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下班後錯過的陌生人
「為什麼我還沒結婚？」女孩看著手機裡的一張照片。
塔穆寧的杜夢灣，綿延的金黃色沙灘，被潟湖屏障的蔚藍海水，海水平靜而溫和。尤如其名的嘉年華渡假飯店，每一處充斥著歡樂的笑聲，這裡是關島的精華地帶。從海景第一排的陽台望去就能感受到何謂心曠神怡。女孩手撐著欄杆向下看，泳池畔的躺椅上躺著正在陽傘下休息的性感男女，戴著墨鏡自信的展現著身材，另一邊幾組家庭帶著孩子在泳池裡戲水，從遠方便可聽到他們彼此用日語交談著，女孩慶幸到了一個沒有熟悉語言的地方，暫時從原本的生活抽離。
陽台桌子披上了藍白相間的布巾，桌上擺放著各種顏色的熱帶水果和剛擺盤好的美食，這是女孩朋友精心佈置的，為的讓這次旅行開心，行李箱多負重了許多家裡帶來的裝飾物。
「嘿，佈置好了～快來～我們先一起合拍幾張就可以開飯啦！」女孩的朋友呼叫著她。
「這裡真的太棒了，比去年在越南有 Fu 啊！」女孩回應。
「Maggie 超級會，以後目的地都由她來安排～」女孩的另一個朋友說道。
「每一年期待的就是我們的閨蜜之旅啊～」女孩的朋友興奮的說。
「真的是千鈞一髮，若不是 Jill 差點排不到假，今年很可能就變成台北周邊遊了。」女孩說著。
軟木塞從香檳瓶口爆開，飛得遠遠的，落到下方不知何處，泡沫從瓶口間歇溢出，眾人尖叫。
「會不會打到人啊。」Jill 擔心著看著下面。
「如果打到的是個男人，你就直接換一個男友吧～」Maggie 開完笑著說。
女孩用沙灘毛巾將瓶身擦拭乾淨，高腳杯全部盛滿了香檳，她們將酒杯舉高同聲：「假期愉快！」遠方海平面波光粼粼，太陽緩緩降下，舒服的海風吹佛著女孩的髮絲，臉上的幸福感展露無遺。
「你應該還沒那個吧？」Jill 看著 Maggie 邊問邊摸著肚子。
「還沒啦，但一直在嘗試，也許明年的今天會多一個人喔。」Maggie 邊喝著邊說。
「你可以想像有小孩的生活了嗎？」Jill 繼續追問。
「不敢想像，已經開始改房間的格局了，隨時備戰～」Maggie 笑著說。「你也差不多了吧？他準備求婚了嗎？」
「不知道也，哀，有時候就是搞不懂他，男人啊，沒骨氣！其實有感覺到他根本沒有想要結婚的打算。」Jill 頓時臉色凝重。
「不過現在很多人都選擇不結婚啊，自由自在的不是挺好？不需被一張契約綁住。」女孩終於發聲。「反正結了，又會離，那還不如維持現在美好的生活，多開心。」
「真的～結婚真不好玩，我也好想像妳一樣，哈哈，說得好像想離婚似的。話說妳怎麼還單身，記得你不是有好幾個對象？還沒定下來。」
「現在這幾個我覺得都不 OK，好男人要用時間來淬煉。」女孩回道。
「Charlie 不行嗎？挺帥的。」Maggie 問。
「相處是真的很多樂趣，但不適合當男友，根本花心蘿蔔。」女孩說。
「鋒哥哥呢？」
「鋒哥哥不夠細心，很不懂女人要什麼。」
「但他不是自己的貿易公司，很穩定啊。」
「又不是只看經濟能力，而且他太無趣了啦。跟他相處最大極限就是三十分鐘」女孩補上一句。
「你上次不是說有一個對你很好？幾次約會下來都很完美？」Jill 追問女孩。
「恩 … 感覺他沒什麼上進心，一直對現在的工作狀態滿意，我覺得對方是要能互相學習得夥伴，或者能讓我景仰的對象，如果比我差的還不如維持單身的好。」
「話說我男友也讓我有這種感覺，但能相處融洽我就覺得滿足了，還是要妥協的。」Jill 附和。「不然你想想如果你交往的對象條件太好，哎，外面一定會找女人。」
「你看我們當初決定結婚的時候，我老公還剛辭職也，後來想想真的有點衝。」Maggie 說道。
「不過現在來看，賭對啦～」Jill 回。
「你們都太早定下來了啦～這樣我們閨蜜團以後怎辦！」女孩帶著醉意拍了下桌子。「男人啊，還是等他們乖乖長大吧～」隨後又奸笑的說。「三十以後再擔心吧～」
三個女生再度舉起酒杯自拍，大喊開心。
