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珞] 女魃 05

接連下來三、四天，青衣在店裏已經混熟了，店裏老客人聽說是軒珞親戚家的孩子，都會在來店裏的時候給她帶點糖果點心，她不管拿到什麼都開心的要命，用著甜甜的笑容道謝。

軒應有時候也會跟她搭上幾句話，軒赤不太理會她，但也沒什麼排斥她的感覺，軒雷則是像在逗她生氣似的，每天都問她一次要不要回去，氣得她總鼓著一張臉對著軒雷。

青衣跟香苓也處得很好，像個大姐姐一樣地每天牽著她在店裏頭玩，給她讀書幫她梳頭，看起來香苓也不討厭她的模樣，兩個女孩玩得挺開心，只要軒珞不要在香苓面前靠近青衣就行。

小俞則有種完全融不進去的感覺。

小俞也搞不懂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青衣對誰都很好，對他也十分有禮貌，但不靠近他，不著痕跡的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好似他會傳染什麼疾病。

小俞想人家是個少女，不太親近他是正常的，只是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他也說不上來，也或許只是因為大家都跟她很熟，只有自己好似外人一樣才會有點不舒服的感覺。

小俞看著她唸書給香苓聽的模樣，又覺得明明是個好女孩，搞不好自己也只是嫉妒她跟每個人都很親密的那種感覺而已。

這麼一想，小俞就有點自我厭惡，他自行反省了一下，帶著購物袋和明細，朝軒珞喊了聲就打算去趟超市。

走出門小俞習慣性的先低頭看了下手環，就發現自己的手環變黑了，他連忙在四周探看著，但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到鍾平，站在原地思考了會兒，總不能因為有個冥差在附近就不買菜吧？而且有冥差在也不一定是鍾平。

小俞想想就還是先往超市去，只走了大約一百公尺，就看見鍾平冒了出來，朝他笑著，「找我？」

「咦？」小俞愣了一下，「我剛剛看半天，你怎麼不出來呀？」

「我不想靠太近，你們新客人有點麻煩。」鍾平聳聳肩的回答。

「青衣嗎？」小俞不解的望向鍾平，「她可能活潑了點，基本上很乖啊。」

「都幾千年的老妖婆了。」鍾平望了他一眼，笑了笑的回答說，「你在店裏待了這麼久，應該知道不能看表面吧？就像香苓小姐，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模樣，但你知道她不真的只有四、五歲吧？」

小俞怔了怔的想起確實在香苓被那株「苗」生出來之前，他在屋裏見過的那個香苓至少有十幾歲，但現在卻只是個小孩的模樣，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解釋，索性就當沒這回事，店裏實在太常出現奇怪的事，要是一一去深究的話，他大概會瘋掉。

