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玖壹伍
蒔舞
2020-11-20|閱讀時間 ‧ 約 18 分鐘

[示見之眼] 撥雲見日 02

「小易，聽說你跟楊君遠是好朋友？」
「……我一點也不想做他朋友。」
會搞成現在這樣，都是從他聽見那段話開始。
楊君遠攤在床上，想著下午跟易仲瑋的對話，他難過的神情和告白。
他不由自主回想起過去，記得是大三下學期，當時並不是有意偷聽，只是剛巧走近那裡，還來不及開口喚他，就聽見了那段對話。
剛聽見的時候他愣了很久，他一直以為他跟易仲瑋是好朋友，瞬時心頭像是燒了把火似的忿怒，可是不曉得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易仲瑋的神情很黯淡，他一向是明亮閃耀的人，卻不知道為什麼要頂著那種表情說那句話。
而且他隨即用玩笑蓋過問他話的人。
楊君遠的氣馬上消了，他們一直是好朋友，易仲瑋沒有陰險到沒把自己當朋友還能跟他好成這樣，也許是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
後來還是決定先避開，總覺得好像看到什麼不該看的，至少那不是易仲瑋會掛在臉上表情。
但那段話還是掛在心上很久，自己也不願意就這麼委屈的單方面記著這件事。
於是某天在書店樓梯的轉角，看著易仲瑋翻看牆上一張張的廣告明信片，楊君遠突然開口問他。
「你不想跟我做朋友嗎？」
易仲瑋怔了怔，隨即苦笑了起來。
「誰告訴你的？」
楊君遠沒有回答，誰告訴他的或是自己聽到的不重要，重點是他真的說了那種話。
「你想跟我做朋友嗎？」易仲瑋轉身面對著楊君遠，很認真的問了他。
楊君遠凝眉望著他，「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你想的話就是。」
易仲瑋笑著，溫柔的笑容看起來有點無奈，好像在哄小孩似的語氣。
楊君遠不太高興，至少他覺得自己是拿誠心跟他做朋友的。
「跟我做朋友很勉強嗎？」
易仲瑋嘆了口氣，看起來居然有些難過。
「一向都是我在勉強你不是？」
楊君遠愣了下，不太明白易仲瑋的說法，他從來不覺得易仲瑋在勉強自己些什麼，但易仲瑋卻不願意再說明，只是笑笑的混了過去，用他一貫的方式。
他一向是班上的風雲人物，頂著張足以當偶像明星的臉，有房有車出手又大方，個性隨和又風趣，而且總看他在玩樂打混，成績卻從沒掉下學年五名之內，所以總有很多人跟在他身後。
自己一向低調慣了，卻不知道為什麼跟他交上了朋友。
至少自己以為跟他是朋友。
好像從大一下學期開始，他總會在某些時候甩掉班上一堆同學，問自己要不要去書店逛逛。
他的笑容很難讓人拒絕，而自己也很少拒絕人，也不知道為什麼易仲瑋知道自己沒事就會泡在書店。
楊君遠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好親近的個性，身邊的同學朋友都來來去去，想跟自己做朋友的人大概不到半學期都會因為自己的冷淡而放棄，只有易仲瑋始終不在意自己的態度，總是有空就蹭過來。
最終也讓自己將他變成了習慣。
楊君遠到現在都時常在想，如果沒聽到他那麼說，也許他們到現在都還是好朋友。
他並不覺得易仲瑋那句話有惡意，雖然他也弄不清楚是為什麼，但他感覺得出來，他們的來往讓易仲瑋產生了困擾，他雖然不覺得那是自己的錯，但是在他有意識的試著疏離後，易仲瑋也像是認同般的，不再像從前那樣有時間就來找他，慢慢的他們就真的疏遠了。
他仍然常常去書店，只是變成了單獨一個人。
他從來沒注意過書店的冷氣有那麼強，過去身邊總挨著個溫暖的身體，所以他並不覺得特別冷。
之後開始忙畢業專心考研究所，研一的生活簡直忙到翻過來，再也沒機會悠閒的泡在書店，不同研究所讓他們沒有機會再說上一句話。
直到兩年後，那場火災才讓他們再度有了交集。
那天他在實驗室裡睡著了，事後卻不可思議的清楚記得自己夢見了什麼。
