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歐尼亞」:那是一個講求與世間萬物共存共榮以及靈性修養的國度。
在愛歐尼亞,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舉辦「靈花祭」。在祭典內,死去人們的靈魂會回歸靈樹上,重新結果成為「靈花」,愛歐尼亞的人民們都會藉此機會尋找與自己親人相關的「靈花」,重新與死去之人的靈魂相見。
在愛歐尼亞與諾克薩斯的戰爭結束了多年之後,又一次的靈花祭即將來臨,國境內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擠滿了喧囂鬧雜的人群們。
這裡的每個人都穿上了屬於靈花祭的服裝,但無論大人、小孩,幾乎沒有多少人的表情是笑著的。相反的,幾乎所有的人都是帶著些許嚴肅,或是面無表情,就像是這場祭典不屬於他們一般。
在上一次與諾克薩斯的戰爭剛結束後,曾經舉辦過一次靈花祭,在那一次的靈花祭中靈樹上開的靈花是靈花祭史上最多的一次。
而在那一次的靈花祭,靈樹上的靈花除了屬於愛歐尼亞亡者的之外,還有諾克薩斯亡者的。
在愛歐尼亞與諾克薩斯惡戰了數十年後,兩個國度的人們幾乎都無可避免的給對方貼上「仇人」的標籤。
在愛歐尼亞的重大慶典上,諾克薩斯亡者的靈魂出現在靈樹上這件事,可以說是愛歐尼亞人們的「恥辱」。
即使人們彼此間從不說破,卻再也沒有人會為靈花祭而興奮、高興。明明該是與逝去之人短暫會面的重要慶典,卻始終壟罩在被諾克薩斯人「玷汙」的陰影之下,變得不再是屬於愛歐尼亞人的「慶典」了。
在愛歐尼亞國境的邊陲地帶,一座無人問津的小村子裏頭。
一名看上去約略10歲左右的黑髮少年正在對著空氣揮舞著用枯樹枝自製的木棍,他步履堅毅、揮舞木棍的姿勢不斷地變換著。
即使從未受過訓練,他也是個天生的戰士,像極了諾克薩斯人。
「!」
突然,好幾顆孩童拳頭般大小的石頭朝他飛來,他不慌不忙的用木棍將其全部挑飛,並且轉身面無表情的望向石頭的來向。
「諾克薩斯人滾出去!」 「噁心的傢伙快點滾!」
村子裏頭兩個與少年的年紀相仿的愛歐尼亞孩童朝他轟了一頓冷嘲熱諷,隨後撇下幾個鄙夷的眼神後,便逃離了現場。
從頭到尾,少年都沒有任何表情和語言,只是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謾罵,並且時不時阻擋、閃躲他們亂丟的各種投擲物。
少年幾乎每一天都會被其他孩童如此對待。因為他的父親是諾克薩斯人、母親是艾歐尼亞人,他是在兩國之間絕對不能出現的「禁忌」存在。
他生下來就不屬於任何一方,無論是在愛歐尼亞,還是諾克薩斯,都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的父親雖然曾經貴為諾克薩斯的軍官,但他絲毫沒有想要渡海去到諾克薩斯的想法。
即使以他的天賦,他能夠成為一名令人人敬重的武官,他也不想成為好戰的諾克薩斯人。
現在的少年與他的母親隱居在愛歐尼亞邊陲地帶的一座無名小村,只為了守在被所有族人拋棄的母親身旁。
只要能讓長年臥病在床的母親重新好起來,無論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時間無聲的流逝著,隨著村子裡的最後一批人們離開村落,朝著愛歐尼亞首都:「平典城」參加靈花祭,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
