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與蛾【越南-胡志明市】回台灣的路很空，但很遙遠

「蛾，你以前有在半夜十二點左右的時候入境過越南胡志明市新山一機場嗎？」剛掛完行李的羊問。

『好像沒這麼晚過，半夜的越南機場有什麼特別的？』

「人，滿坑滿谷的人，」白羊回想道，「抵達越南的第一印象就是感應門打開時湧入的熱風，第二，就是舉目望去都是人。一入境出了大門，接機的人多到讓你以為是不是傑森史塔森跟在你後面要出來了。」白羊自認敘述沒有誇大。

『我聽說過，不少越南人認為有家人朋友出國回來是大事，一定要盛大迎接這樣。常常是全家人出去接一個人的機。』

「所以我還真的第一次看到這樣空蕩的新山一機場，以前一次都沒有。」羊在悄然的機場裡四處張望。

『在武漢肺炎面前，傑森史塔森還是巨石強生都要讓開。』

「護照查驗到安檢完不到五分鐘！」邊穿上鞋子的白羊看了一下手表。

『以前十分鐘可以在交疊的紅龍裡前進一排就算不錯了，五分鐘，可能連打發驗護照的人要小費都不夠。』蛾回憶以前過越南海關的夢魘經驗。

「現在連櫃檯都放了壓克力隔板，他們大概巴不得你們這些外國人趕快閃，哪有時間要咖啡錢呢。」白羊說，疫情對於通關來說好像霎時變成一件好事。

「想不到免稅店還有開，Kiehl’s打五折也沒人看，真是一個了不得的奇蹟啊。」

『越南本地人現在是不會出國了，』蛾說。『至於外國人，你逃命的時候應該是沒有空間沒有時間想要不要買保養品跟精油的。』

「以前外國人離開越南前最喜歡買斗笠了，」羊忍不住吐槽，「現在可能都改買防護面罩了。」

「還真的只有通關進來那間免稅店有開，後面這邊一整排都關了。」白羊看著關閉的輸送帶跟旁邊一整排空盪的店鋪。

『小化妝品或食品還行，珠寶金飾這些都沒人買了。以前這些可是越南人出國必訪的大宗。』蛾看過幾次本地人在機場穿金戴銀的樣子。

「現在只剩麻雀了。」白羊看著剛剛從頭上飛過去的兩隻啾啾叫麻雀，覺得荒謬。

『所謂「門可羅雀」的具象化表現呢。』蛾思考了一下門可羅雀的定義，還真的是這樣。

「連餐廳都不開了，牠們在裡面應該撿不到東西吃吧，祝福牠們平安。」白羊蹲下來拍了張麻雀逛大街的照片，想著此刻的希斯羅或甘迺迪機場也會有麻雀嗎？

「我覺得我們只戴口罩是不是有點太樂觀了。」上飛機就定位的白羊說。

『防護衣、面罩什麼的，平常在新聞看到似乎很合理，但當那些人真的坐在你旁邊，好像還是有點超現實。』蛾也忍不住有點不安。

「剛剛登機的時候看到嚴陣以待全副武裝的空服員們，我都不知道我是來搭飛機的，還是等等要躺在手術台上被切開肚子的。」

『我覺得空服員用那個藍色手套來發刀叉餐具，還真的很有手術房遞手術刀給醫生的感覺。』

「三號手術刀有需要嗎？優碘需要嗎？免稅2 cc.麻醉針有需要嗎？」白羊模仿著。

「飛機真的空到不行，這樣飛真的會賺錢嗎？」

『可能做善事的成分比較高，』蛾轉了轉頭來來回回看了一下機艙，『而且還是有不少應該是要去台灣工作的移工，座位上應該是有特別分開的。』

「我的23排就被改成47排了。我看座位安排大概是五排有人、五排沒人。」剛剛從廁所回來的白羊說，「但我以為他們會排梅花座的。」

『為了空服好管理吧，如果每一排都有人，服務動線跟停留時間也會拉得比較長。』

「所以大概就是把牛啊羊啊分開關在不同庫房裡面這樣，要餵一次餵，出事的話就這一群通通抓來抽檢就好了。」白羊打趣道。

『你這是在說我們是牛還是豬嗎？』

「以前我吃飛機餐幾乎都會要兩次果汁，吃完餐之後再來一杯熱咖啡。」白羊邊打開陽春的手提餐盒邊說，「這次大概是生平第一次我開口要酒精濕紙巾要得比果汁還認真的一次。」

『我看隔壁穿防護衣的女生已經擦各種地方擦第三輪了，只差沒把整張椅子的絨布套拔去洗。』蛾斜眼看了一下旁邊。

「我本來很不信這些的，看電視覺得大家都神經質發作，」白羊轉過來小聲說，「不過當80%的人都一起神經質的時候，你不跟著做好像你就死定了。」

『人家很正常，我看你這才是心理神經質。』蛾說道，但不免也有點緊張。

「那是漁人碼頭吧！」

『啊，真快，今天看來是飛桃園23跑道從北邊進場，從北海岸繞過。』

「台北的俯瞰街景，跟越南的差真多。」

『從台灣去越南，我們是遠赴他鄉的徬徨勞工；從越南來台灣的移工們，不也有跟我們一樣的心情？』降落後，蛾看到成排等待檢疫手續的移工隊伍道，『我們有幸回到台灣，我們知道台灣應該是安全的，方便地收個簡訊、出示檢疫申報資訊，我們就可以大步向前通關，因為我們知道家就在不遠的那裡。』『但對於可能只來過兩三次、甚至是第一次準備來異鄉工作的他們來說，每一步都是徬徨的。』

「我們看來熟悉的俯瞰街景，看在別人眼中，或許是如此陌生與不安。」白羊同意。

『疫情不分國界，希望他們在台灣不用擔心工作、也不用擔心病毒。』

「此刻身為一個台灣人，能這樣通暢順利地回到自己的家鄉，真的是幸福的。」

『我都快忘了武漢肺炎這關過了，還是要注意非洲豬瘟。』匆匆忙忙回想著包包到底有沒有豬肉的蛾說，『腦子裡都在思考口罩、消毒紙巾、護目鏡、武漢肺炎，都忘了撥一點空間出來留意豬肉了。』

「還記得過年前回來大家也是人心惶惶，深怕漏了一個豬肉加工產品或是火腿腸被米格魯聞到，20萬就噴了。」

『返鄉，真的還是充滿艱辛啊。』

『你看LED螢幕上33班飛機，只有4班沒被取消，回得來已經要偷笑了。』蛾在空蕩蕩的入境大廳對羊說。

「繼續奮戰14天吧，隔離後見。」白羊準備去搭防疫計程車了。

『別忘了回越南還有14天。』

「幹，現在先不要提醒我這個。」暫且不想去思考14天到底是多久的白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