夢中他久違的走進了學校正對面的大型書店，挑了幾本一直想看的書坐在牆角，坐著坐著卻覺得好冷，冷到自己生起氣來，起身找到了不曉得為什麼站得遠遠的易仲瑋，從他身上搜出打火機，搶過他手上的書點起了火，再把書架上的書一本一本扔進火堆裡，書店冒起了濃煙，嗆到他幾乎不能呼吸。
直到他從睡夢中咳醒，意識還模模糊糊的，以為他真的在書店放起火，還在想要不要去自首的時候，突然有人一把將自己抓起來，拉著他往外跑。
「你在發什麼呆呀！」
直到被扯出大樓外，他呼吸到新鮮空氣的時候，才慢慢清醒了過來。
嗆咳不止的時候，那個人一直在身後拍著他的背。「很難受嗎？要不要找醫生？」
楊君遠才看清楚那張驚慌又擔心的臉是易仲瑋，他下意識的搖頭，「……我沒事。」
抬頭看見的是前方大樓燃起的熊熊大火，冒出的濃煙從四周蔓延開來。因為今天天氣好，所以他剛好開窗透透氣，黑色的濃煙和偶爾冒出來的火舌，有如巨蟒般的直滑進他實驗室敞開的窗裡。
他這才嚇出一身冷汗，坐在地上想現在是什麼狀況，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作夢。
「實驗大樓燒起來了。」易仲瑋拿條濕手帕貼上他的臉。
他愣愣的接過易仲瑋塞進他手裡已經微溫的濕手帕，「你坐在這裡不要動，我去找個人來看你，我還要去找我學弟。」
楊君遠只能點點頭，他還不知道該說什麼，直到一個醫學系的學長過來看他，確定他沒事，他才瞭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他記得那天他終於站起來走到實驗大樓前面，看見到處都是傷者，醫學系所有的學生都出來幫忙照顧同學，他才發現事情有多嚴重。
而易仲瑋救了他，救了差點就要嗆死在火場裡的他。懷著感激的心，他在事後請易仲瑋吃了頓飯，想和以前一樣自在輕鬆的和他來往，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易仲瑋看起來一直很不自在，不知道是緊張還是煩躁，隔了兩年的空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拿什麼做話題。
他知道易仲瑋上了研究所之後就變得比較孤立，不再跟以前的同學們來往，他聽到的說法都是因為他女朋友意外死亡的緣故。
他也認得他最後那個女朋友，葬禮的時候自己也去了，只是站的遠遠的，沒有和易仲瑋打招呼，聽同學說她懷孕了，所以對方父母對易仲瑋很生氣。
他遠遠看著易仲瑋一臉淡漠，同學們都說他太過傷心，但他總覺得對方不像是為了女友和孩子而難過的模樣。
如自己所料，葬禮那天就像是在上演連續劇，女主角家教學生的哥哥突然衝進來，承認孩子是他的，下跪要求對方父母的原諒。
易仲瑋一瞬間笑出來的神情讓自己猜不透，雖然對方隨即抿唇低頭掩飾自己的神情，之後女主角的父母又哭又道歉希望易仲瑋原諒，他還是擺著那副溫和的神情說他不介意。
那個像是九點檔連續劇的葬禮，是自己知道與他有關的最後一件事，之後就沒再聽過他的事，同學們說他變得很低調，不再是從前學校裡的那個風雲人物。
那天他不知道該拿什麼當話題，總不成再提起那場葬禮？最後有一句沒一句的，沉默的吃完了那頓飯。站在餐廳門口，他們並肩等著電梯，他看著樓層簡介上熟悉的書店名稱。
「我想去書店。」
易仲瑋倚在電梯牆上望著他半晌，最後苦笑著搖搖頭，「我就不了，我得回學校一趟，我答應學弟要幫忙他收拾實驗室。」
「喔……那……改天見。」
自己獨自走出電梯，突然想也許該再說些什麼，回身看見易仲瑋也正盯著他看。但他們沒有人先開口，他只是看著電梯門關上，閃亮的數字又慢慢的往下降。
當時他突然覺得非常煩躁，幹嘛交個朋友要搞成這樣？他不知道易仲瑋是怎麼回事，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介意。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會變成這樣。
