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存股成為當沖以外,逐漸興起的顯學;雖然就人性想要立竿見影的本性而言,存股能成功者往往不多──不是因為這種方法不對,而是因為能堅持者幾希矣。然而,也有一些投資者(如「上流哥」)開始出現了「反對存股」「不要存股」的聲音。究其因,可以發現每個人對存股的意涵,在能指與所指間出現了落差。存股到底該如何定義?而對定義的不同理解,是否又導致了我們行動上的錯誤?
巴菲特九歲那年冬天,在屋外庭院的雪地上……用雙手剷起地上的雪,逐漸捏成一個球,等雪球夠大後,他將雪球放地上,讓它慢慢在地上滾動,每推它一把,就黏上更多雪。他將雪球從庭院的一頭往另一頭滾,愈滾愈大,來到庭院的邊緣時,他遲疑了一會兒,決定繼續往前推,讓雪球滾過家家戶戶的門前。(《雪球:巴菲特傳》扉頁)。
存股者多半奉巴菲特為永恆的祖師爺,然而巴菲特的這個開篇隱喻很容易讓人錯解。的確,巴菲特並沒有交代,在滾過家家戶戶的門前之後,出了這個社區,他如何處理這顆雪球。但這很容易讓讀者產生一種錯覺,即:巴菲特一生的坡道只有一條,自始至終,只滾一顆名為「波克夏」的雪球。然而事實上,波克夏這籃子中的持股標的並非恆久不變,而是有進有出。再加上其「buy and hold」與「如果你不想持有一間公司十年,你連一刻也不該持有」這一類被胡亂引用(更多是囫圇吞棗)的話,很容易令投資者認為存股就是始終如一、以身相許式的投注。
的確,在投資的見證中,不乏有哪位清潔工或老太太只投資一間企業致富的例子,但這其中倖存者偏差是必然存在的。
巴菲特以其價值投資名世,但他並沒有提出「存股」這個概念或名詞。如果我們去《劍橋線上辭典》查「存股」這個單字,它是不存在的;而勉強使用google去找「存股」的英文,它出現的是一個看起來猶如動詞更甚於名詞的字:Deposit.
Deposit在名詞上的意義主要有:存款、沉積、押金、沉澱、儲藏、產卵、熟荒。撇開直接與金融有關係的意義,其它的意義很多都是與「成熟或累積」有關,並且還付加了一個可愛的意義:產卵,我們故且將之理解為股息。
Deposit在動詞上的意義則有:存、交存、儲蓄、寄存、儲存、淤積、儲藏、儲、擺放、擺列。同樣地,撇除掉直接與金融相關者,很多其實有「寄放或擺放」的意涵。也就是說,既是寄放或陳列式的擺放,它其實具有時效性 (寄放)或功能性 (擺放)。而不可否認的是、它也的確開宗明義地,具有「存」的字面意思。
以國內許多投資達人或毀或譽、但都總視其為里程碑的《理財聖經》觀之,其中就算提出了那聳動的九字訣,但也始終沒有呼喊出「存股」這兩個字。「存股」一詞因而可視為在這幾年來被”創造”出來的一種投資觀念。這個觀念很好,但在定名上可能具有強大的誤導性,並對投資人資金帶來殺傷力。
股魚在其新書《躺著就贏 人生就是不公平:股魚最強存股祕技》其實也在許多地方談到存股的意象並非埋頭苦幹地存──他可能是舉出了一個相較於巴非特更加精準的「植樹」意象:
存股就像是選擇好的種子(選股),選擇好的裁種時機(買股),然後定期澆水施肥(加碼),等待種子吸收養分長大,枝幹變粗(公司營收獲利增加)………還能收成甜美的果實(股利),再繼續播種(股利再投資)長出一片樹林。(25頁)
以植樹為喻,更強調出存股同時兼具有週期性 (從發芽到凋零)與永續性 (由樹成林)之性質。而其在另一段落也明指出存股並非始終如一、不離不棄:
誰告訴你存股買進後要跟它廝守一輩子?在遇到適當的機會時(例如股價超漲、有資金需求、更好的標的物等),皆會進行買進賣出的動作。事實上,所有的存股因為會進出的關係,也可視為是波段投資的一種……只是換股平均時間比較長,讓人會誤以為要長廂廝守。(206頁)
所以股魚這位存股達人也宣告,存股並非從一而終,若是始亂終棄,並非男人本性,而是企業不爭氣。
所以存股之「存」,這個命名顯然是很有問題。它本質上仍是波段投資,只不過是相對於一般認知的波段更長久一點;然而,時間的相對性其實很難標準化,對有些人來說三年算長、但也有人認為根本才剛開始,因此時間的長度可能也無法界定「存」之岐義。但更細部地去推敲,可以發現與一般的波段操作相比,「存股」的主題性與專題性是較為明顯的,並不是幾個月、幾天中的高低沖銷,它更在意對產業的暸解、喜好(股魚認為,對於產業的認同與否,也是決定投資一家企業重要的一環)、以及關鍵指標的監控──而當關鍵指標的表現日薄西山之時,也就是與該存股標的黯然離別的時刻。
所以,與其說是「存」股,更精準地說,它該是一種具有專題性(對產業的深入暸解)、並且在較長天期的狀況下,以指標監控做有條件的持有;當條件消失時,也就結束這個投資的專案。所以稱其為「專案式長天期有條件持股 」可能更為貼切。雖然繁複,但更為精準。
願粗淺研究,能使自己更精明,也能還存股一個公道;它終究是一條不錯的道路,也同時是股票誕生時最原始的形態與初衷,追高殺低對心血管終究殺傷力過大。若能對所謂的存股有正確的認識,相信不僅是投資人之福,也是股市長治久安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