「嘿，我跟你要的公司策展的側拍照片你找到了嗎？」男同事問了女孩。女孩從白日夢中回到現實，看著手機裡的那張照片，桌上瓶子散落，杯盤狼藉，比起前幾張的網美擺盤已變的不堪入目，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嗯嗯，有喔，再等我一下。」
女孩坐在辦公桌前，猛然地滑了手機相簿，她意識到手機時間顯示 22:45，這是這星期連續第三天加班到接近午夜，為的就是趕出下週提供給客戶的提案報告。女孩任職於廣告行銷公司，雖然當初她應徵時的工作內容只有線上廣告策劃，但公司沒在客氣的，從他身上能榨出多少就多少。雖然辛苦，但女孩還是很享受這樣光鮮亮麗的生活，而目前她專門幫公司大客戶處理異業聯盟行銷活動的季度規劃安排，兩週之後客戶將會在世貿舉辦策展活動。
「誒，辦公室又只剩我們兩個了～最喜歡這種沒有人的時候，好安靜。」
「就這張吧，解析度夠，大家都看起來很有精神。」女孩將照片傳給今天跟她一起加班的男同事。
「你是不是都挑自己最好看的照片啊？」
「那有，不然我多給你幾張，你來選啊。」女孩將手機遞給他看。
男同事藉機靠近女孩，坐在椅上滑了過來。「我看看。原來每一張都很好看也～」
女孩斜眼抿嘴看著他回：「你還真會說話～你都是用這種花言巧語魅惑其他女同事的吧？」
男同事回到辦公桌前邊用著滑鼠邊回：「活絡氣氛，活絡氣氛用。」
「你根本是對每個人放長線吧！所以你現在在進攻我們公司哪一位？透露一下～我不跟別人說。」
「好！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絕對不能說出去喔。」
聽到秘密女孩眼睛發亮了，從座位伸頭靠過去。「什麼？」
這時男同事也探出頭慢慢靠近，兩人彼此的距離近到可以聽見彼此輕微的呼吸，男同事看著女孩的眼睛，又不時望向女孩的嘴唇，頓時暫停了所有動作，幾秒後再度開口：「我其實很專情的～」空氣再度凝結，兩個人不說一句話相互凝視，女孩頓了幾秒後，突然翻白眼開口：「什麼嘛～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
講完後，兩人回到自己辦公桌前開始收拾東西，一段時間沒人開口說話。女孩心裡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又有一些尷尬，她回想著剛才與男同事的對話，然後偷瞄了一下，男同事看著她微笑。
「好了！完成了。明天開會的時候演練一下，看看還需要修什麼地方～回家吧。」
「走吧。」
回到租屋處，女孩就如上班一樣每晚的例行公事，進了門直接將衣服脫掉丟到洗衣籃，拿出冰箱的微波食品加熱，同時打開電視轉到 Netflix，入浴洗澡後換上寬鬆Ｔ恤和內褲，坐在沙發前享用晚餐。她點開了韓劇「我們，愛過嗎？」一個描述五角戀愛的新作品，從上次未結束的地方繼續看，偶而在這個時候女孩的媽媽總會打過來跟她聊上幾句，關心她的工作跟生活。自從過了 30，媽媽便漸漸地轉向詢問感情狀況，而女孩每次聽到心裡就會想掛電話。
「喂，到家了沒？」
女孩心想拜託別再問她感情：「到啦，在吃東西。」
「怎麼這麼晚吃，上班都沒時間吃晚餐嗎？」
「有啦媽，只是想先把事情做完再吃，不然會很晚，最近是特例，比較忙一點啦～不用擔心。」
「那就好，什麼時候有空回來啊？爸爸在問。」
「等最近忙完吧，兩週後等工作告一段落。」
一陣靜默後女孩媽媽便開口：「昨天跟朋友聊到他們家兒子，在外商公司，看起來滿好的一個人，我給他你的聯絡方式，你們可以認識一下啊。」
「媽你又這樣了，都說不用了。」
「沒事啊，就只是聊個天交朋友。」
「好，但我最近真的太忙，過一段時間再弄吧。」
「好，好。」
通話結束後，女孩將電視關掉，心情焦慮了，女孩起身換到房間，躺在床上看手機。這週六是女孩跟閨蜜相聚的那天，自從前年 Maggie 小孩出生後，她們就沒有再出國一起旅行了，換成了半天的下午茶時光，而 Jill 也論及婚嫁了，當然，這肯定會是當天討論的話題，雖然大家感情還是很好，但女孩卻覺得距離越來越遠，所有的話題漸漸參與不到。她所幸將手機插電後，關燈睡覺。
