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27|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特偵X] 蘋果的微笑 04-3

蘇雨一回家就先沖了個澡,在水裏放點清鹽泡了一陣子。
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變黑,隱隱作痛,他皺著眉爬出浴缸擦乾身上的水,套了件長褲走出浴室。
看來鹽水沒什麼大效用,蘇雨在櫃子裏翻了半天找不到能用的東西,他嘆口氣,當初覺得用不到了,所以扔了一堆東西,看來得忍到明天了。
手上的傷很疼,被鬼怪所傷跟被刀砍、被槍傷是完全不同的痛楚。
但蘇雨卻意外地發現自己有點懷念這種疼進骨裏的灼熱感。
嘆口氣,蘇雨甩甩手腕,決定明天先去找些能用的藥來用。
走到廚房開了冰箱看一下,最近忙得連牛奶也沒買,冰箱裏除了幾瓶啤酒以外什麼都沒有。
蘇雨正在想著乾脆去買點東西回來的時候,聽到一陣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鈴響。
他怔了一下才意識到這是他家的門鈴。
他不曉得多久沒聽到門鈴響,以致於他一時之間沒認出來。
蘇雨有些疑惑地抓了件T恤套上去開門,看見白聿那張溫和的笑臉,他才皺起眉,白聿就先開了口。
「我想你需要這個。」白聿笑笑的提起一個紙袋,跟一個塑膠袋,「還有晚餐。」
蘇雨猶豫了會兒,伸手接過紙袋打開一看,是一個白色的塑膠罐,看起來像乳霜之類的東西,上面全無標籤,蘇雨知道那是什麼,他以前是整打買來堆著的。
蘇雨抬眼看他,「你怎麼知道我住哪?」
「你的資料上有寫。」白聿笑著開口,「不請我進去的話,晚餐就收著吧。」
蘇雨又瞪了他一眼,才抓著紙袋轉身走回客廳。「進來吧。」
「謝謝,打擾了。」白聿客氣地說著,進門前望了下門邊四周,自己換好鞋走進屋內,視線再度在客廳裏轉了一圈,只能說嘆為觀止。
這樣嚴防的設計,絕對沒有妖魔鬼怪敢靠近,更不用說進門了。
蘇雨沒有理會白聿,讓白聿自己高興地左邊看看右邊觀察地走來走去,走回客廳坐下把白聿給他的紙袋打開拿出那罐白色的瓶子,轉開蓋子裡頭裝著墨綠色澤的乳膏,散發出陣陣青草的氣息。
那其實只是艾草膏,一般拿來防蚊或是降溫而已,但對他們來說卻是必備的藥品,尤其是這個沒包裝的白色罐子,那是一位老前輩專門製來給天師們用的,每個天師手上一定都有幾罐放在家裏。
蘇雨把藥膏抹在手臂上,稍微按摩幾下,手臂上那種刺骨的疼痛立即減輕了些。
等他把罐子蓋回去,白聿已經轉回來坐在他對面的沙發,把塑膠袋裏的便當放在桌上,推到他手邊。
蘇雨也懶得跟他客氣,至少這個傷是為了他們家小鬼挨的,吃他個便當應該不算什麼。「冰箱裏有啤酒,要就自己動手。」
白聿從容自在地走去冰箱拿了兩瓶啤酒出來,兩個人吃著便當配著啤酒,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一下「辦公室趣聞」,還挺像一般同事的。
「袁芷其怎麼樣?」最後還是蘇雨先開口問。
「小傷而已,還沒你嚴重。」白聿笑著回答,「多虧你推了他一把。」
蘇雨搖搖頭表示不在意,把吃完的便當蓋上,喝了口啤酒,目光飄向他的右手,還有些紅腫。
「你呢?」蘇雨望了他一眼。
「我?」白聿抬頭望向他,意識到他在看自己的手,笑著抬起來晃了晃,「沒事,習慣就好。」
「我沒見過有人使火會反噬的。」蘇雨不確定他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