小俞歪著頭望向鍾平，「可是她很好呀，也沒做什麼奇怪的事。」

鍾平又望了他一眼，也沒再說什麼，只聳聳肩的陪著他又走了段路，倒是小俞想想覺得有點放心不下，「不過她好像不太喜歡我，總離我遠遠的。」

鍾平下意識往他的手上看去，有點漫不經心的說，「還是別被她喜歡比較好。」

「你認識她嗎？」小俞疑惑的望向他。

鍾平有時候也很疑惑這孩子的腦袋裡到底有著什麼迴路，他想這孩子不至於會沒聽到他們叫那女孩做女魃，但是他不知道是逃避現實得夠徹底，還是真的沒去聯想到古傳說中的女魃。

「……不認識，也不想認識，而且我想她並不會喜歡見到冥界人。」鍾平又朝他的手望去，「她跟你保持距離是因為你戴著我給你的手鍊，拔下來她就會親近你了。」

「咦？」小俞抬起手來看，又疑惑的望向他，「這種鍊子看起來不是很普通，她怎麼一眼就認得出來啊？」

鍾平笑了起來，「不是看見了所以認出來的……這很複雜，總之你要想她親近你，就拿下來吧。」

小俞毫不猶豫的搖搖頭，「我不需要她親近我啊，我只是不曉得為什麼她討厭我而已，如果真的是為了這條鍊子，那表示不是我的問題嘛，我要是拿下來了怎麼知道你來了。」

鍾平望著他半晌才開口，「她不是討厭你，她是怕你。」

小俞愣了一下，然後意會過來的看看手上的鍊子，「怕我……手上的鍊子？」

「嗯。」鍾平應了聲的當作回答。

「那……是不是對她不好？要不要拿下來？」小俞有些苦惱的看著那條鍊子。

鍾平笑著，「要我說，那店裏得要有點讓她怕的東西才好。」

小俞皺了皺眉的望向鍾平，「你是說……她會對店裏不好嗎？」

「我可沒這麼說。」鍾平聳聳肩的回答，抬起頭來看見小俞的臉色，又無奈地說，「有時候當你自認自己太過熟悉某個人，或是當你太有自信的時候，通常不一定看得清楚事情的本質。」

小俞一臉疑惑的望著他，誠實的開口，「聽不懂啦。」

鍾平想了想，「蘋果什麼顏色？」

「紅色。」小俞毫不猶豫的回答。

「也有青蘋果啊，少爺。」鍾平笑著說。

「可是老闆不喜歡青蘋果啊。」小俞看起來更疑惑，「而且蘋果跟你剛剛說的跟人熟不熟有什麼關係？」

「因為老闆不喜歡青蘋果，所以你認定蘋果是紅色的。」鍾平溫和的說，「如果有人送了你一個蘋果禮盒，你很高興的就轉送給你老闆，結果等他打開來才發現是青蘋果，這不是很尷尬嗎？」

在小俞想爭論他只要聞味道就知道蘋果的種類之前，鍾平又搶先開了口，「重點不真的是蘋果，而在你認定了蘋果可能都是紅色的這件事。」

小俞皺了皺眉，低頭深思了起來，鍾平也沒吵他，兩個人就這樣一路走進超市，小俞看著明細表邊揀著菜，好一陣子之後才開口。「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大家都跟青衣太熟了，所以看不出來她有……目的嗎？」

鍾平抬手摸摸他的頭，笑著說，「我什麼都沒說，我只告訴你，蘋果不都是紅的而已，我的立場不方便多說，而且……拿你跟香苓小姐來說好了，你們倆是店裏唯二……思考最簡單直覺的人，你是人，而香苓小姐元神還在沉睡，你們不喜歡的東西，就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小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所以青衣是青蘋果。」

鍾平停頓了會兒才開口，無奈地笑笑說，「記住了，我什麼都沒說，一不小心，也許在你們眼裏我才是青蘋果。」

小俞望向鍾平，好半晌才繼續他的採購行程，鍾平也沒說什麼的跟在他身後慢慢逛。

等小俞結好帳提東西出門的時候，鍾平才開口，「我得走了，你想找我的時候，只要離她一百公尺以外就可以找到我。」

「嗯。」小俞點點頭，看著鍾平擺擺手離開，又追了上去。「等一下。」

鍾平回頭，見小俞在袋子裏掏了半天，最後掏出一顆紅蘋果，跑過來遞給他，「給你。」

鍾平愣了一下，伸手接過，小俞笑著說，「下次見了。」

小俞說完，轉身提著袋子哼著歌往店裏的方向走，鍾平站在那裏好一陣子，才笑著拋著那顆蘋果消失在轉角處。

小俞回到店裏的時候，只有軒赤坐在桌前剝橘子吃。「回來啦。」

「嗯。」小俞把東西提到廚房放下，把買好的東西整理好分別放進冰箱裏，「大家去哪裏了？」

「一起去散步了。」軒赤聳聳肩的開口。

小俞突然間想起，也只有軒赤不太理會青衣，於是切了顆蘋果過來給軒赤吃，「赤哥，你不喜歡青衣嗎？都沒見你跟她說話。」

軒赤望了他一眼，「不特別喜歡，也沒什麼好討厭的。」

小俞歪著頭想了下，小心翼翼的問，「香苓好像也不太喜歡青衣靠近老闆……？」

軒赤望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小俞猶豫了會兒，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難道因為她不喜歡親近自己，就說她不好嗎？