「抱歉抱歉遲到了～」Maggie 抱著小孩走來，將他安放在嬰兒車後坐了下來。女孩們約在民生社區隱密的庭院式咖啡廳，在秋天的週六午後雖有迴光返照的艷陽，但戶外樹蔭下的溫度卻剛剛好，唯獨缺了點涼感，若這時有一點風就更好了。
「我們多久沒三個人聚了？」Jill 問。
「都是我啦，小孩真的好麻煩，自己的時間都被佔滿了，早知道就不生了，好想跟你一樣自由自在的。」Maggie 看著女孩說。
「哈哈你在說什麼啦～」女孩乾笑了幾聲。
「男人真的不可靠，每天回到家就說好累，然後翹腳看電視，家裡的事都不幫忙。不然就是找藉口溜出去，說什麼運動，根本是逃走！也不看他有變瘦多少～」Maggie 怒說了一波。
「真的～婚禮的事我男人也都不會幫的！」Jill 也跟著抱怨了起來「但你的小孩超可愛～怎麼忍心。」Jill 隨後又補了一句。
「對啊～每天最療癒的就是看著他睡著～」Maggie 看著孩子微笑。「話說 Jill 婚禮辦在什麼時候呀？準備排出時間，給你個大大大紅包～」
「明年春天囉，夏天太熱了，日期還沒定，等看完最後幾間場地就跟你們說～」Jill 臉上露出幸福美滿的樣子。「到時候你也要帶一位出席喔～」Jill 話鋒一轉。「你最近還有跟那個誰誰誰聯絡嗎？」她指的是女孩六個月前的約會對象。
「沒再聯絡了 ...」女孩稍微停頓後欲再度開口卻被 Jill 突如其來的轉場打斷。「誒～你要給我你們之前辦婚禮的樂團聯絡方式。」
Maggie 跟 Jill 繼續說著跟婚禮有關的事，而女孩則感覺被晾在一邊，不知道要說什麼，開始神遊，看著從樹葉間灑落的陽光，偶而一陣風，光點閃爍，像催眠一樣，意識時空旅行回到那些美好的回憶中。女孩腦海裡重複播放著與閨蜜們相處的每一個場景，心想著與她們之間的生活越來越沒有交集，剩下的是每隔一段時間也不知道意義為何的聚會，她懷念年輕時的自己，那時候明明充滿活力，現在卻越來越懶得去想感情這件事。
「哀～我該不會要變尼姑了吧。」沒意識到不小心將自己心裡的 OS 大喊出來，女孩突如其來的一句讓閨蜜們停了下來。
「你還好嗎？感覺你今天狀態沒有很好。」
「我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辦了～」女孩無奈地說道。
週一上午陸續有人進了公司，女孩進辦公室時，男同事已經到了，坐在桌子前吃著早餐。同事微笑地向女孩打招呼示意。「早啊～」
「早。」
「週末好玩嗎？記得你上次說每個週末都會去上烹飪還是手作課。」
「上週沒去，因為跟很久未見的朋友約了。」
「是帥哥嗎？有沒有照片～」
「不是每個聚會都是約會好嗎？」
「下週策展結束後的週末你會去上嗎？不如我跟你去，我也挺有興趣的～」
「你確定？烹飪？做戒指？你？」
「誒，誰說我不能對這些有興趣，我也怕你沒伴陪你去啊。」
「你都亂說些什麼東西啊，現場文藝帥哥還是挺多的～你別破壞我的機會。」女孩捉弄式的對著男同事說。但女孩心裡知道，最近的她一有機會發展成約會對象，就瞬間卻步了。
上個月，在烹飪課上，女孩被分配到跟一個長得還不錯的男生一組，期間有說有笑氣氛不錯，在等待烤箱的時間，男生跟女孩聊到了工作、感情，也不能說沒有很投緣，但女孩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她知道並非男生的問題，但她就是沒感覺到有動力想要約會，男生邀請女孩下課後去附近吃宵夜，女孩卻說累了想回家休息，而後在線上雖然剛開始還聊得起勁，卻在不知不覺中，他們留言間隔越來越長，聊的話題也越來越少重點，就這樣慢慢淡去了。此後他們沒有再有交集，男生也沒再去烹飪課，女孩一想到這裡就覺得有點可惜。
「不然下週日約你去吃一間超～級～好吃的店，我請你！」男同事說道。
「等日期近一點再看看吧？」女孩客套地回。「先準備開會了！」
「也是。」男同事面無表情，略顯失落。
夜晚降臨，辦公室燈火一盞一盞的熄滅，原先能清楚從隔著窗戶也能聽見的下班車流聲，也慢慢的被寂靜取代。女孩跟男同事同樣加班到了很晚，為了隔天會展備戰。因彼此的默契，工作的過程與氛圍都很順心，不知不覺就做完了。
