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的人，愛上另一個我!] 第十二話

第十二話 See You Again

孤獨, 是愛上一個人的過程? 還是結局?
孤獨, 是一種感覺，還是一種境界?

孤獨，是與被愛人之間的距離，這距離空洞得容不下任何物與事，所有情感像被扯進無盡的黑洞裡，沒有光明，沒有痛楚，只剩下揪心的想念，想念把愛意凌遲，割一片，痛一次，直至麻木得不懂再愛，不敢相見，這便是愛的代價，不對等的交易。

還有十多天，便迎來普世歡騰的聖誕節，澳門市區各處名勝，早已換上了美輪美奐的燈飾，使本已五光十色的濠城，撲上一層浪漫的脂粉，讓遊人沉醉在金迷天地之中，濃濃的冬日氣氛，擴散至建在橫琴的一所私立醫院身上。在外型前衛的醫院大樓裡，設在五樓的獨立病房內，門窗是使用了先進的數碼化玻璃，玻璃可預設為隨環境變化而轉變顏色及圖案，現在也窩心地換上了柔和的聖誕燈飾，從玻璃的邊沿滲出幻彩聖誕圖案，如虛似幻，美化了平淡氣悶的病房。

陸志偉張開了眼皮，第一度微弱的光線，告訴他太陽不在窗外。房間只有他一個人，是最高級的豪華私家病房，電腦、沙發、茶水間及獨立浴室一應俱全，媲美五星級的酒店套房。因為這次意外入住的傷者是陸志偉，股場上的Wink少，對特殊的大客戶，保險公司不容有失。

神志由模糊轉為清醒，眨了幾下眼睛，嚐試移動一下身軀，感覺漸進清晰起來。陸志偉左右瞥了一眼，視線再移往腳尖，曉得自己臥在病床上，隨目光很快便發現左邊小腿被吊了起來了，包裹得不能彎曲，卻不覺得腫痛。

他仰望著天花板，嚐試回想昏迷前的情景，猛然記起一幕使他心驚欲跳，衝口而嚷道: "J太郎!"
最後的記憶，是為了追逐J太郎，而被摩托車掃倒地上。

原來日間的交通事故，源於陸志偉與J太郎纏抱親熱之際，J太郎突然猛力掙脫，不顧一切的筆直朝向馬路跑去，靈敏的聽覺，使它遠遠便聽見了主人的摩托車駛近的聲音，久候下急於去迎接主人。陸志偉不明就裡緊追在後，豈知年輕的柴犬雀躍難控，直衝出了馬路，主人王小妹行駛中的摩托車剛好拐彎而來，駭然驚現屁孩跑來，收勢不及下，王小妹不顧自身安危，橫跌在馬路上，才不讓摩托車撞向迎面而來的愛犬。

失控的摩托車在地上急遽打轉，直撞向追在J太郎身後的陸志偉，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陸志偉閃避不及，左腿給摩托車重重撞上，失衝倒地，翻滾了兩三米後便失去了知覺。而隨後而來的汽車司機，為了閃避眼前如保齡撞樽似的東歪西倒，危急中沒有選擇，直鏟上了中央廣場的花圃之上，雖然壓毀了不少花草園藝，卻幸免於王陸二人變成車下亡魂，逃過一劫。

陸志偉回想當時的情況，心有餘悸，暗呼慶幸只傷了左脛骨，身上也只有輕微的擦傷，沒有大礙，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審視了自已的狀況後，默然想起了摩托車的司機: "不知他的傷勢如何?"

思索間，房門傳來輕敲，兩下咯咯聲後，一名白衣天使托著盛滿藥物的鐵盤，在房門半掩的開合下，進入了陸志偉視線之內，並輕輕帶上了門鎖。年輕護士看見已醒來的陸志偉，微笑點頭，柔聲道: "陸先生醒來啦，有否不適的地方?" 聲線甜美如蜜，使人忘懷。

陸志偉還是首次被稱呼為陸先生，嚴格一點來說，是首次和陌生人單獨相處。他傻呼呼的呆望著年輕的護士，不知如果反應。

年輕護士移近床前，把藥盤放在右邊床頭櫃之上，按下設在櫃上的綠色按鍵，床架輕輕顫動升起，陸志偉的上半身慢慢的扳高少許，讓他可舒適的坐起來。年輕護士吐出甜醉的聲線: "陸先生，是時侯吃藥了!" 陸志偉是真正的如夢初醒，如木人般呆坐著。

隔了半晌，當護士姑娘為他在指間以儀器量畢血壓後，陸志偉問道: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年輕護士一邊在調弄藥物，一邊回答道: "現在是零晨四點!"

