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有雷。其實雷不雷不太影響這部電影的觀影感受,因為故事裡的溫暖與愛,都非常、非常柔軟,看似輕描淡寫,實則堅若磐石。
電影開始沒多久,姐姐萬智就很輕、很輕的告訴我們:妹妹千智自殺了。發生了什麼事?真的毫無預兆嗎?這是一個尋找的故事,溫柔又平和地讓我們一點一滴的看見千智。
我們常說長大的世界很複雜,要學習面對的事情很多,所以我們要珍惜童年純粹且無憂的時光。其實,孩子的世界也很複雜。每個年紀都有每個年紀會有的悲苦,怎麼能將這些悲苦放在同一個天秤上衡量呢?
「如果妳的朋友表面上對妳很好,背後卻說妳壞話,該怎麼辦呢?」千智躺在被窩中,這樣問姐姐。
「不要交這種朋友!」萬智睡眼惺忪地回答。
「那如果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呢?」千智遲疑。
「當獨行俠啊。」萬智說。
「那....就沒有人跟我玩了啊......」千智睜著眼睛,很小聲、很小聲的哽咽。
痛苦不應該排列大小或進行比較,因為你不是她,沒有在那樣的年齡,經歷過那樣的傷心:看見同學們都在沒有妳的群組裡嘲笑妳,妳卻只能假裝不知道;「好朋友」過生日舉辦生日派對,只有在給妳的邀請卡上,寫的時間晚了一小時。千智真的、真的,很傷心。
很多讓人無法掙脫的痛苦或傷心,旁觀者並沒有置喙的餘地,因為沒有親身經歷,無法感同身受。「有些事發生了,就永遠成為自己的年輪了。」詩人宋尚緯的詩句這樣說。
關於校園霸凌,《優雅的謊言》說了很多,例如無形的言語也能成為殺人武器,或默不做聲的隱形共犯等,但電影並沒有過度地渲染情緒、明確地切割所謂的壞與好、誇張地展示報復,或清楚地表達惡有惡報。
千智媽媽並沒有接受花妍媽媽的道歉,因為言語的道歉,只有在尚可挽回的時候說出口才有意義。有些道歉,只是道歉者想要讓自己好過一些,降低自己的罪惡感。「她不接受是她的事,因為我已經道歉了喔。」
我一直認為,被害者家屬沒有必要原諒加害者,不管加害者背後有多少理由,或做出多少道歉姿態。如果痛苦不曾消失,為什麼要假裝原諒來顯示自己的大度,或滿足社會美化過的期待呢?理性地討論社會成因是一回事,被害者家屬原諒與否則是另一回事。別讓「原諒」被自以為是道德多數的旁觀者綁架。
《優雅的謊言》的姐姐萬智讓我很感動。萬智很氣千智的同學花妍,但最終,她還是陪著她一起搭上地鐵,因為她不希望花妍出事,讓千智背上罵名。兩個女孩在地鐵上頭靠著頭入眠的畫面,像走了很久的路,終於能稍作休息,閉上眼睛,作一個溫柔的夢。
萬智在圖書館與鄰居大哥的對談也讓人印象深刻。
「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家人不知道的事?」
「也許,就是因為家人不知道,所以才可以陪伴一生吧。」
也許呢。
這是一個尋找的故事,也是一個大家漸漸不再說謊的故事。優雅、體面的謊言,或即使熱淚盈眶,依然不敢流下眼淚的那些時刻,終究是謊言。
《優雅的謊言》最後,讓觀眾看見了千智的第五顆毛線球。在圖書館的書架上,一本本關於憂鬱症的書籍旁。藏在毛線球裡的紙條上寫到,也許多年後看這一切,都微不足道了。......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還活著。
我以為紙條是給借閱這些書籍的讀者們,朋友說,也可以這樣理解:紙條上的話是講給觀眾們聽的。謝謝你們,觀看了這個故事。
我好喜歡朋友這樣的解讀,讓我想到萬智看到千智留給她的紙條時,ㄧ邊哭,ㄧ邊對著千智說謝謝。千智回應了姐姐,以及觀看這個故事的我們:謝謝你們沒有放棄活著。
越長大,我越明白,人生的某些旅途,只能自己獨自走完。旁人能做的,只是多給一點溫柔。走快、走慢、或不走了,都是選擇,都是他或她的人生。我們不能輕易就給予評論,或衡量這些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