「最後的檢查，你把表拿出來，我們再過一次。」男同事說。
「好，準備好了嗎？」
「Go！」
「主講人簡報、主持人稿、屏幕宣傳影片？」
「Check」
「備料、贈品、宣傳物資？」
「Check」
「廠商、公關公司、新聞媒體聯絡名單，都通知了嗎？」
「Check」
「大腦帶了嗎？」
「別玩了啦！還有什麼？」
「放心啦，都 check 了。明天肯定沒問題的～」
「呼～終於要結束了。」
「幾週了？我們。」
「十天超過 11:00，新紀錄？」
「這值得慶功一下～」男同事從抽屜拿出一瓶 Monkey Shoulder 威士忌、將兩個玻璃杯放到桌上，隨性的倒了一點。
「誒～～你怎麼在辦公室偷藏酒～」女孩說道。
「婚喪喜慶的良伴，酸甜苦辣生活的緩衝劑～來，給你！」
女孩看了看酒杯裡，在空中擺動了一下，或許是最近比較容易感慨，女孩決定暫時不去想其他事，沈浸在當下就好。
「再多一點。」
兩個人將待客用的沙發移到面對大街的落地窗前，肩並肩地坐靠，一邊小輟，一邊凝視著霓虹的街景，起初偶而他們衣服稍有摩擦，兩人就反射性的將手臂縮回一點，雙方討論著對方互相喜歡的類型，後來幾次你推我鬧的小肢體接觸將氣氛昇華，這時候女孩才發覺自己有點陶醉在情境中。
「突然發現，我都沒看你拿出來過～」女孩拿起威士忌瓶身說。
「最近才需要啊，剛好應景～」
「喔，你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嗎？」
「很多事啊～工作、人生、感情。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那我們是同病相連。」
「其實我不只是這幾晚，有時候覺得需要一個人想事情時我就會回到辦公室坐著，最近也在想一些牽一髮動全身的事情。」男同事稍微停頓後，再次開口：「如果今天有機會到國外工作，是什麼會讓你決定去，是什麼讓你想留下來？」
女孩聽到了男同事的告解，心裡被牽動了一下，因為她覺得跟男同事無論在默契、或生活上的友情難能可貴。
「你，要走了？」女孩睜大著眼睛說。
「還在衡量。」
「不～～我們默契這麼好～你不能走啦！這樣我怎麼辦？」
男同事帶著醉意，眼中透露著愛慕和感慨，轉過身來看著女孩。
「如果你希望我不要走，我就留下。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女孩意識到男同事不尋常的舉動和話中的話，她一直隱約都感覺得到男同事對她的欣賞，但被突如其來的告白，女孩早已微紅的臉頰更紅了。但女孩覺得怎麼樣回也不對，想要他留下是不是就代表她回應了他的告白，而拒絕的話，他就會離開。男同事見到女孩陷入苦思的表情，沒過多久他便打破了沈默。
「沒事的，這都還早得很，暫時哪兒都沒法去。」男同事笑了笑說。「今天能跟你一起喝就很開心了。」
男同事順勢從側面抱住女孩，女孩遲疑了一下，但也將雙手環繞男同事。「讓我抱一下就好。」男同事在女孩耳邊輕聲說。女孩心裡很複雜，她很享受當下時刻，但同時也開始擔心許多問題，薪水收入、生活方式、家境背景，女孩沒有信心，忽然放開了男同事，將身體轉離，看著窗外再次將酒杯舉至口，欲飲又止，接著說出：
「我們，回家吧。」
男同事看了看手機時間，八點十分，離大會開始剩二十分鐘，但女孩尚未出現。焦慮的經理在一旁踱步徘徊，表情顯的不是很開心。
「還沒來嗎？」
「有有，她說她交通有點耽擱，快到了。」
女孩出現了，快步的走向經理。「抱歉耽擱了，可以開始了。」副總念了幾句後便與客戶聯繫窗口到一旁聊天。男同事知道女孩昨天喝多了，所以今天睡過頭，才會晚到了一小時，由於客戶今天安排上午在大會當主講人之一，時間所剩不多，需要將簡報資料過檔後交給大會資訊組。女孩與男同事快速奔向講台，將講義交給工作人員。
「這份檔案，謝謝！」
工作人員試了試後，面有難色的告知：「這份嗎？打不開也。」
「什麼意思？」
工作人員再度嘗試修復但徒勞無功，「這個檔案壞軌了，不能使用，有沒有備用的資料？」