"我....我睡了多久?"

"意外發生在昨天的中午，你現在才醒過來。" 護士把三顆藥丸放在小盛器中，示意他服下。

陸志偉看著三顆顏色鮮艷的藥丸，一面疑惑，卻沒有從護士手上接過來。護士櫻唇一展，淺笑道: "真像小孩子，怕吃藥嗎? 和水服下，不用怕!" 言語間遞過了一杯溫水，服侍周到。

陸志偉分開了三次吞噬，好不容易才和水服下了三顆藥丸，確認了藥丸落在胃內打轉後，以沙啞的聲線問道: "護士姐姐，請問有人來過嗎?" 他不以為然的說話，純真的言詞，卻惹來了年輕護士奇異的目光，靦腆不已，他怎曉得以自己的年齡及身份，稱呼人家"護士姐姐"，直言就是撩撥女孩子的行徑，如非早已曉得他是金融新聞常客的陸志偉，一言不合吃兩記耳光也是活該的。 偏偏坊間的女孩子難得遇上傳聞中的"Wink少"，哪怕芳心未動，也難控好奇之心，對他的挑逗額外開恩。

護士姑娘略一遲疑，道:"昨晚你的監護人及媽媽均曾來探望你，只是你在施手術後熟睡不醒，醫生提議她們明早再來看你!" 說罷接過陸志偉喝清了的水杯，表現得關懷備至。陸志偉沒有細心執意她的說詞，聽罷只聯想到李祖兒一人，怎會想到護士姑娘指的媽媽，是Wink少的親生母親，亦可以說是自己的另一個母親。

吃藥後思維漸漸清晰起來，意外發生時，陸志偉想起自己窮追在J太郎的後方，當摩托車高速向他橫掃前，他是目睹摩托車手是為了閃避J太郎才失去平衡的，心底不禁生出一陣歉疚之情，遂向護士姑娘道: "護士姐姐，開摩托車的人如何了? 他傷得很重嗎?" 話畢盯著護士胸前的名牌，名叫CiCi。

CiCi對他稱呼自己護士姐姐非常受落，卻對他正視自己的胸脯有點不自在，答道: "她沒大礙，肩胛有些骨折及擦傷了大腿，比你傷得較輕，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後方的汽車收勢不及，後果便不堪設想了!"

陸志偉呼出一口大氣，聞言後放鬆了一點，道: "這就好了，都怪我不好，沒管好J太郎!"

CiCi沒想到富豪級的Wink少會自責，還以為金融界的才俊皆是心高氣傲，自以為是之徒，對眼前的陸志偉大添好感，秋波輕送，喜道: "沒事的，我現在便到樓下為她換藥，她很快便可出院，不用擔心!" 一邊收拾藥瓶，一邊溫言道: "你也快點休息吧，不要胡思亂想了!" 言語間親切了不少。

陸志偉睡了大半天，不感倦意，倒想活動一下筋骨，聽見護士姑娘說漏了嘴，心中打定主意，一會兒到樓下向摩托車司機道歉去。

CiCi離開後，他自行鬆脫了左足的吊繩，取過掛在牆上的拐杖，先行到套房的洗手間梳洗，整理了儀容後，便一拐一拐的，沿走廊走出電梯大堂。此時零晨時分，燈光昏暗，在樓層當值的護士看見他緩步移近，便趨前慰問: "陸先生，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陸志偉道: "沒什麼，只是躺得悶了出來走走，請問和我一起送來的傷者住在那房間?"

當值姑娘面露難色，因為不可輕易告訴其他病人的資料，陸志偉不察覺她的為難，自行續道: "我想當面向他道歉，事故還是因我而起!"

