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08|閱讀時間 ‧ 約 14 分鐘

妓女生出的兩個模範生的故事

      從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幾乎會心想事成。
      很少有事情會超出我的預想之外,也常常做預知夢,但是學測的考題什麼的,我夢不到。
      不用特別說什麼,講幾句話就能交到朋友,做什麼事情都很順利,就算有短暫的不順利,也是為了之後的順利而準備的不順利。
      小時候會幻聽,知道身體裡有另一個傢伙住著,他常常幫助我一些事情。
      比方說在跟有女朋友的人告白前阻止我,比方說警告我不要去哪個地方,比方說讓我在某個時間點生病避免一些事情。
      但她是個有點不擇手段的女孩,對我的獨佔欲也很強,如果我有稍微對誰動心的傾向,她就會馬上報復我,強逼著我不能去談任何戀愛。
      十三歲的時候,就曾經在我的耳邊耳語著:「不要談戀愛。」
      除了這以外,我的人生算是過的蠻順利的,總是能化險為夷。
      我只有在夢境的時候能夠見到她,在國中的時候稍微能畫出她的樣子,我不知道她是誰、是什麼,只知道她會保護我。
      但是一旦她開始嫉妒我,就會想辦法把我身邊的朋友都給搞走,最好的狀態就是我只剩下她一個可以依賴。
      「妳的命是我救的。」她有一天這麼對我說:「我會慢慢教妳怎麼使用這份能力。」
      我沒什麼城府,老是被騙,但是腦袋常常有很恐怖的想法,我想那大概是她的設計圖,我覺得她很可怕,但是又因為她那過深的城府感到依賴,她總是用一些強逼的手段在保護著我,雖然很可怕,我卻對她產生了很嚴重的依存感。
      只要我稍微有什麼想法,她就會不計一切的實現我的願望。
      所謂的不計一切,指的就是不惜犧牲周圍的人,講更白一點,她把我當寵物,把我周遭的人當棋子,這樣講也不為過。
      她害怕我獨立、害怕我戀愛、害怕我離她而去,害怕我不需要她。
      她在那樣的猶豫之中,曾經幾次想要把我的生命奪走,但最後還是決定把我留下。
      「這是警告。」她總是那樣對我說:「只要妳心裡的第一位是我,我其他可以無所謂,如果不是,我會毀了妳視為珍寶的東西。」
      「東西」,這是她對我辛苦交到的朋友的稱呼。
      我必須視她為第一位,必須視她為必要,必須重視她,這樣才能活下去。
      只要她稍微察覺到我有點變異,就會用凶狠的目光盯過來,然後我周遭馬上會發生不幸,她不會針對我,她針對的是我重視的人。
      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且做得像是別人設計我一樣。
      她總是在策畫著些什麼。
      她的頭腦非常的好,什麼事都做得好,但她不希望我做好什麼事,她希望我多依賴她一點。
      在我生病過後,她能夠讓我一直維持在前三名,模範生什麼的也只是輕而易舉地拿到。
      什麼閱讀小天使、禮貌小天使的獎狀,我想要的,她通通會給我。
      她沒有告訴我她的真名,她要我叫她白月,她都叫我米克斯。
      所謂的米克斯,就是雜種狗。
      「我很愛妳,米克斯。」她總是那樣對我說,然後用匕首指著我:「我愛妳勝過任何人,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為妳好,妳應該也把我當作NO1和only1。」她聳聳肩,將一塊蛋糕遞給我。
      「呃……好……」我默默地拿起了蛋糕吃了起來,我對她老實說,有點恐懼。
      但我離不開她,因為她會實現我的任何願望。
      「米克斯,妳等下要吃什麼狗糧?我去買回來。」她問,然後拿出了一張清單。
      「呃,炒飯可以嗎?」
      「太油了,米克斯。」
      「那炒麵?」
      「難吃死了,米克斯。」
      「……火鍋?」
      「嗯,我就知道妳想吃火鍋,米克斯。」她就像是天使一樣,總是遵守著紀律和規則,毫無人道。
      她有一頭潔白的短髮和青色的雙眸,她把她的城府藏在心中,不跟任何人講,妳也無法從她那清秀的臉蛋看出來,對任何人來說,她都是「很疼我的天使」。
      老實說,我的自尊一天比一天低落了,可是就像毒藥一樣,我根本無法離開,而且我也漸漸開始習慣這種被她服侍的生活的。
      她真的很強,我不知倒是魔法還是巫術,真的幾乎我想什麼,她都能幫我實現。
      她也常常跟我提起她悲慘的童年。
      「我有一個很優秀的哥哥。」白月對我說:「我老是被拿來比較。」她拿出了一張第二名的獎狀說:「這是我唯一的汙點。」
      「……?」我不解地看著白月。
      「有個男的考了第一名,我隔天讓我的朋友把他喜歡的女生追走了,故意讓他在期中考那周失戀,他突然追上來,真的是嚇到我了,我不想點辦法不行。」
      「……這什麼辦法?」
      「我不考第一名會被打。」白月拉開了衣服,那白色的短T裡全是被毆打的痕跡:「因為哥哥總是考第一名,我不考第一名就會被打。」
      我很同情她,但也有一點受不了她。
