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魂者阿尔方斯 12

第6节 各自的路

“不要开玩笑了！！！什么叫感同身受？！！身为外国人的你们！！身为民主国家的公民，怎么可能了解到独裁专制铁幕之后的恐怖和残酷！！收起你这假惺惺的嘴脸给我停止做戏！！”

“做戏…么…”

天海警部没有反驳，只是继续看着几乎已经失去理智，声泪俱下地咆哮着的林。

“自由地说着想说的话，自由地做着想做的事情，呼吸着干净的空气，喝着清澈的水，吃着放心的食物，有不懂的可以尽情地调查，有不公的可以尽情申诉，不用担心病了住不起医院，不用担心下雨了没有屋顶遮盖。这样就你们看起来普普通通，理所当然的人生，对我而言你们可知道这是多么遥不可及，如同海市蜃楼一样的幻境吗！！！”

“可是…这…”

“没有可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民主体制有多少弊病，多少缺点，多少让你们觉得不公平的地方，这都不是你们向往独裁，向往专制，投降魔鬼的借口！！你们没有真正地在铁幕背后呆过哪怕真正的一分钟！！那种滋味不是泡在糖水中长大的你们能够体会的！！”

“那种自以为是的擅自判断给我适可而止！！”

方才还略显冷静的天海突然青筋暴起，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狮子一样突然朝着林就吼了起来。

“喂！不要刺激犯人啊！！”

被天海和林的冲动吓到几乎失禁的指挥官急忙朝天海大喊，

但是已经被热血冲爆了头顶的天海完全没有听进去，他一把抓过话筒，用同样的音量和气势朝着林回敬道。

“没错，我确实没有在铁幕当中生活过一分钟，所以我才用一生的精力捍卫者铁幕外面的这个世界！！没有对正在受苦受难的你们即时地帮助是我们的过错，我不否认！但是你现在所做的事情，难道就对正在受苦的难民们有什么帮助吗？！用违法的手段拘禁他人自由，罔顾人民安全，亲自扣下扳机终结无辜者性命的你不正是实践着你口口声声地挞伐的专制和独裁吗？！！拿起镜子照照自己啊！！”

“啊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如野兽般的嚎叫，维系林的最后一丝理智似乎像琴弦一样绷断了。不顾全身颤抖着，他用力地把手枪顶在局长的脑袋上，咬紧了牙齿似乎准备下狠手。

但是，林没有开枪。

随着几声长长的，似乎是用尽全身力量的呼吸，林颤抖的手终于平静了下来。最终将枪口移开了局长的杀伤范围。

“激将法么？真有趣呢。”

林回到屏幕面前，对着天海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你说什么？！”

“你，输了。再见。”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拿着枪的手迅速举到了自己的太阳穴，没有任何犹豫，扳机被果断地按下。

“砰！”

强力的火药燃气在钢管中迅速膨胀，推动着铅弹以3倍音速的迅捷将林的脑神经贯穿。

再次，媒体的敬业的自我审查精神二度失灵，林的自戕画面原封不动地被放送了出去。

理所应当的，混乱如链式反应一样顺着赛博空间蔓延到了现实世界。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混乱当中，阿尔方斯已经高高地将镰刀举起，带着寒光的刀锋朝着人类无法看到的黑线斩下。

“迷失在世间的伪装死者灵魂啊！明明已经死去，却非要装成活着的样子。伤害他人，伤害自己。回归你们本来归属的地狱吧！Target，Lock On ！”

“铛！”

如同几日前约定的那般，林的魂最终被收回到了半骨的皮箱之中。

阿尔方斯一面扣上皮箱的挂锁，一面拿出一封信，对着皮箱说道。

“如约定所言，纪子的事情，就交给我。”

“突入！！！——”

早已按耐不住的指挥官对着几乎要被自己捏碎的话筒下达了总攻命令。

“哗啦！”

“砰！！——”

“Clear ！”

“Clear ！”

“Clear ！”

……

随着一阵闪光弹的烟雾，SAT 队员如同演习一样冲进了大楼。

但是让他们感到颇为惊讶的，是事先准备好用来破门的小型炸药并没有发回作用。

对方就好像一惊预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一样，在突入的前一秒，保安系统被突然解除，防护钢板全部撤收了回去。

就连扔出去的闪光弹也全部被证明是无谓的浪费，不但没有能震慑到任何的犯人，反而呛伤了几个人质。

而最令警方难以理解的则是就在这严密封锁到连空气分子都被仔细过滤的大楼里，除了死亡的林之外，其它所有的犯人竟然如蒸汽一样消失了，仿佛先前完全不存在一般。

但现场遗留的各种物品和痕迹，却又不能否定绑架案确实发生过的事实。

“真是…难以置信…”

