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1|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開始-關於藥癮,關於蝙蝠俠與小丑

「吸毒的人就是沒救了,何必管他們呢?」
「吸毒的腦子都有問題。」
「那不是都是自己的選擇嗎?自己要吸毒,怪人家關你啊?」
「我的孩子吸毒,是國家的責任,他們就是社會的敗類。」
「偷拐搶騙不就是吸毒的人的最佳寫照嗎?」
「我家旁邊不要有吸毒的人,把他們通通都抓去關起來啦!!!」
「吸毒,就應該抓去槍斃,這些社會的毒瘤,死了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關於吸毒,也是我們工作者所說的藥癮,這樣一個充滿爭議...或著說非議的族群,在我們的社會裡,除了可怕、不討喜、令人厭惡,不外乎就是咎由自取、自食惡果等等的負面形象,人們但凡見到、聽到,甚至只是透過文字簡單的描述,馬上能夠獲得滿滿的義憤填膺值,就像是高潭市的蝙蝠俠一般,不將小丑驅逐,似乎就無法讓自己的身心靈獲得一絲絲的安寧,非得驅韃虜、復中華,弄個像樣的塵埃落定,才終於不吐不快。
然而,我們是不是忘了,他們就如同前面文字中憤慨的你我一般,是有血有肉、有笑有淚、有朋友、有家庭,以及曾經有夢想的,你我。
從事藥癮工作到躊躇的敲著鍵盤的當下,正好7年6個月。是的,我十分躊躇,躊躇猶豫在我是不是應該把這些工作故事寫下來。畢竟,這一切是這麼的不討喜、甚至是充滿了大大小小的刻版標籤。但經過幾番深思熟慮,且在辦了帳號的3、4、5個月之後,我還是決定把這些故事透過單元或是主題的敘述方式,一點一滴的寫出來。希望透過我簡單的故事描述以及工作記事,讓這些陪伴我成長、讓我看到社會更多不同面向、擁有著飽滿情緒的小人物,不管是社會底層還是心靈空虛、創傷的,就如同我很喜歡的幾本有關社會觀察、社會工作以及討論藥癮問題的著作:「做工的人」、「追逐尖叫」、「人行道」以及「你不伸手,他會在那裡躺多久」等書一般,在所有願意駐足片刻的您心中,留下一絲絲的溫度、一點點的現實感。
其實,每一件事情都有原因,就如同透過文字相遇的您我。
既然這篇是一個開始,或許您已經注意到,文字間逐漸增加的「藥癮」字樣,而不是我們熟悉的「吸毒」,那是因為藥物成癮,也就是我們說的吸毒習慣,在近年許多國內外的研究報告中,都指出這是一種病態行為,就如同糖尿病等慢性病一般,需要長期治療才能夠控制,也才或許有機會痊癒...沒錯,是有機會痊癒,因為這是一個因為藥物(毒品),造成的嚴重腦部病變。近年更被列入「DSM-5精神疾病診斷準則手冊」中,說是一種疾病,其實並不為過,網路上也可以輕易的找到相關的論述或是資料,不管是國外的衛生單位,還是臺灣的衛生福利部、反毒大本營、各縣市的毒品防制中心以及大大小小不同的反毒團體與藥癮中途之家。
他們不再是咎由自取的吸毒犯、毒蟲,而是需要治療、傾聽、幫助的藥癮者。
您一定會好奇,如果說是一種危險、可能造成嚴重危害的疾病,並且開誠佈公的在網路上提供閱覽,為什麼這些藥癮者還會義無反顧的投入藥物的懷抱中呢?為什麼有得選擇,還要走向不歸路呢?為什麼,是他們用藥並且成癮呢?就算真的千不該、萬不該,他們還是有選擇的吧?比如說主動向上面這些單位求助啊!?為什麼不能跟抽菸一樣,努力戒看看呢?我就做到了啊!!
我相信您仍有質疑與10萬個為什麼,但請先跟我一起換個角度,從傾聽開始。
是肇因於人類社會制度的濫觴吧,不管在歷史的哪個階段、哪個文化,我們都太習慣去區分好與壞、善與惡、是與非,或許因為只有非黑即白的價值觀,能夠幫我們迅速的理出問題的頭緒...哪怕那不一定是真的頭緒,我們都希望快速、有效的發現並解決問題,就像是只有建構好「蝙蝠俠 V.S 小丑」完美的對立舞台,事情才能夠恰如其分地得到善了。面對成癮問題當然也不例外,世界齊心協力的建構了一個名為「毒品戰爭」的歷史大戲,一演就是將進百年的時間,不斷地「官兵抓強盜」,不斷又不斷地綿長。然而,藥癮問題卻偏偏不是那麼整齊劃一和單純的問題,從來不是。
藥癮問題,是涉及家庭、情緒、成長、創傷、人際,乃至於愛的大型申論題。
回到選擇的層面以及旁觀者的角度,或是,傾聽。換我代替藥癮者,我比較喜歡稱作「同學」的一群夥伴,丟出一些不同角度的問號。您覺得為什麼我要用藥?您知道我是怎麼開始的嗎?您想聽聽看我有什麼選擇嗎?您知道我的家庭狀況嗎?您知道到這一路上我有多麼掙扎嗎?您知道我有時候其實只是想獲得那麼一點關注嗎?您知道我為什麼用藥嗎?
您,瞭解我嗎???????????
當我們提問以及接受提問的身分攻守互換,我想您們會發現,我們在沒有任何了解的情況下,將「同學」的問題等閒視之,輕易的把困難說成簡單話,將一切可能導致「我們」成為「同學」的可能,就像在簡易蔬果沙拉淋上芝麻醬般,大而化之且粗魯地反覆刻板且不斷再製,再製成每一個老生常談的「小丑故事」,再製成每一個絕對經典的「刻板印象」。
我們似乎忘記了,每一位「同學」也曾經是跟您我一樣的孩子。
跟我們一樣,是再平凡不過,有血有肉的人們。
好的,我想以初稿而言,我們已經留下了一些可以聊天的話題或是想要再重新認識「藥癮」這一個特殊社會問題的機會。嗯...至少我是這麼想的。希望隨著我不定期更新有關藥癮同學或是他們家庭的故事,能讓您隨著我粗劣直接的文字,重新認識這一群身陷泥淖的人們,重新瞭解到他們的感受、情緒,以及想改變的心。讓我們一起有機會協助他們找到一些不同的選擇,不管是這些「同學」成為現在的自己之前或之後,讓我們的社會能透過溫暖,讓「毒品戰爭」成為過去的歷史與教訓。我是這麼希望與期待著。
對了,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阿陸,是一名從事藥癮工作、至今仍不斷學習的輔導人員,我誠摯的邀請您們,透過簡單的故事,認識活在我這短暫7年多的歲月中,每一位簡單卻又雋永的人們,以及所有屬於他們的好與不好,謝謝。
我們不是「蝙蝠俠」,同學們也不是「小丑」,我們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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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位厭世的輔導工作者,卻又因為個案小小的改變感到欣喜。 希望嘗試透過簡單且匿名的小故事或是工作紀實,讓藥癮問題從不同的角度被發現、被看見,重新得到一點改變的機會。 改變很難,讓我們一起用生命影響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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