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讀後 / 言 (又譯《瘟疫》)
作者:阿爾貝・卡繆
出版:麥田出版
譯者:顏湘如
鼠年前後至今,武漢肺炎讓大家人心惶惶。
於是在農曆節前,就下訂了這本很久以前在大學時曾經讀過的卡繆的《鼠疫》,總覺得裡面陰暗沈重的部分讓人有些共鳴或聯想。
人類在遇到沒有辦法控制的巨大災禍的時候,在那個當下該如何去面對?
是勇敢的去對抗還是乾脆躲起來,或是選擇麻木不仁、心不在焉?面對死亡將近的時刻,我們能夠好好正視自己的生命,活在當下,盡力做能做的事,並繼續做一個好人嗎?
注意心得內有大量情節的說明,不想被暴雷者要小心觀看~~~
故事在說明什麼?
故事的背景發生在一個虛擬的時空——194X年的奧蘭,法國在北非阿爾及利亞的一個省會。
故事的敘述者從開始發生老鼠大量死亡的事件開始描寫,李厄醫生是故事的主角。藉由李厄醫生察覺老鼠與不明死亡疾病的關聯,直到明白鼠疫正式在奧蘭城爆發作為故事的起點。而這場突然出現的疫情,因當權者的漠視,最後只好走向唐突封城作為控制疫情的方法。
一直到疫情爆發之前,所有人都覺得這是與己無關的事。一直到封城之後,所有奧蘭城的人還執著在自己的私心情感之上,擔憂封城後的分離、擔憂無法與所愛的人再聯繫,而這份私情遠遠大過疫情所帶來的絕望。直到疫情漸漸變成一個無法忽視的事實。
面對疫情的迅速擴散,神父潘尼祿面對無法解釋的疫情,以宗教的力量帶領眾人擺脫痛苦。一個叫做塔盧的城市觀察者向李厄醫生提議要自己出來成立「衛生志願小組」帶領眾人加入,與李厄醫生一起面對疫情發生的這個事實。原先要逃離封城的記者藍柏和小公務人員葛朗也決定加入衛生志願小組。讓原本私人的「疾病」變成一個「同在一艘船上」的事實。
維持了十個月之久的疫病就像不知為何而來一般的突然又離開,原先效用不大的血清突然就發揮了功效。而就在疫情漸漸要消退之時,塔盧忽然染病過世,一直以來信奉神的潘尼洛神父也疑似染上鼠疫過世了。雖然眾人沈浸在打開城門的歡喜之中,但終於表露敘事者身份的李厄醫生卻沒辦法從這種結束當中感到快樂,因為鼠疫並不回消失,它們雖時都可能再次襲來。
人道主義精神的李厄醫生
李厄醫生作為本書的主角,面對重大不可抵禦的命運,卻依然盡己之力去做對人類最有幫助的事,在所有人想著自己的私情之時。他是小說中最具人道精神的人,具高貴的品格。李厄醫師的妻子在鼠疫發生之前就已經被送出城外的山上安養。但面臨瘟疫的來襲,李厄從沒想過要試圖離開這樣的命運,抱著同情,也抱著祝福,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記者藍柏在一開始封城的時候,因城外有著自己的愛人,而來來回回找到各種方式希望可以逃出城去。但看到李厄醫生和塔盧的努力,最終決定留下來加入志願隊。
藍柏說:「我不相信英雄主義,我知道這很容易,也從經驗中得知這是殺人行為。唯一令我感興趣的是為自己所愛而生、而死。」
李厄醫生回他:「你說得對,藍柏,完全正確,關於你要做的事我覺得很對也很好,所以我一點也不想改變你的心意。可是我還是要跟你說:這一切無關乎英雄主義,而是一種正直。說出來可能會讓人發笑,但我覺得對抗瘟疫的唯一方式就是正直。」
「什麼叫正直?」藍柏忽然變得很嚴肅。
「我不知道一般人怎麼看,但對我來說,就是盡我的本分。」
在與塔盧的對話中,醫生也說:「我想我對英雄主義和聖人行為都沒興趣,我關心的是怎麼當個人。」
聖徒形象的塔盧
塔盧一直都是李厄醫生在抗疫中的摯友,在李厄醫生為疫病四處奔走時,塔盧自告奮勇出來成立志願隊,堅持做著對的事情。
塔盧的父親是法院的佐審官,社會地位不低,表面上是個好好先生,不算是個大好人,但也絕對說不上是個壞人,雖然有一點點拈花惹草的行為,但大致都不引起反感。身為父親,也試圖想要了解塔盧,總的來說塔盧對父親頗有好感。直到塔盧十七歲的時候,父親邀請塔盧去法庭旁聽,並在那天看到父親親口請求被告被判處死刑時,這成為改變塔盧的一個重大的關鍵點。