天色已經接近黃昏,少年喘著粗氣,全身上下都是斗大的汗珠。在少年用盡力氣的朝他腦中的假想敵揮下最後一刀,斬斷它的脖子後,少年朝身後的地板重重地倒下了。
「哈……哈啊!……哈……哈啊!」
少年望著澄黃色的天空,鬆開了手中的木棍,大口大口的渴求著氧氣。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嗎?」
少年閉上雙眼,心中充滿了不甘與怨恨。
可能是他體內另一半愛歐尼亞血脈所導致的緣故,所以他從來不會對任何人發洩,也從來沒有傷害任何人,只是默默地承受著這世界的不合理。
自從他的父親死在好幾年前的戰爭後,他只是聽從父親最後說過的話,想盡辦法努力守護病弱的母親。他和母親不斷的在愛歐尼亞的國境內尋找棲身之所。每次他們被趕走時,他都多希望能夠為母親出一口氣。
可他的母親每次都只是緊緊地抱住他說:「不要怪他們,是我不好。」
在他還小時,母親為他擋住了那些朝他飛來的石頭、箭矢、謾罵,從來沒有怨言。
可在他長大後,他卻仍然不能為遍體麟傷的母親做些什麼。
他恨,卻不能找任何人復仇。
他怨,可他最無法原諒的人卻是自己。
都是因為自己的出生,所以母親才會遭受到這般對待。
「可惡!」
少年砸舌,將手邊的木棍扔的老遠,心中的怨恨與怒火難以平息。
此時,一陣風從遠處的山上吹來,其中夾雜著微弱的呼救聲,聽起來像是一名青年的呼救聲傳進了少年的耳中。
少年粗暴地用手臂抹去了臉上夾雜著些許淚水的汗珠,隨後用雙手朝身後的地板用力一推,重新站了起來。
少年豎耳傾聽,試圖聽清楚剛才聽見的呼救聲來自哪個方向。
「救……救……救命!」
少年在聽清楚了方位後,便毫不猶豫的朝呼救聲的奔去。
或許是一直以來都未能幫助到自己母親的關係,少年的步伐十分堅定,他已經決定不論呼救的是誰,都一定要用盡全力幫上對方的忙。
少年在森林與樹叢中不斷快速地穿梭著,雙腳不停地奮力奔跑著。原本聽不太見的微弱呼救聲,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越發清晰,直到少年穿出森林,到了一處略為空曠的山峭旁時,他才看清楚了呼救的人是誰。
「諾克薩斯人!?……」
一名身穿諾克薩斯裝扮的青年被半個成年人大小的石頭壓住雙腿,倒在峭壁旁的地板上。他的臉色蒼白,四周濺滿鮮血,情況看起來十分不樂觀。
「不管了!」
少年蹲在一旁的樹叢中,內心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後,在聽著對方呼救的音量越發越小時,才下定決心的走出去試圖幫助他。
「小……孩子?……」青年在看清楚走近他的人影後,有些困惑的說道。
「你的傷勢太嚴重……我也救不了你……」少年走近後,望著青年的慘狀,只能輕聲訴說這般冷冰冰的事實。
「沒關係,我也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但至少希望你能讓我像個戰士的死去,我的劍掉在那裏。拜託了,殺了我吧……」
青年喘著粗氣說完後,用手指了指一旁掉在地上的鐵劍,便脫力的朝後倒下了。
「……真的要我來做嗎?」
少年從一旁的地上撿起劍,手中第一次握住正式的武器,現在卻要殺掉一個毫無抵抗的人,內心充滿了猶豫與徬徨。
「拜託……讓……我……解……」
隨著一聲劃破空氣的純白箭矢「咻!」地從樹林中竄出,在青年的最後一句話出口前,青年便死在了那一發純白的箭矢之下。
那一發純白箭矢不偏不倚的穿過了青年的心臟,讓青年沒有感受過多的痛苦便安詳的像個戰士的死去了。
「什麼!?」
少年受到驚嚇的同時,顫抖的雙手握住的鐵劍也隨之掉到了地上。
