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話 Back to Macau
如果資本主義的本質是以金錢來衡量輸贏得失,貪婪便是獲取勝利的根源動力。唐詩中<琵琶行>裡的一句: "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道盡了Wink少的童年。
Wink少自小於單親家庭長大,為家中獨子,由母親獨力含辛茹苦養育成人。他的父親為建築物料供應商老板,乘著澳門大肆發展基建及綜合渡假村的東風,在友人拉籠下與關鍵人脈"埋堆"後,物料訂單應接不暇,賺過肚滿腸肥。在商場耳濡目染下,由樸實小商人變成喜歡左右逢源之徒,不但暗建後宮,為了攀附權貴,更嫌棄原配讀書不多,不顧共患難之情,毅然拋妻棄子,走上不義之路。這些為利是圖的故事,在澳門只是冰山一角,對於利慾薰心,只顧愛面子的鄙陋之徒,視之為理所當然。要在權力舞台躍升上流階層,便要放棄拖後腿的包袱,哪管是髮妻親兒,只要能踏上通往龍門的天梯,一切都可以捨棄或利用,成為風光背後的灰燼。"只要我有了錢,發了達,難道他們不會回來嗎?",滿嘴盡是受不了的狗屁道理。
Wink少自小反叛,卻極孝順相依為命的母親。在街坊眼中的Wink少是一名小霸王,從小便喜歡到處惹事搗蛋,唯鄰里曉得他本性不壞,總愛嬉皮笑臉,面皮厚如皮革,一張嘴巴可把樹上鳥兒氹下來,周邊的人皆對他又愛又恨。
Wink少天賦聰敏,如把他放在一級的名校,成績定必名列前矛,高據榜眼。奈何生活環境沒有給予他厚待,如若他生於70年代的澳門,很大機會已成為一個出色的小混混,甚或大混混。踏進20後的濠江,漸漸進化成為一個循規蹈矩的國際旅遊城市,一切已被規劃在框架之內,所有社會資源有跌序地流入最大的單一產業,其他一切都是為娛樂產業收入而生的草木皆兵,並沒有任何例外。
因為欠缺父愛,反叛性格成為了Wink少學習的絆腳石,像Wink少這種動如頑劣幼獅,靜也如野林脫兔的人,在學校內絕對是"無運行"的學生之列。
Wink少從不喜歡妥協於常規定律,舉例,對他來說輕而易舉的考試題目,他總愛在試卷上畫上"大雄"和"靜兒"交往的漫畫,氣得老師大發雷霆。每次數學測驗,就是畫一大堆機械人的設計圖,在屢勸不聽下,老師也只好冷眼旁觀,樂得這頑劣學生捧蛋收場,使他的成績永遠是倒數的第一名。卻從沒有老師看穿,只要細心一看,他旱已把數學的理論及實踐,放進了機械的設計圖裡,活用於設計之上。
Wink少就是在離經叛道的狀態下在校園中成長,在絕大部份人的眼中,"BAD"便是他的代名詞,甚或他根本不是一名學生,或許只是一隻迷途的小野羊,無法選擇下被擠進農場的牧棚內,過其不情願的安逸生涯。然而天生不愛妥協的性格,往往能做出使人出人意表的行徑,在初中時,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與王小妹合演鐵達尼裡經典的一幕話劇,為學校贏得藝術表演的冠軍,被視為他求學時期的代表作。那次參賽,是他真正給自己的一次考驗,初嚐勝利的滋味,始知自己一直喜歡擔當主角,配角絕對不是他的選項,他內心好勝的苗火,便是在演出話劇時,被王小妹燃點起來,直至踏足金融界,從來都沒有熄滅過。
經過Wink少與博士的探討後,決定推行"初戀情人會面計劃"。從目前分析所得,人造雙胞胎的複製技術,使陸志偉的認知能力,承傳了來源體的一半或以上,而最主要的記憶,是來源體二十歲前的經歷,也是時間較久遠及深刻的一部份,反而當陸志偉成為了金融界的Wink少後,複製人的腦部細胞,並沒有儲存太多的記憶,包括剛剛完成的莫斯科之行,更是一無所知。
"王小妹現在在那兒呢?" 祖兒一邊享受著甲板上的和暖的陽光,一邊看著電腦螢幕的檔案,向從船倉內走近的Winky少發問。
Winky少木訥著表情,回了一句: "妳總是不看著我說話,對老板一點禮貌也沒有!" 欠了雄風的Wink少,予人少了一點長袖擅舞的感覺,卻多了點囉唆。
祖兒怎會不知他的性子,一副委屈道: "我在為老板全力以赴地工作,整個早上沒有停下來,才吃了一份三文治,你一睡醒便為了點小事來挑伙計毛病?" 頓了一頓,哂道: "送秋波的活兒排隊也輪不到我呢!" 她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電腦,沒有向穿著名牌晨褸的Wink少看一眼,以示抗議。
Wink少吃了一記悶棍,沒她奈何,撫了撫後頸,鬆一鬆睡後繃緊的肩膊,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道:"私家偵探已回覆,她在澳門路環的一家Cafe當咖啡師!"
祖兒輕搖香項,長髮一盪,嫣然一笑道:"是好消息,我們可盡快安排兩人見面,實行"初戀情人見面計劃"!"