「有，在我的筆電。」女孩脫口而出的瞬間驚覺忘了將筆電帶出門，而講座五分鐘後就要開始了。「完了，我忘了帶出門。」女孩心急如焚，慌了，而此時經理與客戶剛好走過來。
「要開始了嗎？」經理問。
女孩神情緊張說不出口：「恩 ... 經理，那個 ...」女孩眼淚快出來了，這時候男同事挺身出來說了：「不好意思經理，我沒發現檔案有些問題，然而我的備份檔案在公司筆電，實在抱歉竟然出了這個包！」
「這是什麼意思呢？我接下來要演講也，你知道台下做了多少重要的人嗎？」客戶發火大聲斥責。
經理面有難色的安撫：「實在很抱歉，今天這個不應該發生的事！你是怎麼搞的！」轉而向著男同事謾罵。「趕快想辦法解決！否則你明天不用來了！」
「好的。」
還在驚嚇中的女孩，站在旁邊不敢發聲。男同事與經理和客戶道歉後，也隨同女孩跟大會主辦構通臨時變更講座時間，最後雙方決定無法更動場次，但可延後 20 分鐘開始。
「我們想一下。」男同事冷靜的說。
「剛才抱歉。」女孩紅著眼匡說著。
「這沒什麼，我們先好好想一下。要現在回公司拿，來回肯定要花上三十分鐘以上。想想還有哪裡有備份資料嗎？不用最新版本也可以。」
「但 ... 沒時間了。」
「你聽我說！」男同事此時抓著女孩肩膀堅定的說。「有沒有將檔案傳給客戶過？」
「恩，啊！之前有用 email 傳送檔案讓他校閱。」
「對，可能有，我們找一台電腦登錄看看。」
兩個人登入後，逐步瀏覽信件，找了找。
「有了！打開看看。」女孩大叫。
「啊，這個檔案也打不開，看來這裡就壞軌了。」男同事說。「看看有沒有更早一個版本的。」
女孩往舊信件找了找，找到一個她印象中並非客戶最好版本的簡報。「可以打開！」
「恩，那接下來就是修改一下，你還記得最後版本的內容嗎？」
「這我記得，給我十分鐘修改。」女孩這時候從緊張轉為專注，時間終於到了，她免強將大部分需要修改的地方順利完成，剩下的就交給大會和客戶了，順利的將事情解決。
「沒有你，不知道今天怎麼辦，謝謝你！」女孩已經虛脫了，但面露笑容，而男同事也用微笑回應。
女孩公司最近有了一個新的客戶，是被業界看好的紡織業中小型企業，也因為公司規模不大，所以主要窗口就是創辦人。創辦人看起來年約三十八歲，第一次到女孩公司的時候，因為除了外貌有型，對待人的態度彬彬有禮引來不少關注，在同事私底下都認為的完美男人。
「誒！你看！」幾個女同事欉自己的座位探出頭來看，從公司進門處遠遠看到業務經理正在跟一名穿著時尚的男子談話，經理不時面面鞠躬有禮。「不知道是合作廠商還是新客戶，沒看過。」
男子與經理緩緩走來。「來來，我們先到會議室坐坐，這邊請！」「好，謝謝。」經過女同事們時，聽到各個在下面私語討論。經理與男子進了會議室後將門關上。
「好帥喔！有這種窗口真好，就算是上班也賞心悅目。」幾個女同事在那說嘴。
「我聽說是年輕創業家喔～」男同事插上一句，順勢看了女孩一眼。
「不知道是哪個部門負責？」
聊到一半，突然會議室門打開，經理喊了女孩的名字：「你進來一下！」
「喔～所以是我們負責接洽嗎？」男同事問到。
「看來是囉。」女孩回。
「好好喔～」其他女同事回。
原先女孩以為會挺不自在的，畢竟要跟這麼帥的人一起工作，不小心會有遐想。但由於創辦人總是很認真地專業對待，心無旁騖的表現，這也讓女孩特別專心，久而久之她也時常需要跟創辦人討論案子內容，有時候也會加班到晚上。女孩對創辦人漸漸地日久生情，這大概就是認真的男人最帥這類的論述吧！男同事偶而也會跟著參與討論，但後來總是被女孩給支開。
「今天的資料給我後，別等我喔～」女孩說著。
「沒關係啊，我可以留下來幫忙。」男同事說。
「不用啦，你那裡已經 OK 了，早點回家休息，明天見喔。」女孩對男同事查了眼。
「恩，好吧。」
女孩說完後便往會議室方向走去，途中經過也正在準備下班的其他部門同事。
「誒，今天又要獨處囉？」女同事小聲說著。
女孩也習慣了每天被同事們調侃，但內心也享受這種感覺。「工作啦，工作～」
「我今天準備了咖啡，你喝美式對嗎？」女孩問。
「你記得了，多少？」創辦人問。
「不用啦，我請。」
「怎麼能，又讓你破費。」
