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10-17|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記]博物館與漫畫的對話,記鄭問展

    (一樣是舊稿重貼) (編輯修改版本在UACG)
    先前典藏專欄中評論〈千年一問-鄭問故宮大展〉(以下簡稱鄭問展)質疑展覽進入故宮是否有所瑕疵而引起討論,中批評:
    1、在台北的專業館舍,包含台北市立美術館、國立歷史博物館(該文中誤植成國立台灣歷史博物館,這間在台南,最近有奇幻租書店特展。)接連整修的現在,作為重要展覽的故宮圖書文獻大樓為了鄭問展騰空三個月,讓故宮錯過了一次國際大展的展出機會。此例一開,台灣的前輩漫畫家們以及復興商工出身的漫畫家們是否也能申請進入故宮展覽。
    2、故宮作為博物館,應以藝術創作為主,而非通俗藝術的漫畫展。雖試圖吸引年輕族群進入故宮,但卻未將人潮帶入故宮本館。在考量參觀者取向,應該將展覽放在松山菸廠或是華山酒廠等文創園區,並質疑該展覽既不能鞏固故宮原有的觀眾也無法吸引外國觀光客。
    尤其強烈譴責鄭問展的背後由文化部、故宮(前)院長、立法委員的斡旋喬檔期,將故宮審查展覽的流程付之闕如、是政治介入藝術。 鄭問展在展覽檔期的安排下,迅速地讓人瞠目結舌並質疑故宮是否接受來自他方的壓力,在缺乏論證的情況下,這都不是一個藝術人拿著博物館的名義去質疑觀眾喜好或是展覽是否夠格進入博物館資格論的理由,如果真心愛惜這間博物館,應該要努力的是讓平常無法接觸或是沒有機會接觸博物館的潛在觀眾認識這間博物館。質疑為什麼漫畫可以進入博物館,不如思考為什麼漫畫要進入博物館。
    |政治歸政治
    首先,博物館是政治下的產物,每個博物館的成立都有其目的,有些是為了強調藏品對於歷史發展的重要性(譬如歷史博物館);有些以自然科學知識普及為目的(例如科學博物館),每間博物館的成立反映了對知識話語權的詮釋,在各自的專業領域中,博物館如何取捨並成一家之言,這是政治的;再者,若是以狹義的政府作為的政治而言,文化部和故宮博物院同樣隸屬於行政院,其中的預算分配角力以及在有限資源的分配上選擇讓某個展覽進入故宮展出也是政治;最後,企圖以媒體評論引起正反方的討論,價值判斷與立場選擇也是政治的,忽略這些政治的可能,僅僅只是對於行政首長的喜好厭惡置入於「政治介入藝術」的蒼白評論裡,反而有失風度。
    |藝術歸藝術
    將「漫畫」這個形式視為藝術作品的討論多半限於漫畫家個人的藝術造詣如何如何、或是畫技多麼精湛的討論之中,缺乏作品中對社會的批判與連結,很容易陷入作品是否足夠精緻、精美到符合博物館標準的資格論當中。有論者常以羅浮宮也能展出漫畫作為反論,卻忽略了漫畫家們(也不是只有荒木飛呂彥一個人進去過羅浮宮作展覽呀)之所以進入羅浮宮作展覽,係來自羅浮宮自2005年起的推廣出版計畫這個緣由,而其重點是羅浮宮試圖和當代社會的創作連結,並試圖以不同形式的方式呈現羅浮宮的特色與美,和漫畫家將自己的作品帶入博物館內的模式不太一樣。之前在北師美術館的《L’OUVRE 9 打開羅浮宮九號》作為巡迴展的一站,參觀過的觀眾或許有注意到除了漫畫原稿以外、在展示設計裡面出現的羅浮宮元素與漫畫作品的對話,以及美術館這個空間如何將「漫畫」載體的語言融入在展場裡面,呈現出漫畫與美術館兩項元素的精彩對話。
    |漫畫的未竟之境
    「漫畫」作為人類發展史上一項兼具娛樂與藝術性質的文化產物,要以何種形式進入博物館展示仍是發展中的議題,京都國際漫畫博物館的研究員伊藤遊在接受訪問時提到:
    「漫畫正在經歷轉變成「雅文化」(高級文化)的階段,要先成為雅文化,被大眾還有政府認可、獲得公部門出資支持……(漫畫)能否被視為雅文化也還不清楚。在不破壞大眾文化樂趣的狀況下,該怎麼提昇漫畫的位階,我們(京都國際漫畫博物館)一直往這方向努力。」
    在建構漫畫論述時,包括博物館的典藏保存、設立機構都需要錢,而為了爭取中立的官方資源,就算需要粉飾包裝,還是得以雅文化的名義來溝通說服。此番言論也正說明了「漫畫」進入博物館前的論述有多麼重要,不僅是要對展示品的論述,更要能和博物館內的藏品與觀眾提出對話的可能,這是我認為此次爭議的癥結所在。
    國立歷史博物館在2002年曾以「台灣漫畫史特展」為名,整理1945年以降的台灣漫畫發展脈絡,主題式地介紹了各時期代表的漫畫家。作為一次性的展覽,鄭問展與故宮的連結是什麼,以歷史、當代美術的視點切入鄭問的漫畫作品意義與技法,或是在未來以「漫畫」為主要藏品的漫畫博物館都是更適合且切題的可能選擇。若只停留在「故宮是台灣最棒的博物館,而鄭問進去展覽當之無愧」或是感受到「漫畫」被貶低的挫折感的討論,而缺乏對故宮(以及博物館這個空間)的認識是無法突破故宮狂粉們的矜持,最後演變成類似搶地盤的爭執。故宮之名賦予的壓力及包袱不僅只是針對大眾文化,而是對華夏文化以外的強烈排他感,儘管因為圖書文獻大樓的特展空間性質,以及近幾年的國際大展展出或多或少淡化了「故宮」色彩。但以故宮對鄭問展的重視,不管是行政首長出席、館方資源的投入與大力宣傳,這般支持不止於場地租借與租借人的關係,故宮更想藉由「漫畫」這個元素提供大眾另外一種看待故宮的方式,可親近性、並且和台灣在地作連結的可能性,甚至舉辦了常與「漫畫」作為連結的cosplay活動,作為解放故宮嚴肅感的舉措而言的確前所未聞,而且是值得肯定的,卻也不免感到可惜。
    |小結
    「漫畫」進入任何類型的博物館是可行、而且很有意義的一件事,這代表著漫畫能夠透過博物館的切面去探討漫畫作品或是漫畫這個載體在不同專業上的深刻意義,在展示漫畫原稿的過程中讓讀者能一窺漫畫印刷品以外的細節與魅力,這和進入博物館與美術館拜見作品真跡的感動類似,這些都是博物館和漫畫讀者的美好邂逅;另一方面,漫畫作品進入、或是成為博物館藏品及博物館展示的樣態,讓漫畫讀者以外的觀眾看到漫畫中的喜怒哀樂以及作者的作品理念(也或許是藝術堅持),這不就是漫畫和非讀者群的第一類接觸,或許也能讓非讀者群願意拿起漫畫、了解漫畫的魅力之處。這次的鄭問展的兩方爭論正是在雙方缺乏對於擔任中介者的博物館認知上有些許摩擦,透過在博物館與漫畫之間的對話,期待能夠擴大關於「漫畫」這項文化產物的多方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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