从指挥车的屏幕里看车现场，众人无不发出惊呼。

不过令警方难以理解的事情，并不止这一件。

随着阿尔方斯和半骨一同消失的，还有先前被判断已经被打死的女性职员。

随后的调查揭示了令人震惊的发现。

这个女性职员似乎根本就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生过一般，任何地方都找不到她的资料。

不过，如果警方知道她的真身其实是阿尔方斯制作的非逻辑道具之一的“人偶”的话，也许疑问会减小一些？

不，反而会更大吧。

毕竟阿尔方斯，半骨…这些本身就是非逻辑的存在。与崇尚逻辑的人类社会相比本身就是巨大的矛盾和问题。

随着人质被解救，负责调查刑警们也纷纷带着各种设备鱼贯而入，展开搜查。

按照惯例，在现场取证完成后，林的遗体被运出了现场。

就如所有的现场调查一样。

除了那开得异常地快的，运送遗体的救护车。

不过，在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现场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这个反常的细节。

直到三天后的某个时间。

“移植捐献？！！这都是怎么回事？！！事先都没有通知警方啊！！喂！！”

“器官的活性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等到你们处理完毕，早就不能移植了好吗！！”

“不管怎么样你们这都是擅自行动！！是…妨碍我们警方搜查的违法行为！！”

“这是严格按照法律程序进行的，所有的文件都完整无误，没有任何问题！”

面对气势汹汹的警方人员，主治医生毫不客气，义正词严地顶了回去。

“前辈！！前辈！！冷静点！！”

在后辈刑警的拉扯下，天海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抓着主治医生衣领的手，恨恨地瞪着对方。

“如果再不走，我就向你们上司投诉哟！”

显然主治医生也不是好惹的主，他拉了拉被弄歪的领带，毫不畏惧地逼视着天海。

“切。”

虽然对方的可疑之处再明显不过，但是碍于自己很快就要退休的现实，天海也只能选择不为了一个投诉而和自己的后半辈子过不去这样的结果。

“可恶！”

其实，这还不是最让天海生气的理由。要知道，平白无故地失去了关键的几个小时的记忆，醒来后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绑架事件现场的指挥车里这样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可绝对是大问题。

至于自己驱车到达绑架案的现场，还和犯人在谈判当中当面争吵最后弄到犯人自杀这样的事情，当然只能用不合逻辑的阿尔方斯来解释。

不过，什么“精神控制”“魂催眠”之类的非逻辑性的东西就算是说出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嗯，一切按计划进行。”

在某个不存在与现世的地方，阿尔方斯如此自言自语了。

而与阿尔方斯一同出现在这个不存在于现世的地方的，还有回复了原形，露出白骨的下半身的半骨和另一个身影。

那是林。

准确的说，应该算是“部分的”林？

反正按照半骨的说法，那是“82%”的林的魂。

虽然对不是100%感到有些不满，但是在阿尔方斯说到“核心的指标是看脑部的魂的归属”之类的话的时候，多少有了写宽慰。

不过，这“82%”的主人现在却站在一面浮空的屏幕面前，静静地看着自己的“12%”。

屏幕上出现的，是躺在整洁的病房中，与身边一起躺着的几个孩子有说有笑的纪子。

而支撑着她从手术中缓缓回复的虚弱身体的，正是在她胸中正努力跳动着的，原本属于一个叫林的主人的强健心脏。

而与她一同躺在病床上的孩子们的身体里，同样有着原本那12%的林。

这才是林做这一切最终的目的所在。

制造事件引起社会的关注不过是为自己最终的结局做个铺垫罢了。

但是，那些所谓的政治理想，或多或少也有一些“顺便”的意味。

三十年前的那个日子，曾以一人的力量与整个国家为敌的林，非常清楚凭借个人的力量，可以做到的事情和做不到的事情。

改变他人，乃至整个社会的想法和认知是个人的力量无法办到的事情，不过，改变自己，或是用自己来拯救身边所爱之人的生命，却是可能的。

但又或许说，其实社会也是能被改变的呢？

回想着先前看到的，在书店前蜂拥而至，前来购买那本书的队伍，林偷偷地吊起了嘴角。

“心脏…肝脏…肾脏….还真的好多的部分啊…”

“嗯。”

“但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没了这些东西，地狱里可能会更痛苦哟？”

“已经有一部分的我，最终能到天堂了不是吗？我这样罪恶深重的人，能有这样的结局，应该心满意足了啊！”

“一部分上天堂…么，真是有趣….哈哈…”

数百年来一直面无表情的阿尔方斯居然露出了笑容，不禁让同行的半骨一惊。

这种场面，是多久没遇到过了啊…

“阿尔…”

伴随着这非逻辑的笑，这完全脱序的收魂任务总算是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