外驚色,冷靜問道:「六字侯怎麼聯起姻來了?」「這才是關鍵的地方,看來,雪一塵做了個順水媒人。」「順水媒人嗎?」皇甫離本就是睿智之人,光憑這些斷簡殘片,隻字片語,他就全看懂了洛陽這幾天的所有來龍去脈。
皇甫離起身走了兩步,推開窗,看著底下喧鬧的洛陽街道,說道:「一個飄雪山莊,就把洛陽隔絕於萬宗會掌握之外,就咱們九玄天的立場來看,此山莊不能強行與之正面衝突。飄雪山莊在武林上的聲譽並非浪得虛名。」「咱們得先解決九重宮和天武宮這兩個對手吧?」陰思思說道。「經妳這麼一說,我突然想到,說不定,我們可以藉飄雪山莊一用。」「什麼?」「別忘了,朱馨現在人在山莊,要知道,朱馨會進山莊可是因為風正揚,這話要怎麼說就看說的人怎麼拿捏了。」說著皇甫離臉上泛起一抹淺笑。
蔣婉意全身赤裸躺在玉夫人的床上,身上滿佈朱點玉露,氣喘吁吁,她剛滿足了玉夫人的索求。床上一片凌亂,濕漉漉的汗水將床巾整個都染成深色。玉夫人在一旁穿好衣服,由婢女幫她弄好髮簪頭飾,一整個人容光煥發,珠光寶氣。相對之下,蔣婉意那頹廢不已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玉夫人轉過身來看著蔣婉意,嚴肅說道:「過陣子,妳得陪我去蒲州。」蔣婉意恍了一下神色,錯愕道:「蒲州?」「去找一個人。」「誰?」「齊賢莊的盧鄞惠。」聽到這名字,蔣婉意露出嫌惡的眼神。她聽過這名字,也知道這個人。齊賢莊在武林雖然號稱名門,可是盧鄞惠這個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尤其對女人來說。
蔣婉意問道:「怎麼會想去找他?」「于纖說青峰子告訴這廝,玄極心訣在萬宗會手裡。」蔣婉意聽到『玄極心訣』四字,旋即撐起身來,驚駭道:「此事當真?」「不知,所以才要去蒲州找那廝問問。」「怎麼不直接去找青峰子蕭清?」「妳知道她人在哪嗎?」蔣婉意沉默不語。玉夫人對婢女指著床褥說道:「把這些床巾給換了。」蔣婉意走下床,直往房間外走去。玉夫人見狀,問道:「妳去哪?」「洗澡。」走了幾步,蔣婉意回過頭問道:「幾時要去?」「這幾天萬宗會不停鬧事,還不到時候,要去時我會讓妳知道。」蔣婉意眼底浮現一絲不情願,轉頭走向澡堂。
玉夫人的澡池是請波斯工匠設計施工,四周皆是出自伊斯蘭圖騰及精美工藝。雖然整體是以伊斯蘭風格為主但是,四周裝飾雕像卻是大唐帝國特有的神獸。整間澡堂以白色為主,並佐以多重繽紛驗彩,看上去典雅中帶有一份貴氣。整間澡堂足足有百五坪大,四方形的澡池,四個角上各有一尊魑首涓涓不停的排出水。
蔣婉意悠然在澡池中戲水,想起面對玉夫人現在的陰晴不定,自己現在也變得胸中無數。從這次去長安找花百媚,玉夫人的那一巴掌,打得雖然可以理解原由,卻也很令自己心寒。「明明是那麼需要我的慰藉,為什麼還要那女人?那女人有什麼好?不是都說我有連女人都垂涎的外貌,那女人呢?要是真看上那女人?豈不表示她比我更漂亮、更令人垂涎?」想得越多,胸中的不滿越是熾烈。這是現在蔣婉意最不能理解玉夫人的一件事。
看著夜空中的明月,池裡的熱氣將皎潔的月光蒙上一層讓人猜不透的朦朧。夜月的寂寥讓此刻的蔣婉意莫名想起彩熙在長安郊外的那一吻。蔣婉意哼然暗思道:「白靈子,是妳先負我的,別怪我。」蔣婉意全身濕漉漉的直接走出澡池,往外走去。