「那真是太無聊了,真希望能有個東西能讓我追逐!」一頭凶狠的白狼漂浮在空中沒趣的說道。
「親愛的狼,會有下一次的。」一名穿戴著靈花祭的服裝、臉上帶著面具的少女?平靜地安撫道。
少年轉過身的同時,剛好與兩者的視線對上。那一瞬間少年感受到一種巨大的壓迫感,驚恐地跌坐在地上,渾身打顫,表現的就像是毫無抵抗能力的嬰兒般。
「你們是……是……是誰!?……」少年全身上下滲滿了冷汗,不斷發抖打顫的嘴巴只能讓他支支吾吾的問道。
「孩子,不必害怕,你還不是獵物。對吧?狼。」少女淡淡說道,放下手中的弓朝少年走近。
「哼!不是食物,狼開始覺得無聊了。」狼聞過少年的味道後,失望地回到少女四周盤據。
少年在他們走近後,過了好一陣子才終於勉強停下了顫抖,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警告他快逃。但他發軟的雙腿卻完全做不到,所以他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試圖聽清楚對方的來意。
「你們……想要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少年坐在地上高舉雙手,擺出完完全全的投降姿態,只求希望對方放過他。
「孩子,你知道祭典在哪裡吧?那是我們該去的場所。」少女的聲線平靜地像是沒有一點漣漪的湖水般,清澈、平穩,在不知不覺地安撫了少年心中的恐懼感。
「祭典!吃的!狼要全部吃掉!(意義不明的吼叫聲)」在少女一旁的狼突然興奮地到處亂飛,像極了聽見開飯的孩子般。
「冷靜點狼,你嚇到這孩子了,這樣我們去不了祭典。」少女輕柔地將雙手撫上狼的頭顱。
「噢,抱歉,狼還是能有食物對吧?」狼縮起雙耳道歉,隨後又小聲的對少女說道。
「當然了,都會是我們的。」少女說的話雖然並不恐怖,但在少年的耳中聽起來卻比聽見:「諾克薩斯攻來了!」還要恐怖一百萬倍。
「你……們要去祭典?但我去不了,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少年放下雙手,畏畏縮縮地緩慢站起身。
「你會帶我們去的,走吧!孩子!」少女的聲調稍微提高了些,十分肯定的說道。
「走!狼想要食物!」狼興奮地咧嘴笑了。
「好……好吧!我帶你們去我的村子,我拿去首都的地圖給你們。」
少年轉身後便頭也不回地朝森林的方向奔去,全力地朝著村子的方向奔跑。
少年再一次的奔跑著,只是這一次他是在逃離對於人類來說最為恐懼的存在:「死亡」本身。
少年的背後是美好的夕陽,以及「死神」。他奮力地掙扎著,像是全身陷落於泥沼中的人不斷地擺動雙手雙腳,卻仍然逃不開死亡的威脅一般。
在少年大汗淋漓的衝回到只剩下少年母親的村莊時,少女和狼卻連大氣都沒喘一下的跟在他身旁抵達。
「狼聞到了,是食物的味道。」狼輕輕舔了舔舌頭,咧牙微笑。
「美麗的事物都會逝去,這正是它們美的原因。」少女的聲音仍然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像是正在說著一件與她無關的事一般。
「什麼意思!?……不!不!不會的!」
少年原本還在一旁喘著粗氣,突然聽見身旁的兩道低語,略加思索半秒後,便像發了瘋似的朝家的方向再度狂奔。
即使他早已筋疲力竭,速度跟本無法和一開始比擬,他也不曾停下任何一步,直到他撞開大門,衝進母親的房內為止。
臥房內,少年的母親安詳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少年心急如焚地撲倒在母親的床沿,伸出雙手緊握母親的雙手……十分冰涼。