那自己又該怎麼辦呢？就這樣放棄這個朋友嗎？
楊君遠翻了身拉起棉被裹住自己，讓煩雜的思緒慢慢變得模糊。
──鈴──叮鈴鈴───鈴鈴叮鈴──鈴鈴──鈴叮鈴鈴──
鈴──叮鈴鈴鈴──鈴鈴──鈴叮鈴鈴──
……好吵……
楊君遠把枕頭抓起來蓋住頭，似近似遠的鈴聲，好像就在不遠處，在鈴鈴鈴的聲響圍繞之中，他慢慢沉入夢鄉。
◇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真的……真的喜歡你……
相信我，我真的只喜歡你一個人而已！
──叮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
鈴鈴叮鈴──鈴鈴─鈴叮鈴鈴──叮鈴──
───呀啊啊───不要─────────！
突然從睡夢中醒來，楊君遠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愣了幾秒後看了看四周，確定那聲淒厲的尖叫聲是他的幻覺。
……惡夢嗎？
他抹去額上冒出來的冷汗，深呼吸了好幾次，看向床頭的鬧鐘，綠色夜光指針指向凌晨三點。
才三點呀……
──叮鈴──
他僵了下，他聽見鈴聲。
──叮鈴──叮鈴鈴──
彷彿就在門外，他不由自主的吞嚥了下，鈴聲越來越近，似乎從門外慢慢的滲進來，他不敢再看向門，租屋處只是薄薄的木板隔間，不管外面有什麼，要衝進來都不會太難……
他的心跳越來越重，呼吸越來越急促。
叮鈴──
鈴聲越來越近，近到好像就在耳邊，他甚至感覺到冰冰涼涼的鈴噹就貼在耳邊……
「哇啊！！」楊君遠突然驚醒，從床上猛地爬起身。
他急促喘息著，冷汗爬滿整個背上，伸手抺掉臉上的汗水。
……是夢嗎……？
他還不太清醒，迷迷糊糊的想著似乎是夢見自己做了惡夢……
那現在是夢還是現實？他醒了嗎？
他看看四周，屋裡仍是一片黑暗，夜裡寧靜的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清楚聽見。
他看向床頭鬧鐘，綠色的夜光指著三點。
……才三點……
到底是怎麼搞的？好像……一直聽見鈴聲……還有那聲淒厲的慘叫……
楊君遠坐在床上發呆著胡亂想著剛剛到底夢到什麼。
好像……在慘叫聲之前……還有什麼……
……我喜歡你……
楊君遠愣了愣，他記得聽見了告白的話語，像是打從心底用力喊出來的。
……好像是個女生……
楊君遠用力甩甩頭，確認自己不是因為白天聽到易仲瑋告白的衝擊而產生幻覺。
「……沒那麼嚴重吧……」楊君遠深吸吸了幾下，平復莫明緊張的心情。
──叮鈴──
突然屏住了呼吸，楊君遠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也停了一下。
鈴叮鈴──鈴鈴──叮鈴鈴──
──鈴鈴叮鈴──鈴鈴──鈴叮鈴鈴──叮鈴──
他現在確定那不是幻覺，也不是在做夢，他真的、真的聽見了鈴聲。
從門外，慢慢移到房內……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叮鈴──
就在身後，就在耳邊……
──叮鈴──叮鈴鈴──
楊君遠清楚聽見自已的心跳聲，大到像是整個房間都在震動，一下、一下的。他深吸了口氣，慢慢的，慢慢的回頭……
小心翼翼的的動作就像是過緊的發條，慢慢的轉向身後。
──叮──叮鈴────
他看見了一個女人，直挺挺的站在那裡，濕淋淋的頭髮貼在臉上，看不清她低下頭的臉，從髮絲裡透出的一雙眼睛睜得偌大，正直直的盯著他。
他屏住了呼吸，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作夢，他全身僵直著連動都不能動。
而那個女人全身赤裸，膚色慘白，身上還滴著水，一滴一滴的滑落在地板上，他可以清楚的聽見答、答、答的聲音。
她直直的盯著他看，然後慢慢的，微側著頭把手抬起，動作就像拉線的木偶似的，一格一格的移動，似乎是想朝他靠近，她的腳在滑動的時候，他就會聽到鈴聲。