蔣婉意一絲不掛的走在前往房間的廊道上,見到戴維熹面帶笑意的迎面走來,即停下腳步,疑道:「阿熹?」戴維熹走上前,用玉指在蔣婉意胸前輕輕劃過,笑道:「蔣婉意,妳這副模樣是想勾引誰啊?」「在這九重宮除了宮主,有誰敢對我怎樣?誰出手我就宰了他。對了,妳又來幹嘛?」「剛跟宮主報告完一件小事。」「什麼小事?」戴維熹挑眉嘟嘴的應道:「六味舒經散沒拿到手。」蔣婉意知道這件事,這是教主直接交代下來的任務,可不像戴維熹說的那般小事,即詫異問道:「宮主沒說什麼嗎?」「她會說什麼?我都說教主要是怪罪下來,就推到我頭上。妳想她會說什麼。」蔣婉意眼底露出一股『瞧妳說的,了不起啊?』的輕蔑神色。
戴維熹接著說道:「對了,剛看妳那眼色,似乎不太開心,誰惹妳了?」「妳別惹我就好。」蔣婉意說著便要閃過身,戴維熹即說道:「太悶的話,可以來我的紫薰樓奉茶,我陪妳聊聊。」蔣婉意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臉上硬是擠出一絲強笑,甩著濕潤的頭髮轉身走去。戴維熹被甩了一身髮水,有些微惱火,吸了一氣,緩了情緒喊道:「記得穿衣服啊,免得著涼了。」遠處傳來蔣婉意吼道:「阿熹妳吵死了!」
隔天一大早,洛陽茶會已經來到倒數第二天的尾聲。很多商家都正在為這次茶會大賺一筆感到滿意,有些生意不好的店家,則在今天就已經在打包,準備打道回府。這一天,不管是飄雪山莊還是甘泉鄉的攤位都找不到主事者,因為,雪一塵在三興樓包了一間包廂,宴請皇甫離吃早茶。飄雪山莊方面由寒水煙陪同出席,甘泉鄉則只有皇甫離獨自一人出席。
霍春花找上姚翠蘋,問道:「當家不在,我們先來商量一下,要是出事了,我們兩個誰做主,誰負責?」姚翠蘋應道:「向來以右為尊,當然是妳負責囉。」「那好…」「可是由我做主。」霍春花聞言以快哭出來的聲音吼道:「妳剛不是這樣講的啊!」姚翠蘋眨了兩下眼睛,笑道:「我剛是說…由妳『負責』,作主呢…就交給我了。哈哈!」說著得意的姚翠蘋直往一旁走去,完全不理會愣在原地的霍春花。
「久仰飄雪山莊盛名在外,昨天萬宗會這麼一鬧,更突顯出飄雪山莊並非浪得虛名啊。今日能和雪莊主飲上一杯茶,真是在下榮幸。」皇甫離滔滔不絕的說道。雪一塵笑道:「昨天全是洛陽六字侯自己解決萬宗會的動亂,與山莊無關,怎會說是飄雪山莊的功勞?」「雪莊主,別客氣,大家都看到了,當萬宗會在場正鬧得兇時,你也不斷在一旁面授機宜。據在下大膽猜測,後來道上傳出洛陽六字侯將有三喜臨門,是不是也和雪莊主有關?」雪一塵問道:「關於六字侯的喜事現在道上就已經傳遍了嗎?」「莊主怎麼說?」「我與六字侯向來素有交情,的確是略有耳聞,但這也是尋常之事,有何可大驚小怪之處,與我又何干係?」皇甫離愣了一下,略顯歉意的應道:「是是,的確是。」「皇甫先生將來有何打算?」「將來?莊主的意思…」雪一塵笑道:「你的烹茶技藝相當了得,是我行走武林以來,少見的奇才。我今天特地和你見面,就是想知道將來雙方是否有合作的機會。」「在下不才,莊主需要我做什麼呢?」
雪一塵想了一下,說道:「本莊向來以鐵觀音茶種聞名,要是有皇甫先生這麼好的茶藝高手,我想也許可以在其他茶種上多下點功夫。」「莊主要我去選茶?」雪一塵點頭應道:「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要懂得識茶。那天我看你烹茶的功夫就知道,才剛接到手的鐵觀音,你才品聞香氣,鑑識色澤,就知道要如何烹煮,這等功夫可不是一般。」這些話說得讓皇甫離頓時冒出一身冷汗,才幾下子的烹茶手段,他竟可以看出這麼多門道。要是真的潛入飄雪山莊,依陰思思那愛鬧事的性格,豈不要穿幫?雪一塵接著說道:「我看過甘泉鄉的茶種,裡頭沒有鐵觀音,可是,你卻能將鐵觀音的特性盡數發揮出來,這要不是熟練老手,就是茶藝出眾的烹茶高手。」