白聿只是笑笑,「生來就這樣了。」
「你打聽過嗎?」蘇雨直視著他。
白聿目光閃爍了下,像是在思考,最後點點頭,「打聽過,說這叫定魂索。」
白聿望著蘇雨的神情,反問他,「你知道定魂索?」
蘇雨點點頭,想他既然知道這是什麼,也就直接告訴他,「以前聽長輩說過,那是冥府判官的刑器,用來捆住消散的魂魄用的。」
「有人能帶著定魂索輪回?」白聿好笑的晃了晃他的手腕。
「沒有,至少我沒見過。」蘇雨點了根煙,想想又回了句,「除了你。」
「也許前世是什麼罪人,這輩子大概註定要挨這個苦,也只能認了。」白聿笑了笑,神情看起來不太在乎。
「你沒想過……下去問看看?」蘇雨望著他。
白聿仍舊搖頭,「我陰眼未開,下了地府也難找到我要找的,更何況我和陰差沒有交情。」
蘇雨雙眉微蹙,想想的確也是,憑他們那幾個,要能和陰差有交情才詭異。陰差們個個性格古怪,也就他和路愉寧跟幾個陰差有交情,他封了陰眼之後便再也見沒過他們,但他還是習慣三不五時的燒點東西給他那幾個朋友。
「死不了的,我試過,看這把火能傷我到什麼程度。」白聿笑著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好幾次有種會死的感覺,但最後都好好的活著,業火並不會真的燒傷我的皮肉。」
因為業火燒的是靈魂。
蘇雨知道,他想白聿更清楚這一點,所以沒有再問下去。
「別提我了,說說你吧。」白聿望著他,神情顯得溫和。「嚴夕雨。」
蘇雨愣了一下,他有好多年沒有聽見別人這麼叫他。
他望了白聿一眼,他想白聿查過,真有心要查的話,其實不難把他找出來。
「……沒什麼好講的,你查過我的話,我的事就像資料上寫的一樣,沒什麼有趣的。」蘇雨淡淡地回答。
「不想再回到這圈子裏嗎?」白聿認真的望著他。
「我想過回來的話,就不會封得這麼徹底了。」蘇雨瞪了他一眼,「要不是遇到你們這幾隻三腳貓,我早跟這圈子撇得一乾二淨。」
白聿也沒有因為他的話而不高興,蘇雨覺得這人似乎一直都這麼笑笑的,感覺不到他生氣或是開心,白聿溫和地開口,「那兩個孩子很努力,拚了命的想要做到更好,只倒楣遇上我這個沒用的人,什麼都沒辦法教他們。」
蘇雨停頓了會兒,抬頭望著他,索性直接開口問他,「被火反噬傷不了你的皮肉,但不表示你感覺不到痛苦。」
白聿也沒在意他答非所問。「的確,但我習慣了。」
「為什麼?你跟左勤有仇?」蘇雨直視著他。
白聿的神情看起來有點微妙,側著頭想了想才回答,「你知道我是副局長撿回去養大的,左勤跟我沒有仇,但是副局長覺得繼續放任協會坐大,將來只會發生更多類似的事情。」
蘇雨當然明白這個關聯,但他不確定白聿對季家平是什麼感想,也就直問,「在季家生活不好過吧?季沛書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少爺,我想他應該不是很喜歡你的存在。」
白聿笑了起來,「沛書就是個孩子,想法自然幼稚些,況且我確實是外面撿來的,跟他有什麼好爭的,識相點日子就好過了,至少我在季家吃好穿好,我對副局長一直很感恩。」
「所以是報恩?」蘇雨挑起眉。
「他是我養父。」白聿仍然是溫和客氣的語氣。
「那我怎麼沒聽你叫他聲爸?」蘇雨的語氣有些嘲諷。
白聿停頓了會兒才開口,詞調有些緩慢,但仍舊溫和。「因為我已經有個叫爸爸的人,只是他在牢裏。」
蘇雨想起他說過的那個養父,不太理解地望著他。「你那養父對你並不好,你幹嘛要惦記著他?」
白聿沉默了會兒,他記得蘇雨的資料上沒有父親欄,他也聽說過嚴家上一代失蹤了,不知道是死是活,白聿想也許蘇雨對「父親」這個角色並沒有好感。
