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創│BL ] 所謂伊人 (三)
吳允澄到底有沒有傳訊息告知張齊雁呢？
答案是有的。
還被回覆了一個黏糊糊的愛心貼圖。
我覺得不行──！
吳允澄在床上滾來滾去，覺得現下的情況好像就是自己覺得的那樣。
雖然自己是亞雌，但外表看起來還是雄性啊！
先不提自己家的事情，對方那邊原本可是想著讓雌性出來，結果反而賠了個雄性這樣對嗎？
他們能夠接受嗎？
爸爸他們能夠接受嗎？
最重要的是，他是認真的嗎？
還是這只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呢？
吳允澄抱著自己的鯊魚玩偶，覺得這事真的沒完，他看著時間還早，決定起身再去洗個澡、玩個水。
他泡在浴缸裡，一雙長腿此時變成了淺藍色的魚尾，眼睛也因為獸化轉換成燦金的顏色，臉上爬了幾塊鱗片熠熠閃耀著。
尾巴一下又一下的拍著水面，吳允澄躲在水裡吐出一顆顆的泡泡。
「扣扣！」
此時傳來了兩下敲門聲，但吳允澄並沒有聽見。
外頭的人鍥而不捨又敲了幾次，等到他浮出水面時才正好聽見敲擊聲。
「怎麼了？抱歉我剛剛沒聽到。」他抹抹臉，側耳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你需要聊聊嗎？」謝霖宇站在門外。
今天他們家寶貝回來的時候非常的不對勁，連他那有些神筋大條的爸爸都發現了，驚訝地轉頭問著自己伴侶。
「不、不用了……應該不用。」吳允澄很快給出答案，雖然內心還有些遲疑。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會支持你的。」謝霖宇想了想拋出鼓勵的話語，叮嚀完對方千萬不要泡在浴缸裡睡著以後便回房，改而哄起也很擔心的雄性趕快上床睡覺。
「洗完澡了嗎？」
吳允澄邊泡水邊玩著手機，一個突如其來震動嚇得人差點把手裡的東西掉進浴缸，他定睛一看，又是那位先生傳來的訊息。
他想了想，拍了自己魚尾巴的照片傳給對方看，還回了一段話。
「在玩水呢──」
沒多久訊息變成了已讀，接著是視訊通話的請求。
吳允澄有些摸不著頭緒，覺得手裡的手機似乎散發著不一樣的溫度。
他想了好久才緩緩按下接受，不過他並沒打開自己這邊的鏡頭。
「欸──怎麼沒打開鏡頭啊？」張齊雁的臉出現在螢幕上。
「不要。」吳允澄的尾巴愉快地拍了拍水，那啪啪的聲音傳到張齊雁那裡，一下下震動著對方的耳膜，導引起了胸腔失控地咚咚跳動。
「……我原本想說讓你先看看我的獸型的……」覺得可惜的他故意一臉扼腕地說。
「等等！」吳允澄連忙阻止，趕緊允許對方看見這邊的狀況。
一時緊張的他沒有按對，螢幕先是亮起自己的臉才轉到自己的魚尾，於是張齊雁看見了螢幕上一閃而逝的、和平常不同的臉龐。
吳允澄有些緊張的看著張齊雁，不太確定對方有沒有看見自己的模樣，他習慣性沉默下來，等待對方發話。
張齊雁琢磨著現下的安靜，決定先當作沒看到。
「等我一下。」他站起身，跪在地毯上固定著手機的角度，確認沒有問題後他退了一大步，眨眼間眼前只剩下衣服堆成的小丘，裡頭有個東西正在聳動著。
張齊雁扒拉著身上的衣服，慢慢地爬出來，他慢條斯理的走到螢幕前，朝著手機喵了一聲。
在他看不到的那邊，吳允澄摸著自己的胸口無法冷靜，尾巴拍打水面的頻率也逐漸加快。
可愛──！
好大！毛茸茸的！
張齊雁好奇著他的反應，又喵了一聲催促著對方。