皇甫離尷尬笑了一下,應道:「該不會雪莊主把在下想得太好了,也許是誤打誤撞,剛好被我矇上了。」「這種可能我也想過,就算是矇上的,有那麼精準的矇法嗎?」「那個…」「對了,這位是寒院主,你們也見過,將來,要是成行,我想就由她和你接頭,如何?」寒水煙拱手道:「爾後請皇甫先生多指教了。」皇甫離聽得兩耳嗡嗡,一時出神,直言道:「能否讓在下考慮一下。」「當然,所以,我想和皇甫先生相約二十天後,前來山莊作客,屆時,可再商議細節。」
皇甫離一回到寶來客棧的房間,整個人面無血色,呼吸沉重,陰思思從沒見過他這樣,直問道:「你怎麼了?去跟雪一塵喝個早茶像是去了半條命似的。」皇甫離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茶,應道:「我們二十天後,要去飄雪山莊作客了。」「那很好啊,你的計畫成功了,不是嗎?」「雪一塵此人非比尋常,我警告妳,一旦進了飄雪山莊,妳絕對不可以出聲音,不可以有任何眼色,不可以有任何小動作。要不然,我們就得埋屍在飄雪山莊了。」「瞧你說的,你是怎麼了?我從沒聽過雪一塵嗜好殺人這回事,就算被識穿又怎樣?人家朱馨在山莊不是活得好好的!」「那是因為她不是玄靈宮的宮主侍郎和頭牌殺手!」陰思思這下才無辜的「哦」了一聲。
魚常樂三人來到武萬雲莊外數十尺處的街道,他們只見華麗雄偉的巨型拱門和冗長的台階,其它就什麼也沒看到。梅三淵說道:「院主,回去吧,從沒見過那麼長的台階,除了少林寺和華山,可能沒有哪一家宅院有這麼誇張的台階了。」喬可安接著說道:「院主啊,那台階越往上面越是濃霧滿佈,你怎麼知道那上面有多少人手?我們三個根本不夠跟人家對打,更何況我們還是飄雪山莊,要是被知道,豈不是要被大卸八塊,這是羊入虎口啊!」魚常樂看了兩位副使一眼,感嘆道:「副使向來以執行院主交付任務為主,你們竟然全拉著你們當家的腿,還說得頭頭是道,真是豈有此理!」喬可安應道:「院主,維護院主安危也是副使的職責,我們是為你好啊!」魚常樂指著眼前的武萬雲莊的大拱門說道:「妳真要為我好,那就好心點去探路吧。」喬可安聞言跺了一下腳跟,撒嬌道:「院主…」說著還不停搖晃肩膀,胸前碩大豐滿的雙峰不停的來回彈動。梅三淵笑道:「妳別扭捏了,院主不吃妳這一套。」喬可安瞠大雙眼,跺了一下腳步,喊道:「你閉嘴啦!」接著轉向魚常樂拉著他的衣袖問道:「你到底看上那姑娘哪一點?」「這問題妳不是問過了?」「你沒回答我啊!」喬可安這話說得理直氣壯。魚常樂笑了笑,應道:「初遇此女子之時,僅是萍水相逢,沒什麼特別感覺,但是跟她聊過之後呢,我感覺這女子有一種風雅恬淡的明媚嫻雅之感,那是經歷過武林紛擾的人都很嚮往的一種境界。」梅三淵笑道:「還明媚嫻雅,說不定她是迎來送往的青樓女子…」魚常樂一指按在梅三淵鼻子上說道:「青樓女子也大都有風雅學識,可別如此輕易的鄙夷他人,不然你遲早要吃虧的。」說著便展開輕功往武萬雲莊的大門飛奔。喬可安見狀,斥道:「還不跟上去,當家都跑了。」
三人步伐神速的行進在武萬雲莊的冗長台階上,直奔了將近五十步都還沒看到一個人。這不禁讓三人停下腳步,躲到一旁的山壁景物內。梅三淵直問道:「怎麼整個萬宗會裡面都沒人啊?」魚常樂應道:「我聽武林傳言,萬宗會將旗下大半人馬都派出去了,看來此事屬實。只是,沒想到,整個雲莊內竟是這麼冷清。」喬可安笑道:「院主喜歡熱鬧麼?出去喊一聲就一堆人了。」魚常樂嘖了一聲,又快步向前邁進,二名副使也趕緊跟上。這時從雲霧中傳來談話聲,魚常樂右手往上一揮,三人施起輕功飛身至一旁的樹頭上。不消多時,見得來人是四人巡邏小隊。正要飛身落地時,倏然又來兩人的腳步聲,魚常樂趕緊攔住喬、梅二人。