白聿望著蘇雨,很認真的開口,「確實養父對我不算是百般疼愛,也的確在季家看人臉色日子不是很好過,但是沒有我養父,我大概三歲就死了,他就算窮也養我到十五歲,而副局長給了我一個正常的人生,他供我唸書,讓我吃好穿好,就這一點我就很感謝我兩位養父。」
蘇雨確實不太能理解那種情感,他對父親毫無情感,但他能理解養育之恩,至少懂了白聿拚命想維持十隊的理由。
「所以就是報恩。」蘇雨自己下了結論。
「要這麼說也可以。」白聿笑了笑,也沒跟他爭。
蘇雨想他那種不與人爭論的個性大概也是總在別人屋簷下低頭學來的。
「就算回頭找左勤的麻煩,我失去的也回不來,何必找自己麻煩。」蘇雨淡淡地回答,點了支菸深吸了口。
「你不想知道嗎?」白聿問。
蘇雨抬頭望著他,神情有些疑惑。
「到底『知更鳥之亂』是怎麼發生的。」白聿直視著他,「副局長一直在查,我不信你從來就沒有懷疑過。」
蘇雨回望過去,他當然懷疑過,要不是當時愉寧撐著快倒下的身體,一臉蒼白幾乎沒有血色的開口求他幫忙救左意風,他早就不顧一切的殺了左勤。
但救了意風回來之後,他反而失去了一切想報仇的慾望,他只想跟著死去。
蘇雨熄了煙,抹了抹臉,那種沉重的疲憊感又回到他身上。
「你們查出過什麼?」蘇雨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問。
「很多,但很零碎,要說沒用也可以,但是足夠我們確信左勤脫不了關係。」白聿伸手從桌上自己拿起蘇雨的菸點了火。「你要願意幫忙,我隨時可以把資料給你。」
蘇雨挑著眉望向他,「你要我加入十隊?」
白聿把肺裏的煙吐出來,白煙裊裊看不太清楚他臉上的神情,「你願意嗎?」
蘇雨幾乎沒有遲疑地馬上搖頭,「不,我不想。」
屋裏沉默了好一陣子,蘇雨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問,又為什麼再要去牽扯這些事。
「我想你該回去了。」蘇雨熄了煙,又抹了抹臉,神情疲憊。
白聿的神情有些遺憾,但沒有說什麼,只是起身,「打擾了,好好休息。」
蘇雨只是點點頭,也沒有要送他的意思,白聿自己走到門口,開門要走之前又回頭看向他。
「我在英國唸的大學,我出國之後還以為我自由了,不用跟著學抓鬼,不必再被火反噬,也不用待在家裏還得處處小心別讓姨婆找到任何藉口找我麻煩,或是不管做什麼都得注意別做得比沛書好,不用拚命地掩飾、壓抑,我可以當一個普通人,多唸點書,回來當個律師或檢察官,只要副局長高興就好。」白聿幾乎沒跟人說過這些,望著蘇雨的神情幾近冷漠,蘇雨想那大概才是他原本該有的樣子。
「結果不管在哪個國家都一樣,哪裏都有人受害,哪裏都有鬼,我以為裝作看不見就好了,但結果我做不到。」白聿的神情有些無奈,「說真的,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明知道就算封了陰眼,你看不見的一切仍然存在,你只是假裝你看不見而已,你覺得你還能欺騙自己多久?你若是能真的毫不在乎地拋下一切,今天我就不會來了,去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的表情吧,嚴夕雨。」
白聿說完,開了門離開。
留下蘇雨一個人,像是傷口被活生生撕開般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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