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13|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花甲男孩轉大人》──我們都是鄭花甲

    幫忙完叔公的喪禮,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百感。喪禮,是能看出家族關係及情感交雜的地方
    喜事不同!雖然也有些雙方家族的角力談判。但到場還是生張熟魏,一陣「恭喜恭喜」,熱絡一番,吃完大菜抹完嘴巴,拿著高帽子或拉法頌揚長而去。在大紅囍字中,誰與誰的情愛糾葛,好像也只能一笑泯恩仇
    但喪禮就不是如此了!整體家庭的情感全貌會在此刻徹底展現。除了鞠躬捻香的喪禮,我似乎也很少接觸到真正的流程。誰扶棺?誰捧斗?挑日子、選寶地,你決定、他負責,看似簡單,實則錯綜複雜。
    你會聽到許多家族的故事就此展開:大哥對弟弟早有心結,他不滿為什麼祖厝將來要給弟弟,只因為他比較受疼愛嗎?二姐嫁到美國,卻沒有回來奔喪?弟弟外派內地,只想盡快解決瑣事。
    從頭七、法會到出殯,在南部的家族更是重視每一個流程。
    「為什麼做頭七的時候,大哥都沒有掉眼淚啊?這樣於禮不合啊!」
    「你看這次姐姐竟然沒有回來,這樣像話嗎?」
    「扶棺是兒子該做的事,這樣才會庇蔭子孫,但大哥好像故意叫弟弟捧斗,讓自己的兒子去扶耶!」
    三嬸婆、四叔公七嘴八舌,在我眼前上演著真實的《花甲男孩轉大人》。我無意評論每個人的家庭,如果要寫成一則故事,孰不知那都是他們的《巨流河》。我只是注意到這個背影細瘦的嬸婆。
    多年來,叔公和嬸婆相依為命,特別在去年初叔公摔斷了腿,上下行走不便。老人家不喜看護的存在,叔公只能將床搬到客廰角落。年假時,我無意經過,在玻璃的反光中,看到老人家一個人坐在床邊,眼神愣愣的看著永遠笑料不完的《豬哥會社》。我特意走進客廰和他聊天,他講著我有聽沒有懂的台語,告訴我以前曾處理過怎樣的土地糾紛,當年情況多麼危急。嬸婆一遍從廚房端出菜來,一邊微笑叮嚀著這個老伴別盡說些當年勇,會惹年輕人生厭。
    話鋒一轉,他看看自己的雙腳,告訴我,自己教子無效。別人看他,都誇他把小孩栽培的多有成就,不是醫生、博士,就是留學國外,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最後沒有留住任何一個。
    那時,我才發現,為什麼老人家總是喜歡看《豬哥會社》,或許那樣的笑聲,會讓他以為家裡還有很多人的陪伴。
    在最後辭別的那刻,看著嬸婆默默啜泣的背影,令人不禁紅了眼眶。也許大家只在意治喪事宜,大家只想回到自己的生活,但是她的生活,卻再是回不去了。聽說出殯完的那晚,她得到一瓶孩子準備的安眠藥,因為大家都要走了,沒有人可以再陪伴她安睡。
    看著政治人物送來的花圈和輓聯,我忽然覺得整個喪禮,其實是為了嬸婆一個人舉辦的吧!也許話說得偏頗,六十年來的相伴,或是只有嬸婆,是真正單純地在和叔公告別吧!
    我的耳中忽然響起了《花甲男孩》的主題曲,可能我們,都在轉大人的過程吧!我們,都是鄭花甲!
    #同場加映《父後七日》、《可可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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