「菲菲哥哥！您！好──」吳允澄口不擇言，話都胡說團成一塊，心裡還不住提醒自己趕快截圖。
「好大隻！看起來很好摸！超棒的！」
一連三個呼喊，張齊雁擺擺尾巴非常得意現下的狀況，炫耀似地在原地轉了一圈，讓人看清楚自己全部的模樣。
吳允澄心想這樣說話實在不禮貌，興奮的心情讓他忘記了自己現在還保持著獸化，心裡只想著得讓對方看見自己、看見自己是如此雀躍、如此喜愛。
張齊雁慵懶地趴在毯子上，正享受著對方的反應的他看見螢幕上的魚尾一晃變成了一雙金色的眼睛，那人可愛的精緻臉龐點綴著兩三塊鱗片，散發出不一般的感受。
「菲菲哥哥！看來您的頭髮跟毛色是有關連的呢！我看過頭髮顏色跟毛色是不一樣的！啊不過不一樣也沒有關係，反正好看就好。」情緒高昂的吳允澄一連吐出好幾串話，也不想想對方處在獸型根本無法回話。
張齊雁一雙豎起的貓瞳眨也不眨地盯著螢幕上的人影，看著他的臉、看他神采飛揚地談論著自己，一分一秒都捨不得錯過。
於是一個不留神，他就從獸型變回人型，整著人狼狽地趴在地上。
對吳允澄來說，就是從一堆毛茸茸變成一片肉色衝擊著視覺。
「啊啊，抱歉。」張齊雁看了一眼小框，幸好因為剛剛距離得近所以目前除了自己的臉以外看不到身體的部分。
如果還看到了其他地方也不知道會不會嚇死眼前這條人魚，雖然不管被看到哪他都不在意就是了。
話說完他就翻下手機蓋住螢幕，轉身到衣服堆找出褲子套上才又拿起手機。
「你太誇我了，害我一不注意就變回人型。」他盤腿坐回毯上，一臉為難地嗔怪著對方。
吳允澄還想著剛才香豔的畫面無法回神，一酡紅暈悄悄爬上他的臉頰。
「對、對不起！」猛然回神的他偏過自己的臉，逃避眼前半裸上身的畫面。
「話說回來，怎麼是叫我菲菲哥哥呢？」張齊雁回想著剛剛的對話，決定來追問這個事情。
「……但你剛剛不也一直叫我老師嗎？」吳允澄含糊著話回嘴著，但螢幕那頭的人可是清楚聽見了。
「那果然是還是叫你澄澄嗎？」他果斷地回。
要不是害怕對方嚇跑，他是可以馬上轉換成這個模式的喔。
「不！」吳允澄馬上反駁。
「請你叫我允澄就好了。」
「……這樣啊。」張齊雁滿臉可惜地回著。
「那，你想怎麼叫我呢？」他想了想帶上惡趣味，故意把問題丟回給對方。
「咦？」吳允澄聽著這個走向，一臉微妙。
別人怎麼叫你不是應該自己決定的嗎？甘別人什麼事？
「總之，別叫菲菲哥哥就是了，搞得一副你好像跟我妹很熟一樣。」張齊雁故意加了一些醋味進去，添入曖昧的氣息。
「明明聽說害怕貓科的呢。」
吳允澄一聽發現事情被人揭穿，暗暗譴責起自己實在不夠精明被悄悄繞入了圈套，一時之間沒發現對方額外的意圖。
「抱歉……因為一開始並不是很想認識的……」他想著對方和自己同陣線，於是也很坦白道出自己一開始的用意。
「我懂。」張齊雁點點頭，這麼容易就揭穿的謊言也就那些長輩們搞不懂了。
「那要叫我什麼呢？」額外的聊完了，當然得繼續剛才的話題，張齊雁又繼續追問。
吳允澄那可是困擾，一邊腦裡就不住想著該如何應對，一邊不住吞了吞唾液緩和喉頭的乾澀。
「你幾歲啊？」最後他問了問題，要以此決定到底該如何喚人。
「我？二十九囉！快要三十了。」張齊雁嘆了口氣。
那就是相差四歲，這個差距應該不到喊哥的地步，但對方又即將奔三，感覺起來又能夠喊聲哥……吳允澄糾結了許久才下定決心。
「齊、雁──哥？」吳允澄摸索著對方的表情，一字字慢慢說著，還故意再拉長了名字那段，最後才補上那聲哥。
「你跟菲菲同年，叫我哥哥就好了吧！」張齊雁品嘗著那聲呼喊，有些甘甜的尾韻盪漾在嘴裡。
「蛤？」吳允澄有些迷糊，覺得自己就是被耍著玩吧？
