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18|閱讀時間 ‧ 約 12 分鐘

白羊與蛾【英國-利物浦】英格蘭的基隆,轉角就能遇見披頭四的基隆

「約翰藍儂站在那邊不冷嗎?這風雨,我還以為是冬天寒流時來基隆。」白羊死握著快被港邊海風吹掀的折傘。
『八月夏天的利物浦,攝氏10度,好樣的。』蛾搓著手、口吐著白煙說。
「聽說利物浦夏天最高溫也幾乎不會超過20度,難怪那些英超足球員在場上跑成這樣也要穿長袖——如果我住在全年均溫10~12度的基隆,我應該會直接禁止這個城市進行所有戶外運動。」
『其實英國人也不是每個都能踢足球,』蛾補充,『如果有10%人踢足球的話,剩下90%就是在酒吧裡喝啤酒看球賽講幹話。』
「所以天氣冷也跟他們無關就是了。」
『你有看過一部電影《Yesterday》嗎?台灣翻成《靠譜歌王》。』準備把車駛出機場的蛾想到什麼似地問。
「沒有,翻譯聽起來像蠻爛的B級片。歌名跟披頭四那首歌有關嗎?」
『正是,劇情就是在說男主角有一天忽然穿越到一個披頭四不曾存在的世界,然後身為一個無名歌手,他就把所有披頭四的歌拿來當自己的創作,因此爆紅的荒謬故事。』
「挺有趣的,」白羊上Youtube搜尋了預告短片,邊看著道:「紅髮艾德也有演啊!他建議主角把〈Hey Jude〉改名叫〈Hey Dude〉,這也太智障了。」
『身為一部綁著披頭四的電影,場景當然少不了利物浦。喏,你看預告裡那個機場,一眼就能認出來就是剛剛我們抵達的利物浦約翰藍儂機場。』
「Liverpool International Airport,把John Lennon改成International,合成得還蠻有一回事的。」白羊按了暫停仔細端詳手機畫面。
from《Yesterday》
『幸好他們沒有把Liverpool也改掉,或是弄成藍色的。』蛾說。
「利物浦那個字是紅是藍很重要嗎?」白羊以為就是設計配色而已。
『超級重要。利物浦有兩支足球隊,Liverpool FC是紅色的、Everton FC是藍色的。當然,LFC才是利物浦正統。你在利物浦街頭看到當地居民穿的球衣,肯定也是紅多於藍。』
「你這跟洛杉磯有湖人跟快艇、芝加哥有小熊跟白襪,兩邊球迷各自都堅持他們才是那個城市的正統一樣無理嘛。」白羊不熟足球,但對美國大聯盟與NBA有點瞭解。
『反正,Liverpool is RED,這是真理。』蛾堅持道。
source: www.abc.net.au
『再告訴你一個冷知識:每年聖誕節利物浦市會辦聖誕節路跑,傳統是要戴聖誕帽穿聖誕老人裝。但藍軍Everton FC艾佛頓球迷因為不想穿上死敵Liverpool FC的紅色,所以他們就自己發明了藍色的聖誕帽跟聖誕裝。』
「這也太胡來了,聖誕老人的紅色又不是利物浦球隊的紅。」
『就是如果你討厭兄弟象的話,你就會抗拒一切黃色的東西吧。』
「說黃色,黃色就到。」離開機場時,白羊發現機場旁那個巨大的潛水艇模型,「我看電影就沒拍到這台機場外面的黃色潛水艇。」
『當然,沒有披頭四的世界,沒有〈Yellow Submarine〉這首歌,也不會有人做個潛水艇模型放在城市門面機場旁。』
「多虧有披頭四,連一個小小的機場牆面上也都題滿了披頭四經典作品的歌詞,美極了。」羊想到一出關就看到機場裡滿滿的披頭四元素。
『大概就是如果你去武昌,也會看到到處都是崔顥的《黃鶴樓》題在各種古樓牆上一樣。』蛾做了個地理距離跟時代都有點遠的比喻。
『啊,鼎鼎大名的Penny Lane到了。』機場出來20分鐘左右的車程,利物浦市郊。蛾準備在路幅不寬的路邊停車,車輪都壓上人行道了。
「真的就是條八米寬的巷子而已,要不是披頭四以它為名寫了一首名曲,我看它跟永吉路30巷或是昆明街28巷也沒啥差別。」
『永吉路30巷總在我眼前浮現,在我耳畔縈繞 (in my ears and in my eyes)』,蛾試唱了一下,『聽起來有夠爛的。』