叮鈴──叮鈴──叮鈴鈴──
他幾乎忘記要呼吸，耳鳴和心跳聲都突然停止，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而那個女人的手，在抬得夠高來指向他之前，就這麼一塊塊的掉下來。
手掌、手肘、上臂，然後是頭、身體，就像是沒有堆好的積木一樣碎了滿地。
不管是什麼聲音都變得好遙遠，直到他停止呼吸太久，覺得眼前發黑為止，他忍不住大聲叫了出來。
「啊─────────」
楊君遠終於忍不住拔腿朝門衝出去。
我一定是瘋了我一定是瘋了我一定是瘋了───────
那是幻覺──是幻覺是幻覺────
楊君遠一路衝到家附近的７－１１才停下來，他衝進明亮的店裡喘個不止，神經質的四周確認，直到發覺櫃台的夜班男店員疑惑又警戒的目光，才慢慢滑坐在地上。
幻覺……那一定是幻覺……
「那個……你還好嗎？」店員在櫃台裡沒有出來，像是仍然有些警戒的觀察他。
楊君遠一時之間沒能回答，他還在喘氣，頻頻回頭確定那具碎屍沒有跟在身後，直到他意識到外面什麼也沒有，他在略鬆了口氣的時候，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瘋了還是病了，今天吃了什麼？是不是吸進什麼東西了？
「那個……你要我報警嗎？還是叫救護車？」店員也注意到他一直朝門外看，有些猶豫的問。
楊君遠這才搖搖頭，扶著牆站了起來，有些尷尬的問，「不好意思……可以……借我打個電話嗎？」楊君遠半晌才回過神，發現自己什麼也沒帶，不用說錢包手機，連眼鏡都沒戴，只穿著Ｔ恤短褲，拖著藍白拖鞋就衝出來了，也幸好至少穿了拖鞋出來。
店員拿了電話給他，他拿著電話猶豫了半晌，這種時間打電話回老家也沒用，室友剛過世，實驗室的學長出野外去了，起碼三天才會下山。更不用說電話號碼全靠手機記錄，除了家裡跟自己號碼以外，背得起來的號碼只有一個，就是易仲瑋的。
他遲疑了會兒，最後還是播下那個號碼。他有點緊張，他知道易仲瑋會幫他，只是對方都已經把自己的立場表態的那麼清楚了，自己再尋求他的幫助是不是有些小人？可是，他也不知道能找誰了……
令他有些意外的，電話沒響太多聲，易仲瑋就接了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好像知道他有麻煩，有些焦急的口吻。
「……小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麻煩你的……」楊君遠抓著電話蹲下來，他想也許他該去醫院檢查一下腦子是出了什麼問題，而不是選擇在凌晨三點打電話讓易仲瑋擔心。
『沒關係，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溫柔的口氣就像以前一樣。
「……我家……附近的小七，我跟店員借了電話，我不曉得怎麼辦，那東西在我房裡，我不曉得是什麼狀況……也許我該去醫院……」楊君遠覺得自己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但是他沒有辦法有條理的把事情說清楚。
『你不要動，就待在那裡，我馬上過去，你把電話給店員聽好嗎？』
「……好。」楊君遠把電話拿給了店員，「你可以……跟我朋友說一下話嗎？」
店員沒說什麼的接過電話，嗯嗯嗯的應了幾聲，講了幾句有、沒有之類的，報了地址電話才掛電話。
打過電話之後，也許是聽易仲瑋說他馬上要來，覺得安心許多。店員搬了張椅子讓他坐在櫃台外面，沖一杯咖啡給他。
「唔……我、我沒帶錢……」楊君遠有些尷尬的開口。
「你朋友說他來會付。」店員把咖啡塞在他手裡，確定他拿好了才放手。
楊君遠把把咖啡捧在手上，微燙的感覺的讓他鎮定了些，卻開始覺得羞恥。
……我到底在做什麼呀……
「一杯咖啡而已，我記得你住在附近吧？下次過來再給我也行。」店員也許感覺到他的難堪，又加了句。
「…謝謝…」楊君遠勉強笑了下，喝了口咖啡，讓胃裡感覺暖和了些。