Wink少白了她一眼,像怪她只懂得工作,一種無形及不知名的挫敗感湧上心頭,滿不是味兒,沒精打睬地道:"陸志偉呢?"
祖兒看見他的頹勢,不但沒有歉意,還冒起不知名的快意,道:" 他在影視窒,在看經典愛情片Titanic,應該也差不多完場了!"
Wink少聞言,詫異地張開了口,半晌才脫口大聲道:"Titanic?" 瞬間,王小妹的模樣,如電光般閃現他的腦海,斜目看著晴天碧海,深呼吸了兩大口,確認不是在夢境。
祖兒被他的反應所動,終於抬頭看著他,好奇問道: "給他看Titanic有問題嗎?"
Wink少道: "什麼戲不看,為何看Titanic?"
"他說要看嘛,這是很重要的發現啊,你很喜歡部電影嗎?" 祖兒的意思,是因為陸志偉的喜好,是從Wink少身上而來的。
Wink少的眼神避開她的注視,道:"以前是看過很多次,原因是為了演出話劇!"
"是和王小妹一起演出嗎?" 祖兒嘴角上揚,一副不懷好意的口吻。
"是,但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簡略說了當年學校的藝術交流活動。
"嗯,怪不得陸志偉指定要看,原來與初戀情人有關。" 祖兒不知不覺,總愛戲弄狀態不佳的Wink少,刻意把初戀情人加重語氣。
Wink少才不理會她的別有用心,道: "現在我最關心的人都在船上,王小妹已是過去式。"
祖兒盯了他一眼,道: "這次的見面計劃,重點是陸志偉的情感心裡發展,不是你的情感,知道嗎?"
Wink少嬉皮笑臉地道: "我和他都是陸志偉,一樣的重要。"
祖兒懶理他的挑逗,撥一撥頭髮,道: "明天可登岸嗎?"
Wink少道: "沒問題,私家偵探那邊會安排車輛!" 說罷身軀傾前,貼近分隔兩人的電腦屏幕,接著道: "如果他看見了王小妹,不知會否舊情復熾呢?"
祖兒沒預期他有此一問,一時語塞。
Wink少續道: "我們容許他們發展嗎?" 祖兒楞住了,更不懂得回應。
Wink少道: "如果讓他們發展下去,是否對研究有幫助呢? 會否擔心被王小妹發現他不是我?"
祖兒勉強回過神來,道: "我們會小心行事,也會吩咐陸志偉不能說穿!"
Wink少沉吟道: "如果王小妹對我早已淡忘了,不知他受不受得了打擊?"
祖兒靈機一動,出奇不意的道: "那要問你才成,當初分手,你受得了嗎?"
Wink少遲疑了一會,道: "是傷感了一會兒,整天躲在家中聽周杰倫!"
祖兒抿嘴一笑,並沒追問他們是如何分開的,道: "放心,初步計畫是不會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我會見機行事!"
Wink少道: "妳也要一起去?" 祖兒瞠目道: "當然啦,難道你要和他一起出現嗎?"
Wink少想想也有道理,道: "如果妳在身旁,怕不怕有反效果呢?"
祖兒不解道: "什麼意思?"
Wink少道: "她可能會呷醋呢?" 祖兒嘆了一口氣,道: "你省一點好不好,人家可能早已心有所屬,把你拋諸腦後了。" 續道: "現在我是他的媽媽, 你弄清楚沒有?"
Wink少道: "妳哪裡像她媽媽,其他人不知道內情,還以為...."
"以為什麼?"
"沒什麼了....唉!"
Wink少雙手捧頭,喃喃自語: "我究竟在幹什麼了?"
白金號隨著衛星自動導航,向澳門水域駛去。
中國政府在Convid19疫情過去後,加快了<大灣區>的政策改革,"海域自由行"便是其中一項方便了港、澳、深、珠四地的民船往來。受惠於海上入境的便利,祖兒這半個母親,領著還沒入世的陸志偉,待白金號駛進入了澳門海域後,登上設於海上的海關檢查船。澳門海關人員早已用導航確認了白金號的位置,亦曉得遊艇的主人身份,很快便通過兩人入境。陸志偉以陸志偉的身份証辦理入境手續,當然是暢通無阻,兩人轉乘早已用APP預約好的"水上的士",直駛向氹仔北安碼頭。
因為只有一張澳門身份証,身體機能還沒回復過來的Wink少,儘管千百個不願意,亦只好乖乖的獨個兒留在白金號上,透過祖兒配帶的5G眼鏡,以現場直播的方式,看著另一個自己去見自己的初戀情人,那種奇怪荒誕的滋味,絕對沒有貼切的形容詞,這是人類歷史上從未發生過這種離奇的計畫,Wink少此刻內心充斥著既期待、又緊張,亦帶點幻得幻失的怪異感覺。
"不知道王小妹她近況如何呢?現在長成什麼樣子呢?" "陸志偉又會有什麼反應呢?"
思潮起伏間,他想起了前往莫斯科之前,在書店購買了一本"你兌現了你的承諾嗎?"的書,其中一句: "Never Break Your Promise!"像晨光乍現般出現在腦海,一個從來沒有認真想過的情況: "難道我離開學校後,王小妹一直在等待我回去她身邊嗎?"
第八話完
預告: 第九話 "Is that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