「不過永吉路30巷有彭記臭豆腐跟滇味廚房,這點樂勝Penny Lane。」白羊不久前才抱怨著要在英國找到好吃的熱食真的是一件難事。
「我不懂都已經塗成這樣了才裱上壓克力框是在保護什麼。」白羊端詳著Penny Lane的白色路標。
『這你有所不知,你看那個字母E旁邊,』蛾指了一下路標,『那是保羅麥卡尼的簽名。2018年他去上James Cordon的Carpool Karaoke節目時,兩人邊唱歌邊開車經過這裡,保羅麥卡尼就隨手在上面簽了個名。那之後,這塊路標就被框起來了。』
「那些在麥卡尼簽名旁邊的簽名也被跟著框起來,雞犬升天了呢。」白羊貼近看了路標,「總覺得保羅麥卡尼應該已經是上個世代的人,過世很久了之類的。想不到還可以在近代的綜藝節目看到他。」白羊邊對照著Youtube影片,「活得比約翰藍儂久很多,至少在這件事上,他在這場瑜亮之爭中贏了。」
『其實有個都市傳說,保羅麥卡尼在1966年就車禍身亡了,現在這個還在世的,是一名替身。陰謀論者還舉出很多證據:耳垂形狀、身高、眼睛特徵不同,專輯各種地方都有各種死亡符碼暗示之類的。』
『如果是真的,那那個替身後來還能寫出〈Let It Be〉、〈Hey Jude〉,也算是史上最有才華的替身了。』白羊咕噥著。
from《The Late Late Show with James Corden》
『看到James Cordon那個節目我其實蠻感動的,他們兩人開車開呀開,真的就經過了〈Penny Lane〉歌曲中開頭第一句的理髮廳,」蛾忍不住小哼了一下,『In Penny Lane, there is a barber showing photographs.』,『看到理髮廳真實存在,保羅麥卡尼走進去跟老闆娘擁抱然後合照,老闆娘看到麥卡尼的樣子是又吃驚又興奮,牆上甚至就掛著披頭四的照片。然後在附近街道上,隨便走進一家店,就可以跟每一個利物浦居民合唱〈Penny Lane〉,讓我覺得披頭四、與那些歌曲是真真實實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而不只是像昔人已乘黃鶴去、故人西辭黃鶴樓那樣虛無飄渺。』
「簡直就像猛瑪象還是什麼三葉蟲活化石一樣,還在利物浦街道中走來走去的保羅麥卡尼。」白羊想著那個畫面,「如果我在打工時哼張國榮歌的當下,張國榮帶著梅艷芳進來跟我買珍珠奶茶,我鐵定會以為我在作夢。」
『差不多就是那個感覺。』蛾點頭,『不過,時間太晚的話可能會有點靈異恐怖感啊。』
『Penny Lane坐落在利物浦市郊叫做Wavertree的小鎮,差不多就是披頭四四個團員住處的中間點,林哥史達跟喬治哈里森住得比較靠近市中心,而約翰藍儂跟保羅麥卡尼青年時期的住處,則要再往南側的郊區走了。』蛾又開到了一個定點,拉起手煞車準備停車。
「開車七分鐘,不算遠,這裡是約翰藍儂的家?」白羊其實看不出這裡有什麼知名景點。
『是的,Menlove大街251號,被暱稱為Mendips的那棟小矮房。2002年這裡被藍儂的遺孀小野洋子買下之後捐出來成為公共文化遺產。』蛾行前很仔細地做了功課——即便這是在他出生前的事了,『藍儂從6歲被他的大阿姨Mimi與姨丈領養而住在這裡,直到22歲。扶養藍儂長大的,始終是他的阿姨。無力扶養他的母親Julia其實就住在附近五分鐘車程的不遠處,據說藍儂常常到母親住處探望她。』
蛾接著說:『藍儂的母親與其說是母親,不如說是年紀稍大的朋友,雖然沒有盡教養的義務,但卻啟發他諸多追尋自由奔放的概念。』蛾邊說邊指了指馬路邊,『藍儂18歲那年,他的母親來這裡探望完姐姐後,在穿越馬路時車禍去世,事發點就在這條路前面不遠處。那讓當時的約翰藍儂悲慟不已。』
「真的很不起眼,就像英國其他十萬個平凡無奇的小社區一樣。沒有特別查的話,天曉得這裡在70幾年前曾經出現一個歷史級的天才,即將把利物浦帶向全世界。」白羊看著寧靜的社區街道與矮房,有兩個看起來像朝聖觀光客的人朝著建築物拍照。