「不然這樣，下一個換你請。」
「哈哈，好唷。」
女孩與創辦人這幾天除了工作，偶而也開始聊一些生活的事，女孩感覺很美好，她心裡某個程度上覺得如果跟創辦人在一起，一定是夢想中生活的樣子。
「所以 ... 除了忙工作之外，你平常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啊？」女孩試探的問。
「恩 … 老實說沒有也，光是忙公司的事就已經分身乏術了，不過真的是樂在其中，尤其是像偶而有現在這種時候，反而感覺不是在工作，這種氛圍會上癮，你不覺得嗎？」創辦人說。
女孩聽到後心裡有點澎湃，雖然不確定他的話代表什麼，但感覺他是享受跟她一起工作的，而更多時候已經不是工作，是談心，這或許代表著什麼吧，女孩心想。
「我也是也，總覺得跟你一起工作是這入職以來最愉快的時光。」女孩開心的說著。
「你誇張了喔，不過說到平常的休閒，我倒是會定期看展或者聽演奏會。至少這些都可以預先安排時間。」
「真的？我也喜歡看展也～」女孩聽到關鍵字藏不住興奮。
「哈，原來如此！啊～如果你要的話，我下週會去台北的光影展，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先去場勘，之後我可能也會找他們合作。」
女孩心想這該不會是約會吧？！二話不說地答應了。「好唷！」
「看完順便請你吃個飯，當回禮！」
很快的時間又到了接近午夜，在歡愉的工作氣氛中結束，女孩與創辦人告別後，便收拾行李回家了。
「嘿，你在幹嘛呢？」女孩剛下班，走在回家路上，一通男同事打來的電話，接了起來。
「歐，在回家路上啊。怎麼了。」女孩回應。
「喔，想說等你下班，剛在附近咖啡廳用電腦，要不要去喝一杯，我請你～」
「喔，我已經在捷運站裡面了呢，改天如何？」
「那明天呢？」
「我在跟你約好了。」女孩說完通話隨即結束。
週日上午，天公作美，女孩在松菸園區的一棵樹下等著，她不時看著手機，看著遠方入口，忐忑的情緒讓心跳得很快，她把這次當作許久的約會。為了不造成麻煩女孩提早到了，但離他們約好的時間卻已經過了二十分鐘，女孩心想是不是記錯日期了？畢竟也只是含糊的口頭上的約定，女孩突然覺得很蠢，為什麼沒有再三確認好呢？
「再等十分鐘好了。」
女孩心裡亂糟糟的，她怕這只是單方面的想法，不敢打給他，而主動打給他更顯得女孩過於積極，她決定走了。
而手機這時才響起。
「誒都，你在哪裡呢？我已經到了喔。」是創辦人打來的電話。
「啊？你到了喔，我在樹下這裡沒看到你也。」
「我們不是約在售票入口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抱歉。」
「沒關係，我過去，你等我。」女孩緊張的說。
「在這！」
「抱歉，我應該直接打給你的。」
「沒事的，不過妳慌張的樣子挺可愛的。」
女孩臉頰泛紅，但沒說什麼。
走進現場，光影四射，特殊的造景主題讓人宛若身處異世界。假日人多的關係，每個佈景前都排著長長的隊伍，女孩和創辦人邊走邊看，沒特別去排隊，雖然女孩有幾次會停在幾個造景前，拿出手機欲拍攝，但人多的關係，她也不想讓創辦人等，就走了，然而創辦人都會刻意停下來問女孩要不要拍。
「我幫你拍？不要緊的。」
「沒關係，拍做紀錄就好了。走吧。」
現場人潮越來越多，他們兩個必須與其他人碰著，擠身穿越人群。偶而女孩差點跟丟，創辦人就會伸出手輕扶著女孩的手臂，甚至是護著她背，帶她過去。
「小心，來我拉著你。」
「謝謝你。」
直到看得差不多了，兩人也走累了，女孩和創辦人到了附近的咖啡店吃晚餐。
「今天真的謝謝你也，麻煩到您了。」女孩說道。
「怎麼會呢，而且幹嘛用『您』，你可以直接叫我本名，比較親切。展覽我覺得滿有趣的，你很上相呢，你看。」
「你有偷照我喔！」女孩訝異。
「當然，不然你一張都沒有拍，多可惜。來，我傳給你。這張超好看，我可以留著嗎？」
女孩沐浴在曖昧的氛圍，一切都如她所想的一樣發展，因工作熟識而生情，幾次你來我往的付出，最後一場美妙的約會，剩下的就是臨門一腳，她決定跟創辦人告白她的想法。