      如果我說她是控制狂,她不會發火的懟我,她只會不慍不火的開始提起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過去,以及解釋她不這樣會活不下去。
      所以我每次只好閉嘴。
      因為我根本她媽找不到反駁這個女孩的理由。
      「我的朋友只有妳,米克斯。」她摸摸我的頭:「不管發生什麼事,妳都不會離開我,妳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對我好的人了。」
      「妳就沒有想過交一些其他朋友嗎?」我問她,她皺起眉頭。
      「我被背刺了那麼多次,最多也就只有酒肉朋友了。」然後她就會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她的背刺故事。
      她講話的方式會檢討自己,讓我無法檢討她,也從沒有「自己是受害者」的觀點,而是以旁觀者的角度在說自己的故事,然後最後總是會像是在反省自己一樣的:「真是活該,都怪我當時太天真。」
      她很完美,對大家來說。
      所以我就來談談,她還是人類的時候的故事。
      「我真羨慕妳有這種朋友,米克斯。」有一個男孩這麼對我說:「我覺得她根本就是最佳交往對象。」
      「呃她……」我止口沒有說,沒有說出她最大的秘密。
      「她怎麼都沒交男朋友。」
      「不想交吧哈哈!有夢想吧哈哈!」我聳聳肩,冷汗不斷的從我得額頭冒出,緊閉著嘴。
      「真的嗎?那我可以追她看看嗎?」他興奮地對我說:「妳應該很了解她吧?盈盈?告訴我她喜歡吃什麼、喜歡看什麼、興趣是什麼,我想接近她。」
      「不要越級打怪。」我小聲地說。
      「蛤?」
      「我覺得她看不上你。」我委婉地想讓他不要受到重傷。
      「什麼?盈盈?你這是瞧不起我嗎?和她親近了不起哦?」
      「拜託!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試圖解釋,卻又無法解釋。
      她的行為和她的過往陰影切切關聯,我是要解釋個屁?一解釋不就把她的秘密都揭露了嗎?我真的會crazy好嗎?
      我已經crazy了。
      「哼不管,盈盈我告訴你,我三個禮拜就可以搞定她!」他自信滿滿地對我說,然後拿出了一本PUA教學。
      「……」我嘆了一口氣,又要,受害者又要增加了嗎?像是加害者一樣的受害者一定,今天又要在她的佈局中增加了。
      這只是,第一個受害者而已。
      我當時,也才小學而已。
      「盈盈,你就跟我講,講說她的興趣是什麼吧?」
      「看書,絕對是看書。」我回答這個一號受害者,我怎麼可以說出來她只要沒有考到第一名就會拿著匕首去頂樓狂捅牆壁。
      「真的嗎?都看什麼書?」
      「呃……世界名著。」狗屁,她家裡全都是一堆厚黑學和怎麼操控人心的書。
      說到世界名著,是因為想和我有共同話題,她才開始看的。
      她很重視我這個朋友,只要有她在,我根本不會被欺負,只是她有個條件--只能做她的朋友。
      她是個控制欲有點強的人,只要我稍微跟別人講話,她可能就在計畫著怎麼弄死那個人了,她唯一弄不死的人就是城府比她深的她哥。
      她哥,怎麼說呢?控制欲沒那麼強,但是比她還黑。
      也長的一副毫無心機的模樣,我的天啊這對兄妹真是惡魔,不對,是不會告訴你已經墮落的墮天使,就那樣長著翅膀橫行在人間,你以為他們是天使,但他們早就墮天了。
      「盈盈,妳看到那個針孔攝影機了嗎?」她有一天帶我進到她哥的房間,問我。
      「那是要幹嘛?」
      「我要知道他在幹嘛我才贏得了他啊!」
      「妳已經很優秀了沒有必要吧?」
      「大家可不是這麼覺得的!」她第一次情緒有點失控:「大家都只會說我是他的妹妹,會叫我名字的,只有盈盈妳啊!」
      「呃……是嗎?我想有很多人喜歡妳啦!」我試圖安慰著她,她卻突然臉色一變:「我不需要別人的喜歡,我只想被盈盈妳認同。」
      「呃,好啦,但我真的覺得妳應該多交一些朋友。」
      「妳是指那種出事就把妳丟下的利益動物嗎?」白月聳聳肩:「我不需要。」
      白月長期處在一種壓力很大的情況下。
      適度的壓力讓人進步,過度的壓力讓人瘋狂。
      就算只是考98分,她的身上也會出現新的傷痕,所以她在他哥的房間裝了針孔攝影機,想要知道他哥在幹些什麼。
      結果他哥就寫了一張「智障」的紙條貼在那個針孔攝影機上。
      「可惡!」白月那天生氣地吃著章魚小丸子對我說:「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居然直接罵我智障!」
      「妳幹嘛不過妳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啦?」
      「不,我要超越他,我要證明我自己。」
      「……」看著她手上又多出的傷痕,我知道她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實在是不好意思責罵她。