魚常樂定睛一看,慶幸及時攔住二位副使,因為來人是武林名人,魚常樂也識得,即是親衛隊護使隗山和聞安祥。這次潛入武萬雲莊,魚常樂最提防的就是這四人。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另外兩人顧忠和吳在已被外派至揚州,執行公務,並不在雲莊內。
見二人遠走,魚常樂等人飛身落地後,魚常樂低聲說道:「剛剛那二位是勾魂四魔羅的聞安祥和隗山,另外還有二個是顧忠和吳在。等一下眼睛張大點,別碰上他們了。這四人在武林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兇殘暴戾,從沒聽說過有手下留情這回事。」說著,揮手示意二位副使跟上自己的腳步。喬可安嘀咕道:「這麼怕遇上人家,那幹嘛來?」梅三淵笑道:「院主為了美人向來都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啊。」喬可安很不情願地鄒著鼻子哼了一聲。
三人悄悄的來到大門前三十步距離,見得門前有十名衛士把守,即壓低了身形躲至一旁。喬可安說道:「除了正門,沒其他的路進去啊。」魚常樂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笑道:「有,只是我們要用飛的。」說著抓起二位副使,縱身飛上一旁的樹林,再藉由樹林間的縫隙逐步翻入武萬雲莊內。一般來說,既使要使出輕功飛入武萬雲莊也是難上加難,只是現在萬宗會大批人馬在外征討,就連一般時候不會外派的親衛隊也都不在雲莊內,使得現在守衛人手短少許多,才讓魚常樂等人有此機會趁隙而入。
三人一翻進雲莊內,登時看傻了眼。雲莊建物雕梁畫棟,瑰麗豐富,色澤艷美,腹地遼闊,精心栽培的植木百花園藝,庭院青草翠綠如茵,讓人看得賞心悅目,一時忘了身在萬宗會的總堂內。這時花園廊道忽然走出一名手捧茶具的婢女,一見到三人,隨即失聲大叫。三人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找地方躲藏。提刀帶槍的親衛隊員快步奔至現場,只見到一名慌張的婢女,什麼異狀也沒有,便問道:「發生什麼事?」婢女指著瑰麗的花園,顫抖地說道:「剛剛…有三個人…站在那兒。」「三個人?」衛兵頭領沒看到婢女說的人,便指著一名屬下,說道:「你,去大門問問剛才有沒有什麼狀況。」「是!」接著問道:「是三個怎樣的人?」「沒見過的人啊。」衛兵頭領有些頭痛的說道:「長怎樣?」這下婢女才定下神,應道:「二男一女,看起來像是武林人。」衛兵頭領這才大感不妙,下令道:「把這一帶徹底搜一遍!」眾人應是後,四下散開來搜索。
魚常樂眼看對方要往藏身處搜來,便展開輕功,帶著二名副使到處在屋宇間的屋簷飛簷走壁,藉由建築間的隔間和庭院樹林造景的掩護,一步步的向雲莊內潛入。三人走得膽戰心驚,步步為營。四處則都是到處奔走、搜索的親衛隊,腳步聲和兵器的碰撞聲不絕於耳。這時候,荷月來到現場,大聲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吵成這樣?」「回六武昭儀的話,方才,有人回報見到有外人入侵莊內。」「外人?誰?」「不知,目前正在確認中。」荷月閃了一下眼神,問道:「哪一個說的?」衛兵頭領指著待在一旁的婢女。荷月上前問道:「是妳見到的?」「是!」「怎樣的人?」「二男一女,手持兵器,應是武林人。」聽到這話,荷月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了。轉身對衛兵頭領說道:「搜仔細點!我去見大武昭儀。」「是!」
