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耽美｜骨肉

　　老屋、老燈管，打開燈的電源開關後總要閃爍個兩三下才會完全照亮屋子。

　　林國洋每次開燈的時候總是會看見陳尚緯。

　　閃爍第一下的時候，陳尚緯站在房間正中央看著他。

　　閃爍第二下的時候，陳尚緯的眼眶留下了血紅色的淚痕。

　　閃爍第三下終於是照亮整個房間，房間內根本就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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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嘟…

　　「阿姨，我明天去看您好嗎？」

　　「還喜歡上次我帶給您的燉湯嗎？」

　　「對啊，尚緯說您很喜歡番茄燉豬肉湯呢，我可是學了很久，我再給您帶過去。」

　　林國洋結束通話後，從冰箱冷凍庫裡拿出一塊用報紙包起來的冷凍肉小心翼翼打開，廚房門外漢也能分辨出來這大概是肋排部位。他拿著刀子輕鬆俐落的將肉從骨頭上剔下來，邊作業邊感嘆，半年前的自己還是個完全不進廚房的小少爺，沒想到在陳尚緯離開半年後，自己變得如此長進。

　　一旁手機螢幕上亮著燉湯的食譜，上面建議排骨燉出來的高湯會比較鮮甜好喝。

　　讓阿姨吃肉就好了吧，骨頭留給我。林國洋心裡哼著陳尚緯最喜歡的歌曲，邊把切塊的紅蘿蔔白蘿蔔番茄等等食材，與從骨頭上分離的肉塊放進鍋裡燉煮。

　　燉湯需要一段時間，林國洋著手收拾流理臺，他將骨頭重新打包好放回冰箱裡，順便檢視冰箱裡的庫存。

　　「都吃完啦…」林國洋喃喃自語，看來剛剛煮掉了最後一塊肉，「希望阿姨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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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光閃爍的時候，林國洋對著陳尚緯說，我就快要去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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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來就好，每次都還帶這麼多東西來。」純樸的鄉下中年婦女將林國洋迎進屋內。

　　「您自己一個人生活在這裡就怕您缺什麼要買不方便。」林國洋微笑，將婦女扶到椅子上坐。

　　「我那個不孝子…」說到自己的兒子，婦女忍不住悲傷，垮下雙肩抽泣，「我不就唸個他幾句，他就離家出走，半年了到現在都不聯絡我。」轉頭像是尋著了浮木般，抓著林國洋的手臂問：「阿緯他有聯絡你嗎？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林國洋搖搖頭，失望回覆：「沒有，我也沒有尚緯的消息。」

　　「不過幸好阿緯還有你這個這麼關心我們的好朋友。」

　　林國洋回予一個安慰的笑容，沒有回應。

　　——對啊，幸好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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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差不多，我該走了。」林國洋向陳尚緯的母親告別。

　　「你回去路上小心。」

　　「對了阿姨今天給您送的湯——請好好品嚐，以後沒有了。」

　　「我會的，再見。」

　　林國洋微笑對著婦人揮揮手。

　　轉身的那一刻立即收起自己的笑容。

　　不見。再也不用見了。一切都要結束了。林國洋努力壓住喉嚨深處泛起的噁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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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分局收到一個包裹，上面沒有寄件人資料，但上面標注了「陳尚緯失蹤案」的字樣。

　　收件的小員警對這個人名沒有印象，但也不敢大意，趕緊把包裹交給局內資深的前輩。

　　正好值班的老員警之一就是承辦這個失蹤報案的員警，他對這件事情非常有印象。

　　當天來報案的是一名青年與中年婦女，婦女一進局就對著他哭喊她兒子已經失蹤好幾天毫無音訊，他想詢問旁邊那位看起來也很憔悴但相比婦女起來還算是冷靜的青年一些問題，但都被婦女哭喊著打斷，連他想詢問青年與報案失蹤人是什麼關係，也被婦女用「好朋友」搶答去。

　　「這種我看多囉，哪有可能只是什麼好朋友關係。」

　　後來又詢問婦人與兒子近期有沒有發生什麼爭吵，婦人才期期艾艾回答，前幾天他們才因為相親的事情有過不愉快。

　　傳統觀念的老母親期待同性戀兒子結婚生小孩，也難怪兒子會離家出走嘛。

　　老員警安撫婦人離開後，便對此事草草結案。

　　現在突然來了這個包裹，老員警也覺得事情非同小可，催促小員警趕快打開來看。

　　裡面是一支U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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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人舉著手機，螢幕上亮出一名漂亮女孩子的照片給青年看。