「其實都可以啦，名字或是叫哥。」他笑了笑下了結論，覺得目前還是不要太過戲弄。
「好。」吳允澄隨便點了點頭，反正他打定主意不隨便叫，以一個你就能打遍天下。
「那也頗晚了，別再玩水了趕快睡覺吧。」張齊雁邊說話邊收拾著地上的衣服，催促著對方趕快離開浴缸。
被提醒後吳允澄才發現時間的確已經頗晚了，他與對方道了聲晚安準備爬出浴缸，此時手機又傳來震動。
「明天見喔！」
站在浴缸旁的吳允澄呆呆看著那段訊息，久久不能回神。
＊
隔天吳允澄依舊被對方用了個奇怪的理由約出。
不過這次輪到他請客，吳允澄也直白地跟對方說錢包沒有那麼厚，於是他們找了一間頗有名的簡餐店。
接著後天以及大後天都是這個樣子，都先是對方丟來奇怪的理由他再答應邀約，手機裡的相簿除了課上的東西外，漸漸添入了不一樣的食物美照以及用來紀念踩點過的店面照片。
他也開始期待著對方的訊息，愉快享受著與對方的每日晚餐。
這天終於迎來了放假日，吳允澄一路睡到中午醒來，剛從床上爬起便暗暗自省著這幾天的相處。
果然還是不好吧。
他撿起睡眠時無意識地轉化成獸態時蹭下的鱗片，將其收入床頭的盒子裡。
今天想著要沉澱自己內心的人逃避著手機，所以吳允澄沒有一起床就打開網路，刷完牙洗完臉就直接下樓吃午餐，連手機都沒帶上。
印入眼簾的是老爸變成獸型趴在墊子上打著盹，人魚爸爸則躺在老虎身上看書。
「午安啊。」謝霖宇抬頭看向吳允澄。
他寶貝兒子頓了一下馬上湊到老虎身旁趴了上去。
毛茸茸的──！
謝霖宇好笑地拍了拍兒子的背，這孩子的喜好還真是昭然若揭。
「今天不出門了嗎？」他想起對方前幾天的狀況，於是提了一句。
「啊……」吳允澄在一堆毛中抬起了頭，露出一雙眼睛。
「應該不會？」
畢竟他到現在還沒面對手機，看都不敢看。
「應該？」謝霖宇語氣調侃地重複著。
吳允澄看著自家爸爸，有些彆扭的蠕動著身體不想回應。
「先去吃飯吧？你不餓嗎？」他拍拍兒子的頭又推了推對方，吳允澄噘著嘴走去了廚房。
他捧著一碗炒飯走回客廳，吳允澄想了想還是放下碗走回房間拿手機，就開著網路邊走下樓梯邊放縱它的震動，坐定沙發才打開螢幕一則則看訊息，果不其然裡面就列著那人的內容。
「老師今天有沒有空呀？」
「今天好像起床得比較晚啊？」
「對啊，今天要幹嘛？」
吳允澄打著回覆，沒有發現自己臉上漾出了甜甜笑容，看得在一旁的老爸眼角抽抽，放下手中的書拿起手機。
「寶貝，跟誰聊天？」
他皺眉看著剛傳來的訊息，抬頭看了爸爸一眼，後者指了指趴著的老虎，示意不能吵醒對方。
「朋友。」
吳允澄臉上裝著鎮定，泰然自若地回覆。
「喔，雄性雌性？」
他一看到這句話，忍不住又抬頭看了眼自家爸爸，啥時這麼八卦了。
「雄性！雄性！」
「喔。」
「喜歡嗎？」
吳允澄一雙眼睛瞪著這條訊息，直接石化成了座雕像動也不敢動。
我的老天，現在是什麼情況。
「看來是喜歡呀！」
不不，爸爸大人您到底是怎麼那麼快下了結論的？
我們吳老師就是腦袋轉得慢，如果真不喜歡應該第一時間就該反駁，而不是想了半天給不出回答。
「亞雌要好好保護自己喔，不小心會懷孕的。」
吳允澄看完這行字便果斷放下手機當作沒看到，開始安安靜靜地吃起自己的飯，吃完就快速逃到樓上房間待著。
謝霖宇看著一切動作，覺得兒子依舊單純的有趣。
──雖然現在好像要談對象了，他的內心頓時漫著為人父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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