事實上香苓在軒珞沒靠近的時候，跟青衣也很要好。

「也……沒有啦，只是問一下。」小俞尷尬的笑了笑，走回廚房去處理他的菜。

軒赤倒也沒多在意，只開口說，「她不喜歡靠近你，是因為你戴著那條鍊子，她跟冥界處不太好。」

小俞愣了一下才開口，「那我要不要拿下來？」

「不用，那丫頭無法無天的，這店裏要有點她會怕的東西才好。」軒赤無所謂的說。

「鍾平也這麼說耶……」小俞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軒赤挑起眉來看著他，「鍾平還說了什麼？」

小俞用力的搖頭，臉色慘白，「沒有沒有沒有，他什麼也沒說，真的什麼都沒有說。」

小俞暗罵著自己愚蠢，他懂鍾平那句「也許一個不小心，在他們眼裏他才會是青蘋果」的意思，要是軒赤以為鍾平跟自己說了什麼……他不知道會怎麼樣。

軒赤只是盯著他看了半晌，也許是看他臉色太難看，只開口說，「你知道你手上的鍊子是做什麼的嗎？」

小俞愣了一下，深吸了口氣才開口，「不是……用來辨認有沒有鬼的嗎？」

軒赤笑了起來，「他把鍊子給你，只讓你用來辨認鬼的？」

「唔……他是這麼說的，他說這不是銀只是鐵，不值錢的。」小俞小小聲的回答。

「不值錢？」軒赤笑著搖搖頭，「確實是不值錢，那東西根本無價。」

小俞怔了怔的跑過來軒赤身邊坐下，神情嚴肅的問，「這是很珍貴的東西嗎？」

「這嘛……看對誰來說，對冥差來說的確是很珍貴的東西，對人來說……很難說有什麼用處，看人吧。」軒赤聳聳肩的開口，指著他手上的鍊子，「這的確是鐵，但卻是寒冰地獄的冷鐵，是冥差的身份證明，但鍾平最近已經要升判官了，他手上有定魂索，所以不戴著牌也沒關係，戴你手上可以讓你少遇到點麻煩。」

「所以這很貴重？」小俞愣愣的坐在那裏，又望向軒赤，「那我是不是還給他比較好啊？」

「他既然要給你，你就收著，不過……」軒赤望了他一眼，「雖然他是我找來的，但畢竟不是自己人，你還是要小心點，別他說什麼你就聽什麼，你都知道別輕易相信陌生人，那些不是人的就更不用說了。」

小俞撇撇嘴角的開口，「鍾平也這麼說……」

軒赤笑了笑的望了他一眼，「那就聽話，別那麼天真，要有點戒心。」

「就是有才會問啊……」小俞低下頭來小小聲的說。

軒赤怔了怔的想起小俞一開始問的是青衣的事，好笑的開口，「你不用操心，雖然我不怎麼喜歡她，但她再怎麼樣也不會對珞不利的，珞對她來說就像父親一樣，沒有女兒會傷害自己最喜歡的父親的。」

小俞猶豫了下，心想你們都那麼久沒見到她了……怎麼知道她是不是和以前一樣？但他沒有問出口，想想自己也不認識她，軒赤都說不要緊了，硬是去懷疑她似乎也不好。

「嗯。」小俞最後也沒說什麼，只點點頭的回去整理冰箱。

軒赤看著他走進廚房，想了想正要說什麼的時候，軒珞剛好抱著香苓走進門，身後跟著開開心心的青衣，軒應最後進來，於是他就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