「媽!」少年放聲哭泣,少年緊握住的手掌仍有一絲微弱的脈搏跳動,但也僅此而已,無論少年怎麼呼喊,少年的母親都沒有任何回應,呼吸也逐漸越來越微弱。
「永恆的薄暮正等著妳,安息吧。」
一枚純白的箭矢從屋外射進屋內,擦過少年的髮尾,如同羽毛般不偏不倚的輕輕落在了少年母親的心臟上。
少年的母親就此與世長辭,只留下仍在一旁不斷哭泣的少年。
「狼,我是個好獵手嗎?」少女輕語,話語中沒有一絲情感。
「我們是,永遠都是。」狼意外平靜地說道,不再躁動。
「我們該讓那個孩子成為更強壯的獵物,這樣下次狩獵起來才不會太無聊。」狼輕聲說道,少女撫摸了狼的頭顱。
「我知道,我們接下來該去祭典了。」少女動身,狼無聲跟在她的身旁。
黑夜降臨,皎潔的上弦月輕掛於黑暗中。
同時,群星閃耀,愛歐尼亞的夜晚既美麗又充滿生氣。
不少草食小動物在草原和樹林間穿梭,也有透過獵捕其來生存下去的捕獵者虎視眈眈的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在遠離村莊不遠處的一處巨岩旁,少年將母親的遺體抬到這裡,正奮力地用鏟子挖墳。少年臉上仍充滿未乾的淚痕,只是面無表情的不斷持續著挖掘的動作,直到他挖出了能埋進一個人的大小為止。
葬禮十分簡單,全程只有少年一人,沒有任何其他人的陪伴和幫助。
少年在完成所有的流程後,滿身泥濘的盤坐在母親的墳前,直到黎明破曉前。
「孩子,跟我來。」突然,少女的聲音突然在少年的身旁出現,少年稍微愣了一會後,便呆呆的站起身,跟著少女和狼走。
「你們要帶我去哪裡?」少年不自覺的發問,但前方的少女和狼並沒有回應他。祂們只是靜靜地帶著少年往山峭的方向走,隨後祂們來到了山峭旁地某一處隱密的山洞口。
「接下來你得自己去了,孩子。」少女和狼停在山洞口,靜靜地望著裏頭。少年在山洞口前猶豫片刻後,便不管不顧的朝著裡頭走去。
山洞的大小不過是兩個成年人擠身勉強能過的大小,但當少年走到了最裏頭時,他卻來到了一處空曠的場所,這裡的大小至少是十幾個成年人交互展開雙臂都還綽綽有餘的。
在山洞最深處的中心,有一株還未完全成熟的靈樹,洞頂佈滿了月光石。即使還未成熟,但靈樹的大小也已是少年兩倍身高。而在靈樹的樹枝與樹枝間唯獨開了一朵花,那是代表著少年母親的花……
黑夜散去,當黎明破曉的第一道曙光從東邊打出來時,少年緩緩地從山洞裏頭走出。而少年的眼中早已沒有了恐懼、害怕、懦弱,他的雙眼中充滿了堅定。從這一刻起,他不是屬於任何地方的人,他就是他。
「我就說他會成為值得狩獵的獵物吧?」狼在看了少年的神情後,咧牙微笑。
「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孩子。」脫下面具的少女和少年對望,柔和的神情像是正在微笑?
「我想我很快就會再見到你們的,對吧?」少年同時露出了出自真心的笑容,親眼目送著眼前的「死神」慢慢消失在樹林中。
不久,祂們離開了,山洞前只留下滿地被風吹落的花瓣和緊握雙拳站在原地的少年。
接著,少年重新回到了村莊的家中,只是稍作梳洗和簡單的打包了行李後,便離開了那座無名的村莊,朝著愛歐尼亞大陸上最為神聖的據點:「均衡修道院」出發了。
在不久的將來,在諾克薩斯的「不朽堡壘」中,將會出現一名愛歐尼亞和諾克薩斯混血兒的最高指揮官試圖改變整個諾克薩斯。
不過,那又會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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