陸志偉可是醫院的貴賓，當值護士早已收到院長的吩咐，盡量滿足客人的需要。她聽見陸志偉說得客氣，合情合理，便道: "她住在樓下大房，我帶你去吧，不過現在是零晨四點多....!"

陸志偉道: "明白的，如果他睡著了，當然不會打擾他休息，我真的想走動一下。"

當值護士不欲拂他意，便為他領路。陸志偉很快便熟習了以拐杖步行，緊隨其後。他的私家病房在五樓，他與當值護士在三樓出了電梯後，沿著東翼的方向走去，不一會便來到三一零的病房，是四人合住的中等病房。

陸志偉探頭一看，看見剛才助他服藥的CiCi正由房內走出來，CiCi看見了二人也為之一怔，當值的護士低聲道: "我帶陸先生下來探望病人，B床的病人睡了嗎?" 聽她的語氣，該比CiCi職位高級。

CiCi恭謹的回答: "剛剛換了藥，好像睡著了!" 當值護士聞言望向陸志偉，陸志偉淡淡道: "沒問題，明天再說吧!"

兩名護士沒想過身家豐厚的陸志偉如此好相遇，大有走了運的感覺，沒有難為她們，因為富貴客人她們也碰得多了，難侍候的大有人在，一不小心便碰一鼻子灰，還要面臨被投訴的風險。陸志偉悠然自得地道: "我有點餓，想買點零食可以嗎?"

CiCi暗笑他像大孩子，親切地道: "隨我來吧，前方不遠有自動售賣機，有很多款式呢!" 當值護士吩咐了兩句門面話後，擔心離開崗位太久，逕自離去。CiCi嘴角不經意的露出暗結鬼胎的笑意，半挽半扶的搭著陸志偉的臂膀，一邊前行，一邊教曉他如果使用售賣機, 甜甜的聲線直透入心，道: "待護士姐姐來教你吧，先把手帶的Bar Code在掃瞄器上確認，選好喜歡的食物，售賣機便會自動記帳，方便得很，出院時才結帳!" 陸志偉耳朵聽得舒服，卻真以為CiCi待己如小孩般看待，沒有想到另一邊去。

兩人來到走廊交匯處的休息沙發旁，三大部琳瑯滿目的零食機並排而立，品種精彩絕倫，日式、韓式、中式、美式、澳門本地的均囊括其中，朱古力、薯片、糖果、即食麵等應有盡有，嚴格來說是不應該在醫院裡頭出現的也有，使沉悶的醫院如像置身遊樂場般，令病人短暫忘掉身上的病痛，使好零食者大快朵颐。陸志偉雙眼發亮，童心被大大引爆，左一點，右一按，竟然一下子便選了四十多種零食，一旁的CiCi沒想過他胃口之大，一時間啞口無言，呆立當場，因她沒理由管束他的。

"叮叮"，電子掃瞄過手帶後，便是一陣嘩啦嘩啦之聲，零食不斷的從三部售賣機跌到提取處，猶似角子機中了大獎似的，陸志偉一面興奮暢懷的表情，與CiCi的驚異表情相映成趣。

售賣機旁附有籃子，CiCi足足為他盛滿了五個籃子，看一看結帳，盛惠二千多大元。肯定破了醫院的單次記錄。

陸志偉與CiCi在一旁的沙發坐了下來，喜牧牧的道: "CiCi姐姐，這些請妳吃的!" 把四個籃子的零食，擠到她的身旁，露出雪白而整齊的牙齒，道: "多謝妳的照顧，不用客氣啊，喜歡吃我再買給妳吃!" 他真摰的言詞，對CiCi來說更顯得他別有用心，可是此刻美食當前，也不會多想，心花怒放地接收了一大堆平時也不捨得掏腰包的零食，笑得眼睛也睜不開。

陸志偉留下一籃零食，感覺輕鬆平常，道: "我想坐一會，不阻礙CiCi姐姐工作了!"