「怎麼突然不說話了？」創辦人問。
女孩略有羞澀的表情，在沈默幾秒後顫抖的開口：「那個，我覺得 ... 我想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見外了～」
「跟你工作的這段時間很開心 ...」
創辦人似乎隱約感覺到了什麼，笑容漸漸停下。
「我覺得我好喜歡你 ...」
創辦人突然皺眉，緊接著說：「恩，你先別說下去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女孩意識到的瞬間，臉頰麻木，由紅轉蒼白，想抑制住全身的顫抖，但無法，她將手放下藏在桌下，等著創辦人接話。
「我沒跟你說，我其實已經訂婚了。」創辦人平靜地道出，隨後再度露出微笑。「但我也很喜歡妳，你會介意嗎？」
天色迅速轉暗，遠方的地平線上的暮光佈滿了烏雲，下起滂沱大雨，雨聲蓋住了兩個人在咖啡廳的對話。
「誒，你怎麼啦？」男同事問。「怎麼案子結束後，你就一直悶悶不樂的？」
女孩不說話，但想起某些事眼匡依然會泛紅。
「你知道我昨天去哪嗎～？你猜猜！」男同事繼續鬧。
「下班有沒有空，我帶你去一個神奇的地方，不管你有什麼煩惱，都會忘掉！」
「還是你想跟我分享你的心事？」男同事不認輸的繼續問。
「沒事。」女孩冷淡回應。
「不然我講個笑話給你聽，是前天在 Youtube 看到的。」
「不要來煩我！你怎麼這麼討厭！」女孩突然的大聲揍罵，男同事和整個辦公室正要下班的人都嚇到了。「我不想看到你。」
男同事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只會更糟，而且不希望辦公室看笑話，小聲地告別後就離開公司了。
「對不起，我先離開了。」
有好幾天，女孩都沒看到男同事來上班，起初她不敢問其他同事，但後來還是問了。
「你知道他去哪了嗎？怎麼最近都沒看到他啊？」
「疑？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
「他離職啦，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很好，他會先跟你講。」
女孩沒回，回到座位後她盯著男同事空蕩蕩的座位，上面還有男同事先前的文具和資料夾，彷彿他還在這工作，女孩心裡突然空了，她發現自從跟創辦人熱絡了，冷落了男同事，甚至記不得最後一次跟他傳簡訊是什麼時候了。她下意識的將訊息打開，打了幾個字按下傳送。
未讀。
等了半天，一天，幾天過去了。
未讀。
某天上班來了一批新到職員工，經理希望讓各部門的組長帶他們熟悉辦公室和業務。其中一名員工將補上前男同事的位置，也被安排坐在女孩旁邊。
當新人在整理抽屜的時候，忽然發現一封信，上面寫著女孩的名字：「學姊，這是不是你的呀？」
「拿給我看。」女孩說著，順手去拿信，看著信封上的三個字，但她認出筆跡，是前男同事的字，她立刻打開看。
謝謝你讓我每天都有換然一新的心情，
見到你，是我從沒想過能擁有的小確幸，
雖然知道只能在你旁邊默默的當你的 Side Kick，
但其實我們也有了很多美好的冒險吧！
我不希望這是在我們最後見面情緒激動時寫下的文字，
所以我等到心情平復後，才回到公司放著，希望有一天你會看。
雖然你從未回答我問你的問題，
你是否能成為我留下的理由，
而那晚你終於給了我答案，
雖然心裡早就有了預知，
當時候來臨時還是挺痛的。
希望你能找到真正讓你幸福的人，
也希望你有一天會發現，
一直都在不遠的地方。
女孩將手放下，手中依然緊抓著紙，獨自快速的奔向樓梯間，這時候眼淚才慢慢落下，手不停地擦拭，止不住的遺憾。
至從最後一次女孩見到閨蜜們已經五年了，在某一次同學的婚禮上，她們又再次相聚。Maggie 已經生了第二胎，Jill 也懷孕了。
「哇，好可愛唷，幾歲了～」Jill 挺著三個月的肚子摸著 Maggie 上小學的兒子。
「6 歲。」
「Maggie 你們家兒子好帥喔，以後如果我生女的，他們兩個可以指腹為婚～」