塔盧不能接受這個社會中有死刑,這是一種謀殺。他認為既然自己身在一個有死刑的社會中,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反抗這個社會,所以他參與政治,反抗社會就是反抗謀殺。但久了之後,塔盧漸漸明白有時候不管再崇高的理由都還是可能導致殺人。他才明白⋯⋯其實這個社會中每個人都是沾染瘟疫的,都是瘟疫的患者。
對塔盧來說,瘟疫不是一種疾病,而是一種「惡」。要避免自己得到瘟疫是困難的,健康、正直、純潔⋯⋯這麼多事都要靠意志力維持,一刻都不能分心,如果一個不小心,就不小心沾染了瘟疫,從此想要痊癒就不是太容易的事。
「我最感興趣的就是想知道怎麼成為聖人。」
在塔盧得到瘟疫的時候,他對李厄說:「我不想死,我會努力奮戰。如果打不贏,我希望能好好安排後事。」
宗教信仰的代表潘尼祿神父
要特別提及一個在書中鮮明的意象,就是代表宗教的潘尼祿神父。
潘尼祿神父對於瘟疫的解釋站在上帝的角度:「如果今天瘟疫涉及到你們,就表示自我反省的時候要到了。義人毋須懼怕,惡人才需發抖。」
而往後一幕小說中的情景,也將不信神的李厄醫生與潘尼祿神父的衝突衝擊到最高點。
法官的兒子染上了疫病。新的血清被加注在男孩身上,患病的過程中的種種痛苦和掙扎這樣讓一個孩子來承受,李厄醫生歷歷在目。雖然男孩已經撐得比一般人還久,但最終仍是回天乏術,且痛苦了更長一段時間。
李厄忍不住對神父說了:「拜託!這一個,至少他是無辜的,你心裡清楚得很!」
神父不斷安撫李厄,並對他說:「這種事會令人憤慨是因為它超出我們的範圍。但也許我們該去愛自己無法理解的事。」
李厄用盡全身的力氣與熱忱看著潘尼祿:「不,神父。我對愛有不同看法。而且我到死都絕不會去愛一個讓孩子受折磨的宇宙現象。」
神父在面對瘟疫的時候,要眾人將一切都交給上帝,拋下自己、擺脫自我,相信上帝,去愛上帝。但最後神父也染了疫病而死。這在小說當中更是留下一個大大的衝突點。從此可見卡繆並不相信神的安排,只認可了宗教的善的內涵。
從書裡看到了什麼?
若要探討的這本小說中,作者想要在裡面充斥的內涵,包括了這場瘟疫可能不只是一場疾病。寫在二戰後的這部小說,在在被解釋成「歐洲對納粹主義的對抗」。撇開當時的時代背景,就小說本身的寓言性質和人物之間價值的辯駁來說,都相當發人省思,也覺得相當精彩。
對於巨大的命運來襲,每個個人面對如此巨大的衝擊,個人的理性往往會造成集體的不理性。從一開始的無視,到後來的習慣絕望,面對命運,人類一直都如此逆來順受嗎?向來都將這個集體的恐懼是為個人的苦痛嗎?
小說中的李厄醫生面對巨大的苦痛,卻抱著最大的「善」來盡己之力反抗。他懂得同情病患,他懂得付出,他也懂得諒解,但他對於做對的事或做善的事從沒有過一絲懷疑。一直到故事最後,我們才知道原來故事的敘事者一直以來都是李厄醫生,面對塔盧成立的志願小隊,李厄醫生這麼說:倘若過度重視善行,到頭來無異於間接且強力地向人性的惡致敬。因為這樣一來會讓人覺得善行只是因為罕見所以無價,而惡意與冷漠其實是更常見的人類行為動力。世上的惡幾乎都來自於無知,而善意假如未加以闡明,也可能和惡行一樣造成重大傷害。
他的心地善良,決心反抗命運的荒謬,和所有的人站在一起,投入共同確信的東西:愛、痛苦與放逐。所以他說對抗瘟疫的唯一方式就是正直,就是盡自己的本分。就如卡繆的三部曲所說,面對人世間的「荒謬」,我們必須起而「反抗」,進而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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