      「可以啊,我可以告訴妳我在做什麼。」老哥有一天對她說,然後拿著一張白紙給她:「我什麼都不做,但我就是什麼都會。」
      白月沉默地看著她的老哥逐漸上揚的嘴角,瞪了他一眼。
      「媽的機掰郎。」白月說,嘆了一口氣。
      「哥哥那傢伙,就算不讀書,隔天也能考一百,怎麼這麼爽啊?」白月沮喪地說,抱著雙膝:「我的努力根本就是屁嘛,怎麼都超越不了他,氣死我了。」
      「我覺得妳需要放鬆。」我對她說:「妳太在意他了。」
      「我也不想。」白月說:「我們以前感情很好,直到開始有了成績的比較。」
      「他就只是什麼都不做的天才,我不管做什麼、做了什麼努力,等待我的只有『妳比不過哥哥』『妳為什麼不能像哥哥一樣?』的鞭打,我真的是受夠了啦……」
      白月哭了出來,整個潰堤。
      「妳的父母……」
      「不是親生的。」白月說:「我和我哥是孤兒。」
      「蛤?」
      「我們是妓女生的孩子。」她對我坦白:「但是因為實在是太好看了所以被有錢人家收養了。」
      「呃……好……」我點點頭,白月和她哥真的長得很好看。
      「哎,為什麼這世界上老是是努力沒用的事啊。」白月嘆了一口氣:「每次我看到別人在努力根本就沒有用的事情就很想用行動告訴他們這根本沒屁用。」
      「比方說呢?」我試探的詢問。
      「比方說那個跑來接近我的大明,抽屜裡早就露出了那本PUA了,他是不是智障?居然以為戀愛是可以用努力的?」
      「呃……」媽的,我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開始同情大明了。
      「哎,真的智障,怎麼可能用套路就追到愛情?這種高尚的東西,不是我這種低俗之物可以接觸的。」白月聳聳肩:「我每次看到有人在追求愛情,就好想讓他的努力通通白費。」
      「……妳幹嘛啊?」
      「不是啊,就很智障啊,一直努力沒用的事,就跟我整天寫評量還是只能考98然後被打一樣,我也想讓他們體會一下『努力根本沒屁用』的感覺。」
      「……所以妳不會拒絕他?」
      「不知道,順其自然吧,反正大概兩、三周發現沒用就會放棄了吧,智障才像我一樣,比不過老哥還是要整天買評量寫,我真的覺得我很智障,明明怎麼樣都比不過,還硬要比,真的是智障的智障,反正結果都是被打,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努力些什麼。」白月說,掀起了她的衣服:「妳看,盈盈,我又被打了,我差哥哥幾分就要被打幾下。」
      「……妳是不是有點把對升學主義的不滿報復在別人的愛情上啊?」
      「爽就好,人生就這一回,不要思考那麼多。」白月看向我:「而且我根本對男人沒興趣。」
      「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聳聳肩逃避這個話題。
      「嗯,報復嗎?這算報復嗎?反正他一定之後就會有個喜歡他的女生告白啦,IT JUST WORK」
      「妳都沒有想過接受看看嗎?」
      「談戀愛我要怎麼寫評量?」
      「哦,說的也對。」我點點頭,她活得那麼高壓,應該沒時間談戀愛吧。
      「不過,大家會認同妳的努力,白月。」我對她說:「因為妳很美。」
      「哎,是嗎?」
      「雜種狗在怎麼訓練優良都只是雜種狗,終究比不過什麼都不會做的外國犬,優良的血統證明和可愛的長相,總是讓他們成為被選擇的首選。」
      「盈盈妳老是突然說出一些很讓我深省的話。」白月聳聳肩:「但是我想等到大家會化妝,我這張臉就沒用了,所以還是男生好吧?看老哥長的那麼帥,羨慕。」
      「哎,是這樣嗎?」我問她。
      「不過男生好像都會練肌肉什麼的。」白月說:「我真是不懂男人,妳懂嗎?」
      「不,白月,妳少裝蒜了。」我對她說:「怎麼可能拒絕了十個人以上還不遭到男生的報復?妳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拜託,我們才小學,一定要突然討論這種深刻的話題嗎?」
      「我想我不會遇到這種煩惱,但我好奇妳啊--」我對白月說,靠近她:「我好奇任何美的東……人。」
      「東……」白月揚揚眉:「啊不就那樣,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她指著我背後的衣櫃說。
      「哎,妳說出去了哦?」
      「沒。」白月說:「真的很偏激的那種我會考慮說,但大部分都說我還在忙。」
      「那妳跟幾個人說了?」
      「妳是第一個知道的。」
      「所以妳跟幾個人說了?」遠處的教堂響起了鐘聲,她起身來:「我今天晚點要跟爸媽去教堂,拜拜了盈盈。」
      「……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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