當親衛隊還在外圍搜索,卻不知三人已然進到後花園附近的廊道。正巧這花園就是武昭儀的住宿花園─惜香園。喬可安見到令人驚豔的花園,不禁大叫道:「這花園好美啊!」魚常樂抬頭看到花園入口上方有塊石牌鑄寫著「惜香園」三字,便笑道:「此名甚好,正合我意。」梅三淵緊張說道:「別那麼大聲,這裡是武萬雲莊啊!」這時二人才恍然應道:「你不說都讓眼前美景給忘了。」魚常樂說著大搖大擺的直往惜香園內走去。梅三淵看得緊張,低聲攔阻道:「院主、院主!」只見魚常樂和喬可安完全不當回事。
魚常樂見眼前美景如此怡人,不自覺說道:「原來我的心上人住在這麼美的地方。」喬可安揶揄道:「院主啊,你當人家是心上人,不知道人家是不是也同樣這樣對你喔?」魚常樂聞言嗤笑道:「我與美仙心靈相契,相合,我完全知道她的心意,她當然也是這樣待我的。」喬可安嘀咕道:「才認識人家一天就心靈相契相合啦?那跟了你七、八年的我呢?」說著魚常樂抓起喬可安的衣襟,往一旁飛身躲去,梅三淵見狀追上腳步,哀道:「怎麼不管我…」魚常樂「噓」一聲說道:「有人來了。」喬可安見魚常樂還抓著自己的衣襟,心中一喜,輕輕拉開衣襟,把魚常樂的手慢慢往自己胸中挪去。魚常樂見狀正要斥責喬可安之際,蘭月和荷月出現了。
荷月跑到惜香園遇到蘭月,說道:「有看到可疑人物嗎?」「可疑人物?」荷月說道:「方才前面維安巡隊有人說,見到二男一女可疑人物入侵到雲莊內了。」「入侵雲莊?怎麼可能?這裡可是萬宗會啊!」荷月問道:「元春呢?」「在會主那兒。」荷月笑了笑道:「最近會主都找元春啊?對了,先別讓元春知道,萬一是虛報,我們就得挨罵了。」蘭月應道:「找梅月和菊月幫忙吧,她們兩個現在沒事。」「好,我知道了。」說著荷月便跑上二樓喊著:「梅月、菊月!」
魚常樂聽到荷月叫喊梅月的名字,不禁大喜,低聲道:「原來我的心上人住在這兒啊。」魚常樂抽回自己的手,輕拍喬可安的頭,說道:「妳別在這種時候趁人之危啊!」這時,正好荷月帶著梅月、菊月下樓來到花園。魚常樂見到梅月的身影,笑道:「既然知道心上人的住所了,我們晚上再來吧。」梅三淵驚道:「還來啊?」「欸,你看,我們這次闖入如果沒有被抓到,是不是會被當成是虛報,那麼晚上守備勢必會較鬆懈。到時侯,再來夜會我的心上人就不是難題了。」喬可安一臉不情願道:「夜會啊…你當現在是七夕嗎?」「我剛看了一下,這外頭是高嶺峭壁,也許是因為這樣才認為不會有人從這裡闖入,可是以咱們三人的功力來說不是難事啊。晚上我們就從這裡闖入,夜會我的心上人,如何?」「外頭看起來很高啊,深不見底,怎知底下是怎麼回事,萬一有機關呢?」梅三淵說道。魚常樂應道:「這樣啊…那麼我先去探路好了。」說罷,即縱身飛出牆外。喬可安見狀,很不滿的對梅三淵斥了一聲「哎呀!」,也跟著跳了出去。梅三淵見只剩下自己一個,嘆了一聲「哎呀」跟著也飛身翻牆。其實,往常武萬雲莊在外圍也會有巡隊巡邏,戒備相當森嚴。現在會有此良機,全拜現在莊內人手不足所賜,若非如此,縱使魚常樂等人有絕世輕功也無法侵入武萬雲莊。
