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Candy篇〈獨自享用失眠的夜〉

　　──噗通！

　 「救命啊！我朋友跳海了！」梳著淺藍色油頭的男生中氣十足在海邊大吼。而現場一片混亂，只有被救起來的豐腴女人、Candy（我們被救生員告知生命可貴的Candy）神色自若──

　 「咳咳！」海水像調味過的鹹味劑被嘔出、「我沒有自殺。」

　　藍志似是回憶那個畫面、拍著桌子笑得渾身顫抖：「她像這樣舉起手──」手中是知名兒童巧克力廠牌紅白色的包裝，正確來說是殘骸，她吃完的殘骸──Candy：「我是為了撿這個才跳下去的。還有，我水性很好。」隔壁桌響起微弱的黜臭聲：「水性很好、聽妳在屁啦。都喝水了……」

　 「媽喔、你們知道嘛，現場只有我和小C笑到快死掉，那個救生員臉多綠啊，其他圍觀的臉都這樣──」藍志擺出一副「生無可戀、我看了什麼」的表情，Will摟著向小燁，笑到說不出話，顯然被剛剛嘴裡那口薯條噎到。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很瘋了，沒想到青出於藍；可以啊，Katie學妹、愛護海洋！我敬妳一杯。」向小燁說著，就拿著一旁的面紙盒代酒佯喝，不是她戒酒了，是剛好點的酒還沒上桌。

　　Will被這幕刺激到，鬆開自家老婆跌到藍志懷裡「嬌喘」，藍志下方的春心實在藏不住，硬是被小C賞了肘擊：「注意呀，這是有家室的人。」兩人便像中學生開始小打小鬧。

　　Candy，噢不，我們的Katie、凱蒂，許久前就喝了四杯長島，現在不過外表看來鎮定、舉起第五杯長島回敬面紙盒，但那腦內有不太營養的東西跑過……

　　──那晚，WZ隔空用視線和她調情，可WZ身邊是他妖族的搭檔，看著單純可人的KF；KF不只長得像音樂圈知名的KF，就連原生性別、歌聲都是男身女聲。

　　KF跟她說過不久前和WZ正式在一起的事，但她沒敢說WZ可能是個BI，有些事爛在她的肚腹比讓各界妖族知道的好；妖族看著天真爛漫，實則暴風雨前寧靜，轉眼間的崩潰與猙獰能摧毀一條生命──他們自己的生命。

　　藍志察覺Candy的不對勁，丟開手中差點成功喇機的男色：「你還好嗎Candy？」

　 「沒事、沒事啦。但如果你睡了Gay侶的1號，日後看見小0總會有點、呃。擔心？」不打算說的心事終因過量的長島噴發，除了酒量最好的藍志和正在上酒的、今日的吧台當家B君，他們這桌再也沒人有機會聽見這麼震撼的八卦了。

　 「你確定那個1是我們圈內的嗎？這種不了解自己想要什麼的BI、我都──嗝、不屑用。」Candy這才發現藍志也喝到極限了。

　　B君放完酒隨意坐下：「這些酒量都縮回去了是不是？需要我拿走嗎？」溫和無害的他看著Candy，她揮揮手：「收吧，可能等下他們都要睡裏間，還有房間嗎？會很麻煩你嗎？B君？」快打烊的B君顯得懶散許多，順手抓住她虛晃的小手：「放心，藍志猜到你們會瘋成這樣，讓我準備好房間了。」

　　酒客見多，B君知道Candy屬於那類善於強撐的客人──這個女人是故意買醉；這讓他鬱悶起來，多年前的記憶被相似的畫面勾勒出線條，像所有的思知覺患者，身處二輪戲院看著老舊電影──放映，而自己無能為力。

　　眼前這雙比自己大上許多，生出重影的手掌，燙傷她。似所有借酒裝瘋的人，Candy盡力使自己成為對方會喜愛的溫順樣貌，說著：「B君，問一個很失禮的問題，你也會喜歡女生嗎？」

　　B君像觸電一樣鬆開她、將手抽回：「我、呃。不是、以前不會這樣的。」眷戀的掌溫使他語無倫次：「可能、今天的妳有點Gay？」

　 「噗！什麼鬼說法呼哈哈哈……」Candy笑個不停，看著店外遠處的海景，粼粼波光像不能戳破的秘密──

　　有點心醉於這個男人是不能說的秘密。

　　和B君一起把人搬進酒吧裏面的小房間後，看著睡得東倒西歪的熟人們、Ｂ君轉身收拾的頎長背影、出神──

　　Candy輕晃腦袋、走進浴室，迎面卻撞上一個如廁完的男客；他回頭看著我們的Candy眼神露骨，刻意伸手托住身下的巨大抖了數下；不知道誰先開始的，兩個寂寞的靈魂在浴室玩起「遊戲」。女人不太專心的動作、想著B君那句戲言，轉瞬又洩憤似地用著這個──