『事實上,據說約翰藍儂絕大部分的時候是去保羅麥卡尼家兩人一起創作。似乎沒有什麼作品是在Menlove大街這棟房子裡寫出來的,雖說許多披頭四歌曲中的知名地點都離這帶不遠:藍儂1986年死後追贈的專輯《Menlove Ave.》以這條路為名;鼎鼎大名的Strawberry Field離這裡走路不到十分鐘,名為草莓園的孤兒院就是約翰藍儂孩提時代常玩耍的地方;Eleanor Rigby的聖伯多祿教堂,則是朝另一個方向走15分鐘就到。』蛾邊說邊打開了地圖比畫著每個地點,『但,保羅麥卡尼家才被普遍譽為「披頭四的發源地」,Forthlin路20號,距離藍儂家2公里。』
「剛剛你給我看的Carpool Karaoke節目裡面有,保羅麥卡尼跟James Cordon一起回到住處去逛了一番。還在裡面彈鋼琴自彈自唱呢。」
『幾十年沒回老家,回家時發現老家變成國家文化遺產了,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我懂為什麼會是藍儂去找麥卡尼了,」邊漫步在住宅區小巷的白羊說,「從藍儂家往麥卡尼家是下坡,騎個單車滑下去很快就到了。要是反過來藍儂叫麥卡尼去他家,麥卡尼肯定是懶得踩這個上坡上來的。」
『哪一天我如果碰到保羅麥卡尼,或許可以問問他這個推想是不是真的。』蛾顯然不相信這個推論。
「但為什麼約翰藍儂的家上面有英格蘭遺產委員會的藍標(Blue plaque),保羅麥卡尼家沒有?如果披頭四早期的歌都在麥卡尼家寫的話,意義不是更重要嗎?總不會大家偏心只特別寵愛約翰藍儂吧。」觀察地很仔細的白羊問。
『跟偏心無關,純粹就是那個藍標認證是名人死後20年才能取得的認證,』蛾解釋,『保羅麥卡尼還活得好好的,還早。』
「簡直就像Facebook還是Twitter的藍勾勾一樣。要是我是麥卡尼的話,肯定去大吵大鬧一番。」
from《The Late Late Show with James Corden》
「利物浦真不算是個美麗的城市,跟牛津或是劍橋比起來的話。」回到車上,準備離開利物浦的白羊整理了一下思緒說。
『十六到十七世紀工業革命前的港口城市輝煌已過去,那些紅磚矮平房現在看來都過於蕭條了。沒有劍橋牛津身為學院城市有著歌德式的華麗建築、也沒有倫敦或曼徹斯特現代化城市玻璃帷幕大廈的先進感。利物浦,好像就是一個時間暫停在100~200年前的城市一樣。』
「100年前的基隆,外加很冷的海風跟雨。」白羊念念不忘基隆。
『但也就因為時光彷彿凍結,幾十年前的足球隊光榮歲月、幾十年前的歷史級搖滾樂隊,都在這裡生動了起來,街景沒有太大改變,韶光彷彿伸手就可以觸摸到一樣,你不覺得這很令人感動嗎。』蛾說,『不美麗,但很迷人。』
「出門買個東西就可以碰到保羅麥卡尼的概念,真的是很奇幻。」
『真想跟他一起在街頭合唱〈Penny Lane〉啊。』蛾回頭看了保羅麥卡尼家最後一眼,車上的音響播放著披頭四、保羅麥卡尼寫的〈Yesterday〉。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昨日,所有的煩惱彷彿遠在天邊。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如今,他們似乎將在此停駐。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噢,我相信昨日。
1965年的作品,55年後聽起來仍然如此美麗,彷彿才只是昨天一樣。蛾邊哼著,邊輕輕踩了油門離開利物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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