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16|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情戒(七)

第七章
經過那一次「求婚」後,張依的失眠更加嚴重,每天都掛著黑青,她看著沈默成深深睡去的睡顏,腦中閃過無數幻想,想過他背叛,想過他凌辱她,但更令人害怕的是,他要將她栓在自己身邊一輩子,就像老虎與倀,脫不了的輪迴。
沈默成也刻意迴避,他那天沒有問到張依的答案,他也害怕夜長夢多,叫人悄悄的準備起結婚的瑣事,他是鐵了心要張依在他身邊,要她一輩子做他的人,死了做他的鬼。
「沈會長,總華會那裡出了點事,說王老闆的公司嚷嚷的說要見你。」
沈默成依舊坐在那個辦公室裡,聽秘書說每天發生的事情,他百無聊賴只能玩起手邊的兩個核桃,邊擺弄邊出了喀喀聲。
「那個死肥佬求了小張還不放棄?」他瞥了一眼秘書,似乎在怪他辦事不力。
「叫家明去處理罷,雖然是個愣頭愣腦的,但還是能應付的。」
話音剛落,秘書就一臉狐疑的看向他,對他的安排很是不滿但只能照做。
秘書轉身掀起門簾走了出去,幾個穿著黑衣的年輕人跟在他身後,快速的跨出門趕去不遠處的總華會。
他們到來時正趕上一群人鬧哄哄的在交易場裡撒紙幣,一張張白花花的到像雪花,飄在強勁的白光燈下是一場「冬日奇景」。
這群人見到沈默成的秘書便大吼大叫,幾個男人紅起臉來,脖根子也粗了一圈。
「陳自興!沈默成那個混蛋呢!那個白皮豬的走狗呢!」
一個領頭的衝到秘書面前,卻被黑衣人架著了左右胳膊,一身狼狽,咖啡色西裝都被扯破,這個叫陳自興的男人一臉沈穩,看不出一絲不耐煩。
「這裡還輪到你姓王的撒野,你那群狐群狗友自己愛玩大的,虧錢了也不怪我總華會,要怪就怪,你沒腦子!」
陳自興幾乎是用笑話在說這件事情,眼前架著的男人被氣的梗塞,從嘴裡噴出口水,卻沒噴到人臉上,被迎上來的家明用手帕擋住。
「陳秘書!您才來!」
家明拱著腰,對眼前的男人畢恭畢敬,看的出神情裡有怯懦。
「沈會長讓我來看看,殊不知你連這邊事情都幹不好!」
陳自興嘲笑他,手一揮,黑衣人把那一群人都架了出去,交易廳裡又恢復了正常,大家繼續按部就班,接起電話,不停的在黑板上更新訊息。
「是我辦事不力,還請沈會長、陳秘書恕罪。」
「沈會長看重你,你也要拿出點樣子!不然外面的人怎麼看我總華會?」
「是是是…..」
家明點頭哈腰賠起不是,只見陳自興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家明看他走遠才直起腰來,雙眼看向那個走出去的瘦小身影,默默的握緊拳頭。
鬧了一天,天逐漸變暗,夕陽渲染著藍色的天,弔詭地將兩種極端的顏色混在一起,家明坐在紅色的電車上,看著人來人去,就像罐頭裡的沙丁魚全都擠做堆,他在夾縫裡努力找一個可以站立的位子,汗水浸濕了他的身體,薄薄的襯衫黏在皮膚上。
「旺角站!旺角站!」司機喊著,他連滾帶爬的下車,公事包還不小心掉了下來,他快步離開站台,似乎不想讓人看到他的窘態,他往家的方向走去,哪是一棟新建起的西式公寓,外頭是灰色磚瓦,門口還有一對獅頭魚雕,故意賣弄東南亞情調,顯得四不像。
他搭上電梯,終於到了家門口,他進了客廳,卻無一來接應,他覺得有些奇怪。
「醫生這樣說,你就不能再這樣情緒不穩了,那安神藥更吃不得!對胎兒不好。」
家明剛想進裡屋看一看卻聽見小知好像在對誰說著話,就呆呆地佇在原地,不敢妄動。
「我根本不想留這個孩子!」
一個女人的聲音扯大的喊著,聽起來刺耳,家明才想起是小知的好閨密,沈會長的情人—— 張依。
他們打過幾次照面,但都是沈默成帶著她得社交場合,要不就是來家裏看小知,一起去逛街,他到總華會之後,小知也被沈默成贖出了樓,閨蜜自是要常見的。
而家明見張依時,她總是笑著的,水汪的眼睛眯成月牙狀,一片精巧的小唇擦的紅透,烏黑的長髮梳成包頭,露出纖長脖頸,站在男人身邊光彩照人。
他每次一見她,心裡就會感嘆一次她的美,但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家明對她總是保持著客氣的距離,但張依卻對他過分熱情,故意靠近他,時不時的關照他,還用姐姐小知的名義送他手錶皮鞋。
「你聽我一句,有了孩子!你就是正房太太!不想養我幫你顧總行?」
「我不要給姓沈的生孩子!我不要——」
只聽小知語氣裡透這怒氣,張依言中帶著哭腔,接著是杯子摔到地上的聲音,家明可以想像的到裡頭的劍拔弩張,他心裡緊張,從褲都裡拿菸,手一抖一整盒萬寶路落在地上,驚動了裡面的人。
「家明?」
小知把門打開,他透過小知背後看到了一攤深色的茶染上了白理石地面,一片片破碎的玻璃反射出橘黃的光,順著地板看到一個頹坐著的女人,散著頭髮、哭得眼紅得像兔子,似乎不再是那個光鮮亮麗的人。
「你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應一聲!」
小知急吼吼的開始開發難,家明一句話也不敢說,卻見女人走了出來,腳步急促,想趕快離開,他們對視了一眼,她的臉色蒼白,眼神裡藏著憤恨與痛苦,但她還是嘴角一彎對他是笑著的,他下意識地也笑了。
之後她消失在這棟房子裡,只剩下姊弟尷尬的互看。
家明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張依,直到新年的鐘聲敲響了香港的天
---沈默成與張依結婚了。
淺水灣大酒店裡一片喜慶的紅,盛大的酒宴擺了四十幾桌,是香港有史以來最大的宴會,整名流圈擠在一個大廳裡,像是一張畫不完的浮世繪,張依身穿潔白的紗裙,裙襬大誇張但也是為了遮肚子,臉上白淨只有胭脂的紅點綴,沈默成穿著黑色三件套英式西裝站在她旁邊接受人們恭賀應酬,酒一杯接著一杯,臉也給喝得紅潤像是沾了張依的胭脂。
一大群喝到了大半夜,沈默成被張依與手下拖回了,半山區的新婚房,他雖然已經神志不清但依舊裂著嘴笑,張依的臉卻愁雲慘霧,像是剛去參加葬禮回來。
她將沈默成往床上一扔,自己就在鏡子前開始卸妝,一個有些臃腫的老婦人端著一碗中要進來。
「太太喝安胎藥罷!」
老婦人恭敬的點頭,她聽下人們已經改口叫她太太,苦笑著接過碗,一口將苦的發澀的中藥喝盡,嘴角還帶著黃漬。
「幫我卸掉這些東西,我累了。」
老婦人應答,開始幫她把盤著的頭髮放下,用毛巾幫她仔細擦臉,她閉起眼睛,想起一路走來,從牡丹樓到沈太太也不過兩三年的時間,卻覺得已經過了半輩子,再抬頭看鏡子裡的人已經面目前非,雖然還是風華正茂的美人,心卻已經老去,像個五十幾歲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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