　　明天就會遺忘的人。

　　當可憐的按摩棒離開後，Candy睡意全無，獨自來到二樓有著海景的小包廂，打烊後整間店像被她包下一樣，在那裡，她抽起B君中意卻遺留的一包駱駝；煙緩緩升起，連海都變得孤寂，那上頭灑有金蔥般的銀河，銀河裡有自己的過去，種種廉價而丟臉……

　　每個糟透了的場合，B君恰巧都在身後看著、溫柔地接住破碎的她，將她帶離各式危難；怎麼會有一個人這樣美好，柔軟似吐出幾顆泡泡的深海，不是爭強好勝擊打的浪，不是虛張聲勢咆哮的山間猛獸，是個、猶如柳絮輕輕刷在臉上，又要彎腰向自己致歉的人，那時──

　　B君一臉歉意：「抱歉害妳被頭髮打到，會痛嗎？言山非要我留長髮，唉，看、我這就剪了，都不知道甩到第幾個客人了。來，好可憐唷。幫妳呼呼──」剛搖完奶酒冰涼的手掌就貼住她殘留刺痛感的臉頰，她一下就被俘虜了。

　　B君的話語裡有著自嘲的俏皮感，多麼可愛的人呀；她就這樣舉起雞尾酒杯，在男人的注目下臉頰逐漸發燙，淺淺的飲著白色綿密的泡沫，吐出一句與調酒相符柔軟的話：「沒關係啦，留這麼長剪掉多可惜呀。」

　　男人總用溫和認真的眼神注視每一個酒客。這些年裡，有多少客人在背後說著：「我們後援會不允許任何人越界接近B君，B君是大家的！」聽來幼稚可笑如日本青少女的應援，她卻完全可以理解；真有這樣一個人，無論男女，他們始終無法超越。

　　他們見過不少次，那個上吊眼的男生出現，只憑一個眼神、輕易勾走B君的魂；B君情願成為閆言山的奴隸；Candy曾以為B君會和她隔壁班的這個男生會天長地久，可國三那年，這位偷走B君魂魄的男生卻永遠──死透了。

　　──如果不愛我，不能愛我，不會愛我。那就去享受你的最愛，你愛的人我去品嚐，你愛的菸也試試，如此便好。

　　想起往事的Candy，SNS多了這句話，她是知道的、原生性別女愛上男同志是沒有結果的；曾經，她就聽聞藍志一句：「拜託，我是Gay，當然對小七和Will這樣呀！」就看他和顏柒一陣舌吻、吻得難分難捨，吻完抽事後菸，看著她與小C羨慕的目光說道：「人家對妳們這些母的沒性趣啦。」就像因為身體的性別，而失去參與一夜間熱情遊戲的門票，她有這種滑稽感，尤其過去喜愛O男的那些年，讓我們的Candy更能理解其中酸楚。

　　她那古舊的愛人，次次會尋至身邊的愛人，見這樣的SNS、發問──愛人深知她熱衷撲火的習性，沒有阻攔。卻痛心她自純潔無垢的模樣，蛻變自此。那些無法兌現的愁緒，使他的愛變態出全新的觀念；Candy卻覺得她也深深傷害了守候的愛人，他倆早已相互牽制得遍體麟傷。

　　這般關係無人理解也罷，與世不容也罷，無害的追逐是對自己的交代；未來能入睡的Candy，定不後悔這晚一夜、臨時起意的宣洩，以及向愛人的坦白。定不後悔這樣的想法產生、推著她──

　　向前邁進。

　　夜裡，窗臺的星子替她指路，連明月也彎出微笑的弧。在那個自己無法確知的未來裡，臉頰會因為得不到B君而留下細細的淚痕嗎？那條淚之河上，會有一艘得以上岸的小船駛過嗎？

────────── 此系列傳送門 EP 巴哈（《情書系列I-III》+《魚生》裡的Candy篇） 後記 幾月不寫小說，面目可憎。今天去看海就得到靈感ㄌ，來自我可愛的健達繽紛樂www 題外 初稿手機發ㄉ，隔日用電腦增修內文。原諒我，在海邊兩個小時、手機打字，勉強打成一篇有頭有尾的小說（因內容不夠豐滿就增修ㄌ），大概這樣。 近況 因為最近成ㄌ一隻出版社編輯，每天都過得很現充。不過不是文學類和教科書ㄉ編輯啦，也沒有過勞疑慮，比起同行算是個很天使的職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