這是他最常來的一家小七，不過他對店員並沒有印像，反省自己買東西從來沒有好好正眼看過店員，總是低頭付錢就走了，心想下次一定要好好的看著人家付錢說謝謝。
他捧著那杯咖啡發呆，不由自主又回想剛剛在房裡看到的東西，那到底是什麼？
是鬼嗎？是幻覺嗎？
直到現在那些畫面依舊令他毛骨悚然，肢體一塊塊掉落在地的聲音，好像還迴盪在耳邊，還有那個奇怪的鈴聲……到底是什麼……
叮噹的一聲，嚇得楊君遠差點把咖啡灑出來。
「君遠？」
看見易仲瑋，楊君遠突然整個放心了下來，鬆了一口氣，抓住易仲瑋朝他伸出的手。「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沒事了。」易仲瑋也沒問他是什麼事，伸手按著他的肩，微微的重量和溫度都讓他覺得安心。
「嗯。」楊君遠點點頭，接過易仲瑋放在他手上的夾克，才感覺到的確有些冷。
一口氣把所有的咖啡喝完，他穿上易仲瑋給他的外套，看他跟店員道謝，店員拒絕了他付那杯咖啡錢，兩個人一再跟他道謝才離開。
上了易仲瑋的車，他又塞了一瓶罐裝奶茶到他手裡，「幫我拿著。」
「嗯。」楊君遠把溫熱的奶茶握在手裡，覺得好像連心底也暖了點。
易仲瑋把車開到捷運站附近，明亮的地方讓他覺得安心了點。
「要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易仲瑋的語調很溫柔，他對自己的態度一向都很溫和，楊君遠到現在才想起來，他從來沒有跟其他同學用這種語氣說話，為什麼自己當時沒有發現？現在想起來覺得很不可思議。
「君遠？」
「唔……我……」楊君遠凝起眉，想著要怎麼解釋。
難道說我撞鬼嗎……？
「我、我也不太確定……」楊君遠猶豫要怎麼回答。
……叮鈴……
楊君遠一下子屏住呼吸，抬起頭在後照鏡裡似乎又看見那雙睜得偌大的眼，他用力抓住易仲瑋的手，「後、後……後面……」
易仲瑋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他非常用力抓住自己手腕，大到可以感受到他有多驚恐。
易仲瑋往後座看當然是什麼也沒有，抬起另一隻手撫上他的肩，才發現他顫抖不止。
「君遠，後面什麼也沒有。」易仲瑋遲疑了下，傾身過去輕輕環住他的肩，讓他的頭可以靠在自己肩上。
「你看，真的什麼也沒有。」易仲瑋的聲音很堅定也很溫和。
楊君遠靠著他溫暖的身體，顫抖著慢慢轉頭去看後座，果然是什麼也沒有。
他深呼吸幾次，才放鬆緊抓易仲瑋的手，整個人無力的靠在易仲瑋身上，。「……為什麼……」
易仲瑋輕拍他的肩，「別怕，什麼也沒有。」
也許是易仲瑋平穩的心跳讓他慢慢鎮定下來，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才拒絕過易仲瑋的告白，而易仲瑋也拒絕了做朋友的要求。
那現在自己在做什麼……？
他意識到這點，退開把自己抽離易仲瑋的懷抱，「對不起。」
易仲瑋只是笑道：「不用道歉，我不介意。」
楊君遠無意識的緊抱著雙臂，他仍然覺得很害怕，不敢抬頭看照後鏡，也不敢看轉頭看後座，更不敢看著易仲瑋，只能撿回那瓶還帶著餘溫的奶茶，緊緊握在手上。
易仲瑋把車上音響打開，挑了張重金屬音樂，讓電吉他和鼓聲的敲擊聲響透車內，熱鬧的音樂總算讓他覺得不那麼慌張。
易仲瑋也沒說話，只是讓他靜靜的坐著，調節心情。過了半晌楊君遠才開口，「我、我們可以去人多的地方嗎？」
「嗯，網咖好嗎？」易仲瑋也沒反對，直接發動車。
「對不起。」靜了半晌，楊君遠開口仍然是道歉。
易仲瑋嘆了口氣，「不要道歉了好嗎？」
於是楊君遠沒有再說話，易仲瑋抓著方向盤，心想帶他回家也不太好，不如等天亮再看怎麼辦好了。
兩個人一路沉默，在重金屬音樂的陪伴下，行駛在無人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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