　　「阿緯，媽幫你安排好了，滿姨家女兒真的很不錯，你們就見面看看嘛？」

　　青年不耐煩地揮開婦人的手機。

　　「媽！我跟妳說過了，我喜歡男生，和女孩子作伙也是耽誤人家。」

　　婦人鍥而不捨地又給青年看另一張照片。

　　「還是和你玉姨的姪女試看看？」

　　青年搶過婦人的手機。

　　「媽！我和國洋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為什麼妳都裝作看不見？」

　　青年雙手搭在婦人的肩膀上。

　　「媽，我們兩個現在過得很好，以後也會一起好好的過完這一生。」

　　婦人雙眼失焦，頹然地倒坐在一旁床鋪上。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你從小沒爸爸嗎？還是怪我不會教小孩，你才變成這樣。」

　　「我的阿緯從小就很貼心，最聽媽媽的話了…」

　　婦人的狀態變得很不對勁。

　　「是不是有什麼髒東西煞到我的阿緯，他才會變成這樣…把我的兒子還來！把我聽話的乖兒子還給我！」

　　婦人突然站起來，雙眼發紅的拿起床頭櫃上的木雕裝飾物狂打青年。

　　青年不敢輕易動手阻止母親，只能一退再退躲避，卻沒注意到腳邊東西，不小心踩到腳一滑摔倒，後腦勺撞到床角，倒地沒多久後頭部開始流出血跡一片。

　　陷入瘋狂的婦人還是持續暴打倒地不起的兒子持續近半小時，才冷靜回神過來。

　　「阿緯？」

　　婦人顫抖的手慢慢靠近慘不忍睹的青年鼻下，觸電般收回手，嚇得拿起自己的東西逃離青年的住處。

　　——影片戛然而止。

　　「那陳尚緯的屍體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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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國洋回家到看見心愛的人變成這副慘樣腦子瞬間空白一片。他極力忍住巨大的悲傷，為了還給愛人一個公道，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破壞現場──不去擁抱安慰死前可能很痛的愛人，一切就交給警方到時處理。

　　不幸中的大幸，他們的房內裝設有攝影機，平時是為了讓工作忙碌的兩人可以隨時看看家裡的小寵物兒子們有沒有什麼異樣，現在或許有拍到是誰殺死了陳尚緯。

　　林國洋在報警前先把監視器畫面調出看，一看頓時被悲傷與憤怒給淹沒。

　　就在他要報警的時候，家裡的門鈴響起，林國洋一看，是陳尚緯的母親。

　　──殺人兇手！

　　打開門的瞬間林國洋還沒反應過來，婦人先一步抓住他的手，泫然欲泣地問他：「你有沒有看見我家阿緯啊？我打電話給他都沒接。」

　　婦人的行為卻讓林國洋神使鬼差地回達：「沒有，他還沒回家，我也在找他。」

　　這樣的回答似乎讓婦人鬆了一口氣，她拍拍林國洋的肩膀，要他等阿緯回來的時候和他說媽媽在找他。

　　婦人走後，林國洋回到房間，回到陳尚緯的死亡現場。

　　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林國洋打開房間電燈。

　　老屋、老燈管，打開燈的電源開關後總要閃爍個兩三下才會完全照亮屋子。

　　林國洋開燈的時候看見陳尚緯好端端地站在房間中央。

　　閃爍第一下的時候，陳尚緯對著他哭。

　　閃爍第二下的時候，陳尚緯的眼眶留下了血紅色的淚痕。

　　閃爍第三下終於是照亮整個房間，死去的陳尚緯躺在地上。

　　林國洋走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陳尚緯抱起來擁入懷裡，親吻他的傷口，輕輕搖晃著身體，給他哼唱他喜歡的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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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方破門進入林國洋的住家時，林國洋已經死亡，而他的身邊躺著一具森森白骨。

　　按照警方收到的影片角度，破門進房的員警在差不多的位置找到了一支監視器，警方調出影片來看，過往的紀錄都被洗去，僅剩下一小段林國洋的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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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說，把聽話的兒子還給她，剔肉還母，我還了。」

　　「但我只求能把我們兩個的骨葬在一起或灑在一處。」

　　「陳尚緯，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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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警方以嫌犯逮捕的陳尚緯母親看到這支影片，想起林國洋帶給她、她說很好吃的那些肉料理，彎下腰吐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