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傳(三十八)疫厲來襲

至於子元這被圍著的人呢，一開始他有些緊張，手裡已經暗暗蓄積了兩個法力球，準備扔出去；但是他想先用獸語溝通看看，反正就那麼幾個音節，說不定也能說得通？

於是，子元集中意念、把思緒轉為獸語的簡單形式，傳了出去：「我、子元、道法師、好人、百獸之友。」

剛開始接收到意念的三頭大灰狼頓了一下，『子元』?大概是這人類的名字。『道法師』又是什麼？另一個名字嗎？但是最後兩個詞、牠們算是聽懂了；人類都愛自稱好人，但是會說出「百獸之友」，那最少是真懂得獸語了。

三頭大灰狼圍坐在子元身前，其中一隻脖子上有一圈白毛的狼，開始仰天長嚎。那聲音之響亮，讓朱厭兄妹皺了皺眉、子元更是忍不住想要摀起耳朵。但他知道不能真的摀耳朵，這動作對狼而言、相當不敬，於是他只好咬牙忍著，繼續用意念傳的獸語：「我、荒原客人、無惡意。」

古語有句：「鬼哭狼嚎」，正是形容恐怖難聽的聲音；在這震耳欲聾的尖銳高分貝面前，什麼「指甲刮玻璃聲」、「屁孩改裝車排氣管聲」都得排到後邊去。

面對這三隻灰狼整整在眼前嚎叫了三分鐘、還不摀上耳朵逃跑，朱厭兄妹都覺得，這個「子元」還真是特異人類。

三分鐘後，這些灰狼突然靜默下來，趴在地上懶洋洋搖動著尾巴，似乎在等待什麼。朱厭和子元俱各鬆了口氣，突然感受到這靜謐世界的美好。

但是靜不了兩分鐘，一陣地動山搖、規律的震動自遠而近傳來，朱厭鶯推推朱厭象，用嘴型說道：「第二批試驗。」朱厭象點點頭，用尾巴把自己送上了樹枝高處，居高臨下的繼續盯著看。朱厭鶯當然跟進，她才不會單獨留在地面上呢。

那陣地動山搖的震撼在灰狼圈前方十公尺處停住了，是一個獨眼巨人。巨人身高約五公尺，和一旁的老柏樹相等，他肩上搭了一根狼牙棒、身上是兩塊熊皮分別裹住上下半身，露出黑乎乎的肚臍眼，子元一抬頭，就看見肚臍眼裡竄出兩根黑毛，正對著他的腦門。

「來、者、何人？」巨人用乾澀的嗓音艱難地咬著「人話」；天知道他有多久沒有見過真正的人類了，在他的記憶裡，人類是種很細小脆弱、還很聒噪的動物。

「我、子元、人類，青龍王的客人。」子元一字一字慢慢的說，眼睛盯著巨人手中的狼牙棒，兩個掌心蓄積了更大的法力球，仔細一看，就能看見指掌間隱約透出法力的湛藍光芒。

朱厭兄妹看見了，灰狼看見了，獨眼巨人也看見了。

灰狼們看見那法力的光芒，連忙起身讓開；獨眼巨人看見那光芒，連忙把狼牙棒塞到後背「衣服」裡，空出雙手表示沒有惡意。他知道，這個人類不一般。

荒原秉持的原則就是「有能者居之、強者為王」，荒原各類野獸用的蠻力居多，但是有法力的神獸仍然可見，大家都識得法力的顏色與氣味：「赤白青金」是法力的四種層次，這個看起來水嫩嫩的小孩子，竟然已經有了青色等級的法力？而且還是貨真價實的「人類」___無法在荒原生存的最弱小物種！

獨眼巨人張了張口，吐出幾個字：「走、山洞。」接著就轉身領頭，大步向山邊走去。子元愣在原地看了看朱厭兄妹，朱厭兄妹一下子從五公尺高的樹枝上跳下來，對子元擺擺手，意思就是：「跟著走吧！」

於是，由高塔也似的獨眼巨人帶頭、中間走著一個十幾歲青少年和兩隻身高三公尺的「白頭猴子」、三隻大灰狼殿後，這麼一個奇特的隊伍走在荒原小徑上，向山裡走去。

「朱厭象，你不是說，青龍王要我來荒原的嗎？既然青龍王是荒原之主，為什麼我被這些巨人野獸押解著，像犯人似的？青龍王呢？」子元用心念問著朱厭象。

「這是陌生人來荒原都要經過的檢查程序，就像你們人類到其他國家都要有的『通關檢查』，就算是青龍王邀請來的客人，也要走這一遭。」朱厭象回答道。他心裡還補了一句：「尤其你是『人類』，跟荒原最沒交情的物種。」

走進山裡，林相變得猙獰，子元悄悄的邊走邊調息，讓法力在周身流轉，時不時也用些微法力探知周遭的植物山石，荒原裡的靈力、比人類城市裡來的豐沛多了；子元悄悄調息的過程中，也趁伸手扶著大樹巨石的時候、吸收了些許靈力，為自身法力注入當地元素。

走了兩個時辰，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終於走進了山洞。

山洞裡一片漆黑、就只有幾雙綠油油的眼睛盯著看，那些眼睛或高或低，高的懸在人的頭頂上、低的只到人的小腿膝蓋。

「到了，接受檢查吧！你是這一千多年來第一個啟動『荒原邊境檢查機制』的人類；上一次啟動機制的那人，叫做張果老；據說成仙了。」一個尖銳高亢的聲音說著。

「呃，忘了自我介紹，我是荒原合議會公派翻譯官、專門為人類和荒原獸類作翻譯；我叫項橐。」話音剛落，突然四隻火把點燃，頓時把山洞照得亮晃晃的，在火光搖曳中，子元看見一個人臉、獸身、兩扇翅膀收在身後的「人面鴞」坐在他的面前。依據剛才說話的方向來判斷，那隻人面鴞應該就是「項橐」了。

「荒原的子民很習慣暗夜，我剛剛才想到，人類好像挺怕黑暗的；畢竟，你們人類的視力不太好。所以我這才點亮火把，算是我們的待客之道。」項橐又開始解釋起來。

「嗯，聽說你們要做什麼『通關檢查』？那就趕快查一查吧，我累了。」子元悄悄收起指尖閃爍的火花，本來他已經要運用法力照明了，既然對方還貼心的燃起火把，當然他就省點兒事啦！

「喔，對了，我忘了你們人類很容易疲倦、需要睡長長的覺；我們這就開始吧！」項橐叨叨念著，說完，就對圍繞著子元的獨眼巨人、三隻灰狼和一條長蛇、三隻長尾巴的鳥點點頭，長蛇啣著一顆木頭珠子踅過來，將身體盤上了子元的腿，開始在他周身遊走盤繞。

若是一般的人類，被一條長蛇這麼纏繞著，就算不嚇暈過去、大概也是渾身發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