CiCi微一錯愕，沒想到沒有下文了，那麼快便打完場，旋即又想，第一次見面已豐收，喜出望外，難道要瞎纏下去嗎, 便道: "好吧，不要坐太久啊，小心著涼!" 如小鳥依人般嬌笑一聲，提著四籃子零食離去了。

陸志偉看著她的背影融入在幽暗的燈光後，從沙發站直身子，提起剩下的一籃零食，一拐一拐的，向三一零病房走去，心忖如果那司機醒來，看見了一籃子的零食放在床邊，定必會喜翻了天，無論如何也會原諒自己吧。他一邊想著，一邊沾沾自喜，發出會心的傻笑。

零晨的四點半，他摸到三一零病房趟開的門外，走廊微弱的燈光，射進偌大方正的病房內，房內照明已設定為睡眠模式，只餘下由走火燈箱滲出的綠芒。他看見四邊角落均置了一張床位，其中近窗邊深處的北角，隱約看見便是B床位，其餘三張床位竟是沒有病人的，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有點荒涼、冷清。

他攝手攝腳的慢慢移近離他足有二十多呎的床位，竭力不弄出聲響。籃子裡兩筒不聽話的橡皮糖，在搖晃中頑皮地滾動著，增加了陸志偉的難道。他一邊提心，一邊吊膽地摸黑前進，一步一步緩緩的向前，怕不小心弄醒了睡夢中受傷的司機。而滿懷童心的他，也希望自己的盤算得呈，給予司機一點驚喜。

床頭方向被半圍合的垂簾遮擋著，幽暗中陸志偉僅能看見床尾部份，只要他把零食籃子放到床尾的架子上，便大功告成。B病床已經在望，再拐撐多五步，目標可達。

病房裡寧靜得耳鼓嗡嗡，針跌可聞。陸志偉耳內，倏地傳來了硬物墮地之聲，啪啪，一個小小黑色的物體，由床底滾了出來，不偏不倚，來到陸志偉的腳邊，藍牙耳機，是右耳一邊的。

陸志偉如中魔法般整個人定了下來，眼珠滾滾亂轉，大氣也不敢吸一下。默默的待了一分鐘，右腳已開始有點酸，心諳不能再拖了，感覺並無異樣，知道司機還在熟睡中，遂大著膽子，向前跨出了一大步，伸長手臂，迅速地把零食籃子輕輕的放在床末的架子上，眼睛完全沒有往司機看上一眼，心中滿懷功成身退之喜悅。

當他正想撤退時，地上的籃牙耳機，在靜室中傳來微弱的音樂，似曾相識。他內心暗自嘆了一口氣，俗語說，為人為到底，便彎下腰子打算拾起耳機，誰不知皇天作弄有心人，拐杖一擺，杖頭掃向耳機，把耳機撞回了床底，這下可大出陸志偉意料之外。

陸志偉心中暗罵了幾句，以慢動作的速度，緩慢地蹲下來，首先以雙手支地，把拐杖放置一旁，看準了由耳機反映的金屬反光，向床底深處緩緩的爬去，爬了兩步才發覺，左腿的包紮帶來極大的防礙，此刻，隱隱聽見耳機仍在播放著音樂。

陸志偉控制著呼吸，適應了爬行後，手腳並用，向耳機處進發，三扒兩撥來到床底正中央，右腿早已酸上加酸，正想拾起耳機時，音樂傳入耳中，聽出駭然是前天在白金號上看的電影，鐵達尼中的經典配樂，悅耳悠揚，頓時像著了迷般呆跪床下。音符縈迴間，段段王小妹的剪片從腦內播放出來，如夢似幻的浮現眼前。他怎想得到，王小妹就在自己的上方。

一床之隔，床褥輕輕震動，女子沙啞的呻吟聲傳入耳中，打斷了幻影，陸志偉心口一撞，頭皮一炸: "糟糕，怎麼會是個女子? 如被她發現我在床底下，如何是好?" "色狼"兩個字呼之慾出，頃刻湧起進退不得之感，額角如漫畫的表達，滲出了汗珠。

正當猶豫不決不決時，黑暗的上方咫尺，出現了倒望下探，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發怔的看著陸志偉，上方的王小妹發現了床下有人。

皇天愛作弄，還是刻意的安排，曾經相戀的一對兩小無猜，換了一種情境再次相遇。噢! 但皇天是否也混淆了兩個陸志偉呢? 怎麼不是安排Wink少，還是兩人的命運，根本是不能分割，獨善其身?

第十二話完

預告: 第十三話 Inconceivable Cha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