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載於11月5日。當時美心集團創辦人長女伍淑清接受內地《環球時報》專訪,形容部分參與抗爭的青年人已被洗腦,會放棄他們整代。同時,22歲科大學生周梓樂因逃避警方掃蕩而墜樓,正處於昏迷。)
我家族很小,只有一個表哥跟我同輩。有比較就一定,最慘只有兩個比,什麼都一目了然。於是由細到大,我父系那邊親戚,就用了些很差劣的二分法:我「好乖」,我表哥「好曳」。我讀名校、日日看書,我表哥過度活躍、日日打機。
這就是中式倫理一等濕鳩之處——所謂長輩,根本沒打算認識你真面目,他們每每只是憑空幻想了一個你,再亂讚、亂彈。他們聽到keywords,便會自動將之套進自己的幻想裡,哪怕你在名校是不讀書的那群、哪怕你看的書是兇殺色情政變革命。我不管,總之名校是好、睇書是好,你是好人,你很「乖」。
好笑在,這些「親戚」,疏到連我英文名都講唔出。在我眼中,他們連斷定我「乖」或「曳」、本性善良或邪惡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的世界,總是高度天真,只有「乖」同「曳」。他們永遠不會明白:好讀得書的人會隊草,健康練跑的人是為了打警察,染髮的人讀中文系。乖的人同曳的人,原來是同一個人。
你的真面目,一旦超出他們的幻想框架,他們就會怨己怨人怨蒼天。
同我表哥現在其實很疏,我不知他的真面目,亦沒興趣考究什麼。隔幾重聽來的事實是:他去了讀寄宿學校,讀完搬了出去,找了份正常餐廳工,有個女朋友。然後在這群「長輩」的幻想神域之中,就是「終於生性」、「識諗」、「乖咗好多」、「腳踏實地」。
我總是很好奇,如果他們有日無聊上google找我的名字,發現我吸煙、搞港獨、日日上網鬧人、鍾意男生,林林總總,會有什麼反應。Honestly,I don’t give a shit。不過我預計到一個幾合理的反應——「為我」祈禱。
——沒錯。我生命中的濕鳩親戚都是耶撚,最鍾意「愛」同「慈善」的耶撚。
所以伍淑清一句「放棄年輕人」,真是句頂癮的説話。你上網查一下,伍虔婆在西藏做了好多扶貧善事的,那個自焚、無出境自由、被紅底黃字標語披住古蹟得西藏。但她幻想中的西藏,只有等她拯救的窮人。正如她幻想中的年輕人,都應該聽教聽話、跪服支那。
當然,我只有一邊麻煩親戚,已經比很多人幸運。那些兩邊都勾心鬥角、人多嘴多是非多幻想多多的「家」,我都相當肯定,下一代會替你們毁滅。
執筆時,科大墮樓手足腦死的消息傳得風風火火,老實講,我都非常悲觀。我會想:如果墮樓的是我,我的家人、朋友、同學、補習家長、學校、社會、歷史會點想?我都沒答案。但我估他們的幻想,都會多多少少被摧毁。
但有一點我肯定:我們下一代不是為你們幻想而活的。過程中,摧毀了你們的幻想——關我撚事。你阻頭阻勢,就不止摧毀你個幻想。你要殺子,就不要怨被人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