到了午時,揚州郊外,風暖日麗,鳥語間關,翠影扶疏,侯青騎馬漫步在之前風正揚曾經攔住妙華夫人的山徑上。抬頭探看天色,見已近中午時分,便尋了一處陰涼樹下,坐在一顆大石上,從行囊中取出饅頭正要食用,忽聽聞得一聲嬌豔聲道:「我們可真是有緣啊!」侯青抬頭往樹上一看,說話的人竟然是在客棧鬧事的燕家堡二千金鐘蕾,她正悠閒的坐在樹上。侯青視若無睹,繼續咬著自己的饅頭。鐘蕾翻身落下樹底,挨到侯青身邊說道:「我看你好像很厲害,露兩手給我瞧瞧,行嗎?」「我只是個大夫,哪來的一手露給妳看,如果妳要看病,我倒是可以露一手。況且,妳應該沒見過我與人出手過招,怎麼斷定我會武功?」鐘蕾用屁股側頂了一下侯青,坐到他身邊,說道:「別騙我了,我有看到你在客棧扶起一名倒地的人,那力道和手勢一看就知道是有底子的人。」侯青把手上的饅頭吃淨了,應道:「就算我會武功好了,妳怎麼知道我很厲害?」「我希望你很厲害。」侯青聽得此話倍感不解,一臉疑惑的望向鐘蕾。
只見她那嬌貴傲氣的臉上,充滿燦爛期待的笑容說道:「我喜歡強者,我欣賞強者,只要是武功厲害的人我都喜歡,所以我才出來武林四處尋找武林高手。」眼前這位少女雖然身著男裝,依舊散發一股年輕女子特有的荷花出水清新氣質,其外貌具有雙瞳翦水,俏麗可愛的姿色,傲氣外顯,十足大小姐架勢。手上那口名匠精工寶劍,令人看了不敢招惹。侯青以眼神上下瞄了鐘蕾一眼,問道:「找著了又怎麼樣?」鐘蕾立起身來,雙手插腰,稚氣驕傲地說道:「要是找著了我就嫁給他!」「既使對方是野人莽漢也嫁?」鐘蕾搖著手指說道:「當然,得先過我這關才行。」侯青哼然笑了一聲,不再多說。
鐘蕾見到侯青反應冷淡,有些惱怒的問道:「欸,你是覺得我不夠漂亮嗎?」「我沒這麼說。」侯青一邊說著一邊整理包袱。鐘蕾不信,繼續追問道:「那麼,我們來比試,要是你贏了,我就是你的人,如何?」侯青直覺眼前這位小妮子,似乎比初出武林的毛頭小子還嚇人,竟然拿自己當賭注,四處與人比武。侯青嘆了一氣,說道:「我聽妳在客棧裡說…妳來自燕家堡吧?燕家堡好歹也算名門,妳身為燕家堡的千金,四處這樣與人比試,風險極大,我勸妳千萬別這麼做。」鐘蕾冷笑道:「我們燕家堡的武學獨步武林,沒人能打得贏我。」侯青立起身,將包袱甩至肩上,說道:「光從妳這句話就知道,妳完全不知道武林是怎麼回事…」說著伸手往鐘蕾的左手臂上拍了一下,說道:「抱歉,我得趕路去找一位故友。」說著,錯身走過鐘蕾身邊。沒想到,這輕輕一拍竟然讓鐘蕾全身麻木,立在原地,無法動彈。鐘蕾驚慌地大吼道:「你…下了什麼妖術?」身後已騎馬走在二十幾步之遙的侯青傳來聲音應道:「半刻鐘後妳就能動了。」即感嘆的暗思道:「希望這能讓她體認到武林的凶險,說不定能救她一命。」旋即快步走入山林,沒了身影。
雪一塵與皇甫離飲完早茶之後,即一一前去洛陽六字侯府上拜會,告知自己因臨時有事,將提早返回山莊。回到雲居客棧後,雪一塵只整理了簡便的行囊,未帶任何人隨行,隻身一人返回山莊。帶上行囊,走到房間門口,對寒水煙叮嚀道:「今、明兩天如果沒有其他的事,妳只要把事情穩妥地辦了,把人帶回山莊就可以。期間要是有生意上的事,我已吩咐他人照料,這妳不用費神。至於,雪靖、雪喬和雪棠他們三人,妳盯緊一點,我已告知他們,一切聽妳指示行事,不能以少莊主和大小姐的身分任意胡來,要是發生此等情事,盡管告知於我,我自有處置。」「是,師父。」寒水煙一想到師父不在,應該可以去找皇甫離,便問道:「師父,甘泉鄉的皇甫先生要是回覆今早的商議…」雪一塵錯愕應道:「那是二十天後,他前來山莊才要詳談的不是嗎?怎麼了?」寒水煙心底閃過一陣尷尬,答道:「是,師父。」心裡卻仍七上八下,想著幾時能再見到皇甫離。