「我才不要讓你成為他的丈母娘呢！想得美！」
「哈哈，什麼鬼，我可以很不嚴格的！」
「你最近在忙什麼呢，很少看到你也。」Maggie 對著女孩問。
「是嗎？一樣老事情，廣告業就是個會把人的生命榨乾。」
「至少你升任事業推廣部經理了，讓給下面的人去做事就好啦～」
「也不是這樣啦，帶人更累的，還要對上面負責。」
「那感情方面呢？」Jill 脫口問出，忽然那桌的朋友同時靜默，耳朵樹立起來。
女孩心裡不是很滋味，彷彿被好友刺了一劍，停頓後開口：「像林志玲單身不行嗎？寧缺勿濫！」
「林志玲已經她X的結婚了。你喔，我由衷的為你禱告。」Maggie 回。
「請航班 BR077 的旅客改往閘門 A7 登機謝謝，請航班 BR077 的旅客改往閘門 A7 登機謝謝。」
女孩看了看手中的機票，不管搭多少次飛機，始終無法記住自己的閘門編號。離她的航班起飛還有兩個小時，好在是商務艙座位，她決定到商務酒廊休息一下。
「您好，請出示你的機票和護照謝謝。」
「稍等我一下喔，我記得放在這裡啊。」女孩緊張的翻著包包。
找的過程中，手機不小心掉到地上，她後方的男旅客看到了隨即幫她撿起來。
「啊謝謝你 ... 」
「沒事，你慢慢來。」
「疑？」女孩盯著男旅客，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而男旅客只是對著她微笑。
「你是？！」
「你忘了我嗎？」
久違相逢，女孩沒想到會在機場酒廊遇到前男同事。
「你 ... 最近好嗎？」女孩邊收拾包包邊說著。
「不如我們先進去再聊聊如何？你看後面還有人」男同事沈穩的回。
他們找了個沙發坐下，女孩點了一杯熱咖啡，男同事拿了一瓶汽水。
「好久不見喔，有沒有五年了？」男同事率先開口。
「應該不止，忘了，感覺好久喔！你怎麼感覺變得很成熟。」
「歲月催人慘囉。你應該已經是部門經理了。」
「對啊，你呢？」
「我住上海，偶而往返台北出差，今天很特別呢，沒想到遇到妳。」
「對喔，是以前你說過的對吧。」
「對，從公司離職後，就來到上海了。」
「疑？這麼說，我那時候傳的訊息你應該都收不到吧，難怪！沒辦法翻牆。」
男同事停了一下，才說：「往事已成回憶囉。」
在某一剎那女孩彷彿感覺到男同事眼神正在看著過去，似乎在搜索什麼。隨即又回到了現實。他們兩人聊了過去的事，也交換了一些生活新聞，以及未來的計畫，不知不覺也過了一小時。不知為何女孩覺得見到男同事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愉快，或許是因為過往回憶的沖刷，遺憾的遠飄了，美好的留下了，如今看到男同事的樣子，無論穿著打扮和說話方式都有著與當年不一樣的成熟魅力。
「你的聯繫方式有變嗎？不如我們交換一下如何？」女孩問到。
「我現在微信用的比較多，不過你也可以寄我的大陸的郵件信箱。」
「這樣多見外，我申請一個微信好了。」
「沒有在用微信，也不用刻意下載啦。」
女孩覺得男同事突然很有距離感。「你不覺得很神奇？我們可以假裝是兩個新朋友從新認識。」女孩撒嬌的問，但男同事只是微笑。
看了男同事的反應女孩又問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的好朋友嗎？」
男同事終於開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兩人沈默，沒再說話，等到航班通知，男同事只說了一句：「我的航班到了，先走了，你保重喔。」
若你在夜晚昂首，看到那烏黑天空裡橫空劃過的人工微光，
那是搭載著無數寂寞的航班，
在夜裡徘徊。
同樣陌生的人，同樣熟悉的夜，
無論台北上海紐約巴黎，
時間的指針始終指向那沒有出口的門，
指引著不想回家的人，無歸屬的人，
和那些再度成為陌生的人，
通往無盡的夜。
分享至
成為作者繼續創作的動力吧！
© 2024 vocus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