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11|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傷人很簡單,只要關閉情感的受器就行。

  以校園為中心擴散的地區,保持溪水流動般的氣息,把上游寧靜的光合,帶往多元匯聚的下游,就像校舍常在,學生則來來去去。這股文化循環,讓人在城市中仍會想起,身而為人,亦是自然的一部分。
  公館巷弄,被許多小巧特異的店家依附,像長年都是夏季的溫帶森林,我在其中一間叫做「貓草里」的店,開啟向占卜師學塔羅的路,也就這麼兩、三次,讓幾乎不看漫畫的我,懷著閒情逸致去翻閱,放鬆嚴厲的性格,癱坐在沙發上,好好浪費一個下午。
  前陣子,終於在團體練習後結業,在這將近三個月的課程裡,學習掌握基本牌意,也自主徵詢朋友們做了五次占卜實作。
  對於一個從小就覺得與人相處麻煩、逃避加入團體甚至動不動就想轉學的我來說,身處每次對談的當下,都感到不可思議。這是一場「聆聽他人」的考驗,除了基本的專注與耐心,亦要能清楚分辨對談中產生的情緒,是對方的還是自己的?對象提出問題背後,真正的核心是什麼?情緒與感受的源頭在哪裡?
  占卜對談和心理諮商頗為相似,在被完全信任的情況下(所幸都是朋友,每次對談都能取得信任),說出的每字每句都可能有關鍵的作用,我必須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卻也同時要信任對方有能力做出最適合他的決定。
  藉此,我深刻了解與人對談的耗神,需要厚實的心理智識與臨危不亂的性情。也許是師從哲學出身的占卜師,塔羅牌對我來說,沒有太多神秘色彩,他是映照一個人狀態的工具,而解讀者,盡可能地成為對方能看得懂的鏡子。
  再訪貓草里的一日午後,我毫不猶豫地從玻璃書櫥中取出漫畫界經典——《MONSTER》,再續上一次未完的章節。殺不了人的男女主角,為想除掉他們認為自己該負責的「怪物」,分別向人拜師學開槍。其中一位老師在某個畫格,道出從職業殺手身份金盆洗手後的體悟:
『要殺人是很簡單的。』
『只要忘掉砂糖的味道就可以了。』
  可能剛好是在貓草里吧!這兩句串連了占卜實作體悟,以及過往在思考社會與政治議題時所想。我聯想起貼標籤的現象,許多容易受激化的對立,往往存在著過度簡化,將某些相似度高的事件,賦予一個具個人經驗色彩的歸類。
  話雖如此,人世間其實也無所謂「客觀」,戴著有色眼鏡去解釋外界是人之常情,只是一旦事件被歸類了,似乎就會忘記,獨特的每個人,造就的每個現象也都是獨特的。過往的事件可以是前車之鑑,不過,倘若成為阻礙人以開放的心去面對未來的理由,就太可惜了。甚至,當封閉的標籤被建立,那個還未有定論的新事件,最後可能就真朝向你的先入為主發展,讓你「如願以償」。
  而我們每個人,其實正在他人甚或是自己的標籤中活著,這也許是為什麼,占卜實作練習,總讓我次次訝異於人是如此需要找人說話、透過對談梳理,甚至是想從中尋求珍貴稀缺、一勞永逸的解藥。
  一個人在傷痛中持續浸濕、在標籤裡待久,因為太痛了,便可能將感官關閉,把外界一切標籤化,是耗盡神情在苦痛裡的人,用盡力氣圖的一點方便。久而久之,造就認知僵化,略過每個事件與行為背後交錯的情結,忽視當事者作為一個「人」的複雜和立體。最後,感受的封閉,可以避免再次受傷害,卻也可能造成另一個人的新傷口。
  於是,要傷人是很簡單的。只要關掉情感的受器就可以了。
  人與人、群體與群體,對立起來簡單而輕鬆,和解似乎遙遙無期,因為之中已打了無數個纏繞的結,乾脆剪了或燒了,不然身而為人真是太累了。
  深度對話交流,能讓人從溺水的生活裡浮起、換氣,好好調節呼吸。持著冷靜後的鼻息,再好好檢視水面下,那個令你關閉情感的契機,試著找尋源頭,才有解開結的可能,也或許能發現,那些對立的上游,原來是來自四面八方、那樣「小情小愛」所延伸出的心理投射,原來是很多人都忘記療傷。
  要不,當你穿梭在公館巷弄中,如果森林裡,每個宛如小精靈的店家與來往的人們,在你眼裡仍只是冷漠的水泥,那麼文化流動的氣息,對你來說將毫無意義。關起心門,所到之處便無所謂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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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忘愁,不忘憂;為賦新詞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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