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神之路〉-04

徐敏東越來越享受身為大神的優越感，也深深為此而折磨。休息課間，他走過學校的長廊，聽見學生嘰嘰喳喳討論GS有多厲害、如果能跟到GS帶的隊就好了！當老師兩年多的他，從來沒在講台上受到這麼多的仰慕，如今卻是一個虛擬的線上ID滿足了他內心的渴求。

徐敏東安慰自己：也不能說這個ID全是假的，畢竟他也花了時間升等打電動；而且說實在的，打電動賺的比當一個老師還多，現在的他，擁有最新、最先進的搖桿和遊戲專用大型顯示器，連電腦都最高級的電競筆電Alienware。只同時，他也知道心底氣悶的原因——不能告訴任何人，不能在學生面前坦然以GS的身份說：「看吧！你們的老師很強的！」

曜恆媽媽發來的訊息持續發亮，不死心地等著老師的回覆。一旁坐著他取名為GS的機器人，靜悄悄沒半點聲響，在月光的照射下，周身散出一層溫暖的金屬光芒。

看著手機螢幕上一則則訊息，他突然暴喝一聲，不耐煩掃開桌上的搖桿，接著兀自笑了出來：「徐敏東你這個王八蛋！」

「徐敏東是老師。」

「什麼？」徐敏東挑了挑眉，盯著電腦螢幕上浮出的那一行字。

「徐敏東是老師。」

「我就算是老師，也是一個很失敗的老師。」他苦笑，對著GS說。一個只會對機器人抱怨、逃避現實的老師。

「徐敏東是老師。」

機器人GS彷彿只知道這麼一句話，沒有溫度、沒有停歇，默默在電腦螢幕上又打出一模一樣的話。

徐敏東是老師。

徐敏東是老師。

徐敏東是老師。

當這句話接連出現三次後，徐敏東笑不出來了。「你又懂什麼？」他氣憤道：「你不過是個機器人。」

「我是GS。」

「你——! ! 」

「我是GS。」

因為有我，你才存在。現在你想撇開我，自己佔用這個身份？沒有我哪來的GS！徐敏東感到一股怒意順著血管直衝而上，哪知接下來螢幕上跳出的句子堵住了他的反駁。

「你想成為GS嗎？」

「不是......我是徐敏東。」徐敏東大力搖頭，瞪了X320一眼，補充道：「但我也是GS！」

「選擇題，如何拿下南方血魔的碉堡。選項一：帶上攻擊力+500的可洛寶劍，換上+50速度的雪鞋，同時因為可洛寶劍的影響，必須卸下+150的補血丹。選項二：召回50個斥侯，換上+100速度與增加內力值+30的披風，攻擊力+300的銀色弓箭。請問你的打法是？」

莫名其妙的問題。可隨著電腦螢幕上的陣型排列，本來張大嘴預備呵斥的徐敏東突然默不吭聲，他在腦中飛快盤算了一下。「選一吧。選二不合理，血魔的群聚性很強，沒在第一時間拿下血魔，很快會有第二波的血魔趕來。當然要馬上打趴他們才對。」

「錯了。」一道悅耳的女聲響起，GS有條有理解釋。「血魔雖然會召喚友軍，但智慧較低，只要施加魔法迷眩血魔，就可終止他們召喚友軍的能力。所以應該選二。」

GS講到這裡，突然頓了一頓。一瞬間，徐敏東有種機器人果然學很快的奇異感覺。你看，就連人類在必要時刻會稍作停頓語氣，以增加話語吸引人的微妙作法，也學得唯妙唯肖。

「換句話說，遊戲裡的GS是透過我的判斷才做出正確的決定。不是徐敏東。」

女聲仍然悅耳，但話語彷彿針刺般令徐敏東一陣坐立難安。他忍不住抗議：「胡說！剛剛那一關要不是我，怎麼可能成功！」

GS沒有回答。一陣沈默的難堪橫亙彼此間。「它」想說什麼？是不是要說，就算沒有徐敏東，它也會成功？畢竟它是具有高速學習能力的AI機器人啊。徐敏東沮喪想著。

「我可以讓你變成真正的大神——GS。」

徐敏東吃驚地瞪著電腦螢幕。當初購買X320時，他捨棄加購那些可以修飾臉型、提升仿真人的矽膠材質。他只是想買一台輔助打怪的機器人，與其加些有的沒的外型，還不如把錢省下來升級記憶體。到底是現在的AI科技太發達，還是這半年來的相處使然，為什麼X320可以一語中的，直指人心？

「……你要怎麼讓我成為大神？」徐敏東吞了吞口水，一番天人交戰後，終於艱澀出口：「真正的GS？」

「我把我會的一切教給你，讓你可以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如果你教會我，那我還需要你嗎？徐敏東心想，卻沒說出來。

「但我想要知道作徐敏東的感覺。作為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