走到客棧外,雪一塵跨上馬,對寒水煙說道:「這裡交給妳了。」寒水煙及霍姚二使齊拱手說道:「恭送莊主!」見雪一塵離開洛陽城的身影,霍春花開心笑道:「院主,這下子妳最大了,妳打算怎麼做呀?」寒水煙閃了一下眼神,應道:「妳,負責盯住大小姐,不准讓她出事或亂來。」接著指向姚翠蘋,說道:「妳,盯住二位少莊主。」姚翠蘋伸出二指,哀道:「我盯二個啊…」寒水煙正色說道:「妳的意思是要我來嗎?」「不不不…當然不是這樣。」霍春花在一旁偷笑,卻被寒水煙潑了冷水,說道:「我認為大小姐比較容易闖禍,妳也小心點。」這次換姚翠蘋偷笑了。
侯青來到布逑仁的住居外,下了馬,壓低了竹笠,站在原地看了許久,未見有絲毫動靜,暗思道:「這人一向對外人很敏感的,一旦有人進到百尺之內,他一定出示警告,莫非他認出我來了?」侯青放膽的往屋內走去,輕推開竹門,只見清幽雅淨的竹林住屋,除了悠然清風吹過,拂起一縷悠然青煙,掛在窗上的銅鈴響起幾聲清澈鈴響之外,空無一人。侯青挑了眉,嘴角下掰,思道:「出門採藥去了嗎?」取下竹笠,在屋內走了幾步,翻了桌上的書冊和書簡,逐步來到布逑仁的書房,見到牆上掛有一塊布簾,振手掀開,是一幅美人畫像,那是曾晴的畫像。此女子甚是清新秀麗,讓侯青不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他仍未忘懷。」闔上布簾,侯青轉身看了四周,鳥語間關,百花芬芳,直覺這裡還真是清幽宜人,暗思道:「既然人不在家,我就在這裡等他回來好了。」走出門外,卸下馬背上的行囊和雜貨乾糧,至屋後打了井水到伙房,開始洗菜、燒柴,準備晚上的炊飯。
當巡夜人的梆子敲出一更的聲響時,魚常樂等三人早就在武萬雲莊西側對面的屋宇上等待多時。看著底下冷清寂靜的街道,月光和招牌上的燈籠隨著冷風呼嘯,把整條街照得忽明忽滅。見到巡夜人遠去的身影,魚常樂臉上浮出一笑,說道:「走吧,去夜會我的心上人。」喬可安應道:「要是你的心上人不在家,怎麼辦?」魚常樂驚異問道:「這麼晚她會去那兒?」喬可安兩眼大瞠應道:「我怎麼知道?」
魚常樂振起身形,展開輕功,一躍至對面牆面,三步併作二步的快速飛身至屋旁的樹梢上,再交互借力踏上雲莊西側的屋簷,翻身入府。魚常樂才一踏進惜香園,二位副使也隨即落在自己身後。由於惜香園是武昭儀的廂房,所以,園內巡邏的人就不多。平時大都是依賴牆外的巡邏武力維持警戒,現今雖然人手不足,沒有牆外的警戒武力,以萬宗會目前在武林上的威勢聲望,也無人膽敢闖入雲莊。更別說,在雲莊內還有隗山、聞安祥、十二武昭儀及慕喚群本人坐鎮。只是,萬宗會萬萬沒想到的是,今夜竟然被人闖入,對方還是飄雪山莊的朱雀院主及副使。就在冷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冷月晃影,四下無人之際,魚常樂等人已悄悄翻身登上惜香園廂房的屋頂。
萬宗會在洛陽吃了一記敗仗,他們會就此罷手嗎?皇甫離被邀請前往飄雪山莊,他的計謀會得逞嗎?對朱馨又會有何影響?雪一塵為了冉紹珍特地趕回山莊,他為什麼想見冉紹珍?寒水煙對皇甫離的好感似乎越見明顯,那麼皇甫離呢?十二武昭儀梅月無意間在街上巧遇四處雲遊的飄雪山莊朱雀院院主魚常樂,兩人將來會如何?彼此有多少真心?蔣婉意被玉夫人打一巴掌之後,心思開始動搖了,她真的對玉夫人不再眷戀嗎?侯青前去揚州找布逑仁,卻沒遇到人,侯青會問出什麼?布逑仁知道什麼?且待下文陸續揭曉。二十七、揚州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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