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21|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極短篇小說】冰封的獨角巨人

他，原本是正在旅行的獨角巨人。這是他第一次下定決心離開洞穴四處看看。可就在他決定休息一會、蹲坐在這顆巨大礁石時，一大群抱卵的融蝦便突然自海裡順著他暫時休憩的雙腿爬上來，並且在腳上結起冰殼當作是棲息之所。

自此之後，他，就再也動彈不得了。

這一坐，他就坐了半年。他，已經看過難以數計的日落，看過恣意移動的候鳥與鯨群，看過大海從瞬間的冰結又歸於崩融；每一次的景象都不同，可是又都極為相似。為了打發等候融蝦孵育幼體的時間，他總是會盡可能地找出景象裡的細節然後牢牢記住，讓自己的每一天過起來總是獨特無比。

但隨著日子久了，他漸漸感到沉悶。

不是因為寂寞，也不是因為不耐。而是旅行才剛開始沒多久，他就已經收攏了這麼多回憶，可是卻又沒有能夠訴說的對象。這讓他好難紓解淤積在內心的亢奮，只能眼睜睜看著最早誕生的回憶，隨著時間流逝被他給忘卻。

「喔，所以這就是你把我攔下來的原因？」很幸運的，他在這一天遇到了一頭流浪的海蛇。他用岸上的巨蟹當作是招待禮物，還好海蛇接受了。

他喜悅地說：「對啊！我迫不及待想跟你分享我曾經看過什麼了。好比說，某一次日落的時間，那裡的雪山呈現出一道鋸齒狀的黑影，很厲害吧？」

「嗯哼。」

「還有還有，這片海曾經颳起過很瘋狂的浪，我都懷疑自己會不會被捲走了！」

「喔是喔。」

「喔對了！有一個更特別的體驗，說出來你肯定會嚇到：曾經有一群長著黑藍色羽毛的鳥兒停在我的角上休息，牠們還噴下了白色的雪，很厲害吧？」

「那個，我想大概是鳥屎。」海蛇說。

「喔，這樣喔。」

陰鬱的灰雲飄捲而來，大海降下了大雪。海蛇扭身跳入海裡，迅速捲動著尾巴，離去。

「建議你，還是乖乖待在山裡吧，獨角巨人。旅行不適合你，你太善良了。」海蛇說。「也許某一天，你會因此丟了小命。」

聽了海蛇的話，他猶豫的，輕輕的，挪動一下雙腿。

一隻凍住的融蝦掉下，他慌忙接住，羞愧地捧在手心。

此時，黃潤的光剖開陰雲，正巧照射在他的雙手上。

融蝦的冰殼溶解了，一隻又一隻可愛嬌小的融蝦幼仔在他手心上蹦蹦跳跳。

他放下手，看著融蝦帶著幼仔迅速潛入海裡，恣意游覓；與此同時，那些在他雙腿上的融蝦們，也一一完成了自己孕育下一代的使命，回歸大海的懷抱。

他恢復自由了，長達半年陪伴融蝦孵育下一代的日子，也結束了。

「謝謝你的建議，海蛇。」望著大海，他說。「不過我想我，還是繼續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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